鬼靈精怪
人界。
此時已是深夜,寒風呼嘯的城牆下,一家餛飩攤還亮着昏暗的油燈,攤鋪看上去已經很有年份了,幾塊破布搭在長短不一的竹竿上,便架起了一個小小的餛飩攤。
這家餛飩攤在城西已經開了很多年了,守攤的老伯老實本分,從來都相安無事,可今天這裡將迎來兩對不同尋常的客人,註定了不再平凡。
賣餛飩的老伯見今夜奇寒,破天荒地想要早點收攤,正顫巍巍地去取水熄竈,忽見遠處夜霧縹緲中,緩緩行來兩位白衣人,衣袂在寒風中翻飛,白得幾近透明,好似暗夜幽魂一般。
老伯以爲是自己老眼昏花,正待低頭揉眼,那二人卻已經站在了攤前。
“老伯。”那白衣姑娘淺淺地笑,拉着身邊那人的衣袖,“我們要吃餛飩。”
老伯眯着混濁的眼睛,似是在努力辨認這姑娘的模樣,見她仙姿出塵,不由得驚訝道:“神仙?”
女子嫣然一笑,老伯又看看她身邊那戴着白色斗笠的人,從帽檐垂下來的白色紗幔擋住了他的視線,顫顫地問,“這是……妖怪?”
“你——”那人惱羞成怒,正待發作,被身邊那姑娘強忍着笑按住了。
“老伯,我們是人,是來吃餛飩的。”
老伯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招呼着他們坐下,轉身去重新生火煮餛飩,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便端了上來。
這二人自是剛離開修羅界的宮千竹與長樂,宮千竹的頭髮被施法掩住了顏色,而長樂的眼睛卻是沒辦法遮掩,怕驚嚇到普通百姓,只好拿帽子遮住,誰知剛到人界,竟遭受如此歧視。
長樂忿忿地坐了下來,看着她取出筷子擺在他面前,“竹兒,這就是你說的頭等重要的大事?”
宮千竹尷尬一笑,“沒辦法嘛……在修羅界的時候沒感覺,誰知道一出來就餓了……說起來,我也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長樂身懷神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她可是肉體凡胎,再不吃東西就要被餓死了,這要是傳出去多丟人。
“話雖這麼說……”長樂蒼白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點在破舊的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吃餛飩的樣子,“可是竹兒,你身上有錢嗎?”
“咔嚓”一聲,宮千竹一顆心霎時就裂了。
她生生嚥下卡在喉嚨口的半個餛飩,訕訕地笑,“長樂你不是有法力麼?應該隨便就能變出一堆銀子吧?”
他不動聲色地淡笑,“可是竹兒,我記得出來的時候,有人逼着我指天發誓,不到危急關頭不可以隨便使用法術……”
“……”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長樂,只好勞煩你在這裡刷幾天盤子了。”
“……”
長樂默然,看着她一臉討好的笑,不由得從心裡開始懷疑,自己跟她出來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
她哈哈乾笑了兩聲,放下筷子上下尋找自己身上的值錢物什,最終只找到一隻金屬鐲子,一面精緻的倒梨形鏡子,規矩地擺在桌子上。
“這是?”藉着油燈昏暗的光,長樂詫異地拿起那面鏡子,平滑的鏡面上倒映出他的模樣。
宮千竹尷尬一笑,“我身上也就這個最值錢了。”
長樂隔着面前薄薄的白色紗幔,目光如炬地盯着她,“竹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九歌專有的通訊儀,玄武鏡吧?”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這面玄武鏡是當時在雪山上墨子離給她的,她一直放在懷裡揣着,在之後的大戰中居然沒有遺失掉,再後來就跟着她一起被帶入了傀界中,長樂似是沒想到她身上還有這樣的東西,這才得以一直帶在身邊。
宮千竹在心裡爲自己捏了把汗,面上卻還是淺淺的笑,“可是對於凡人來說,這只是一面好看一點的鏡子而已。”
“哦……”長樂拖長了聲音,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也就是說,很快就會有人找到我們了……”
“老伯,兩碗餛飩。”
似是爲了驗證他說的話一般,清清冷冷的聲音自一邊響起,一身淡藍衣袍的男子牽着一個紅衣小姑娘的手站在餛飩攤前,鍋中蒸騰的熱氣升上來,慢慢模糊了他的面容。
長樂沒有回頭看那人,只是直直盯着她,“竹兒,你當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