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成沙
上官寂在空中呆了半晌，幾乎是瘋了一般撲過去接住落在海上的她，胸口被掏空的窟窿如同一個星洞一般，無數瑩點綠光從裡面升起。
他拼命地用手去堵那些流逝的瑩綠微光，陰氣也好，什麼都好，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就好……
不知不覺中，淚水已經流了滿臉。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慢慢遲疑地回頭望去，高高的雲梯之上，蒼白透明的衣袂輕輕翻飛，一邊的秉燭雖然滿臉不情不願，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人走下雲梯，一步生花，步步生蓮。
鳳連城看着那人，冰冷的神色終於出現裂縫，猛然轉過頭去遮住半邊臉，退到宮千竹身後。
被上官寂抱在懷裡的舞未央靜靜地看着那人走來，彷彿隔過了萬水千山，終於等到了二人相對的這一天。
那人慢慢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來，聲似空罄，“你的。”
如同冰雕玉砌般絕美的手上，一顆鮮活的心臟還在跳動，他說得那麼雲淡風輕，彷彿手上拿着的，只是一塊冰冷的石頭一般。
那一刻舞未央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我是爲了你……做這些事，我都是因爲喜歡你……”
“喜歡？”長樂重複了一遍，“就爲了這個無聊到可笑的理由？”
就爲了這樣的理由，鬧得蓬萊雞犬不寧，就爲了這個殺了清虞，爲了這個毀了鳳連城的臉？
舞未央怔怔地看着他，“可笑……嗎……”
黑紅的心臟在手中緩慢跳動，長樂手指一收，鮮紅的血四濺，潑在衣角觸目驚心的紅。
舞未央看着那染血的手，淚水慢慢流了滿臉，“舞兒的心，完完整整地交給了長樂哥哥，長樂哥哥不要可以，可是……爲什麼要把它摔碎啊……”
長樂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看得她淚水不停地流，上官寂緊緊地抱住了她。
“你恨我。”舞未央慢慢止住了淚水，莫名地笑了起來，“我爲你做了這麼多，你還是不肯愛我，所以選擇恨我。”
“你會後悔的。”她看着他一字一頓道，“長樂，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從不後悔。”他冷淡地看了她最後一眼，將手中那顆乾涸的心臟扔到她懷裡，轉身離去。舞未央命數將盡，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
舞未央口中慢慢涌出黑色的血，狂亂冶豔地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你會後悔的，長樂，你會後悔的……”
上官寂將她抱緊，直到她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微弱，口中還在不斷呢喃着那句話。
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他緊緊抱着她，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有好結果，卻沒來得及制止舞兒，纔會把舞兒害成這個樣子……”
“可是自從第一次遇到舞兒，那個時候我就想啊，今後一定要把舞兒當成寶一樣寵着。你若成佛，我不爲魔；你若入魔，我不信佛。”
舞未央渙散的目光微微晃了晃，終於停留在他身上。
上官寂似是沒看到她，只是徑自將她抱緊，淚如雨下，“……舞兒失去的東西已經夠多了，要是連最後走都只能孤零零一個人，那就太欺負人了，不是嗎？”
七閣長老聽出話外之意，當即便要上前來阻攔，“雲寂，你雖鑄下大錯，但畢竟受人蠱惑，只要你誠心悔過，師門自當網開一面，萬萬不要……”
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爆裂聲，內丹被震碎，渾身氣穴接連爆破，血漿噴灑出來。衆人紛紛被震退數步，驚駭不已地看着二人被升起的綠色星光包圍住，漫天飛舞。
上官寂輕輕吻着舞未央的眉眼，直到她眼角悄無聲息地滑過淚水，終於閉上了雙眼，倒在他懷裡。
忽然間覺得好累，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年少的他第一次來到蓬萊塢，那天陽光特別刺眼，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田在風中飛揚，蝶在花上飛，她在叢中笑。
今生緣起緣滅，不知下一世何時能再相逢，天涯海角與你一生相隨，我的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