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幽谷

九璃盞之再續前緣

青山疊翠,千嶂連綿,日薄西山,落霞孤鶩。

幽靜山谷,漫山遍野全是金黃落葉,秋風捲起地上落喬,輕輕落在水面上,漾起一片漣漪,錚錚琴聲如流水一般流淌出來,餘音繚繞,連綿不絕,蕭冷秋色中竟帶着一絲從容意境。

竹林深處,十里長亭,如梨花般蒼白透明的少年坐在亭中,纖細十指放在弦上輕彈慢撥,長髮如潑墨般散在身後,整個人如同水墨畫上漫不經心的一筆,稍不留意便會消散在風中,秋水長亭,帷幔半卷。

忽然,一片纖薄細長的竹葉打着旋兒被秋風送進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弦上。

琴聲戛然而止。

纖細透明的手指輕輕拈起那片微微泛黃的竹葉,他垂眸看了只一眼,便擡眼望向那朝這邊走來的墨衣男子。

他不動聲色地將那片竹葉握於掌心,粗糙的葉面微微有些刺手,他只是對那人清淺一笑,“大哥。”

那人輕攏衣袍,在他對面落座,聲音清朗,“傷勢好點了嗎?”

長樂淡笑搖頭,“已經痊癒了。”

古月仙仔細盯着他的面色,見的確沒有初見時那麼蒼白了,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記得半月前他收到屬下來報,說是絕情谷外有人聲稱是長樂仙,他當時是壓根不信的,畢竟長樂已經死了將近兩百年了,只道是沒想到過了那麼久,竟還有人舊事重提,拿長樂的事來挖苦於他,當即拿了劍便出去找那人算賬,卻在船篷帷幔撩起的那一刻,看到安靜坐在榻沿上的那人,驀然怔住。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笑,“大哥,百年不見,別來無恙。”

不是做夢,也不是幻覺,真的是長樂回來了,兄弟血親生死別離那麼多年,所有的麻木與冷漠,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全盤潰敗。

當年長樂的的確確是被扔下了忘川河沒錯,如今卻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前塵過往也都記得,除了身子骨比以前孱弱了許多之外,樣貌都沒什麼變化,着實令人大大生疑。

他不是沒問過長樂,比如他爲何忽然死而復生,比如他爲何現在纔來找他,可長樂卻每次都只是淡笑着一筆帶過,似是不想就這件事情解釋什麼,他也懷疑過這人不過是個冒牌貨,可經法術一勘察,既沒易容也無催眠,的的確確是真的長樂。

雖有疑惑,但他還是暫時將這些事情放在一邊,看樣子長樂受的傷不輕,內力也折損了不少,他不肯告訴他受傷的原因,還是他自己從鳳涅陽那裡逼問出來的,長樂竟是被那九歌的墨子離給傷成那樣的。

雖說絕情谷已與仙界劃清界限,但自問他也從未與九歌有過結仇,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墨子離連他的面子都不給,將長樂傷成那樣,從今往後,他們之間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長樂看着天邊的火燒雲,灼目金光正恣意揮霍着最後一縷燦爛輝煌,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對了大哥,我師兄呢?”

“我在這兒。”說曹操曹操到,古月仙剛要答話,便見鳳涅陽朝亭子走來,一見長樂便急急道,“剛剛纔收到的消息,未央在外出採藥的時候被鳳連城帶走了。”

長樂皺了皺眉,“他又想做什麼?”

“不知道,只是聽說他前兩天去了一趟魔界,回來後像霜打茄子一樣鬱鬱寡歡,把自己關在流丹閣不出來,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那樣也好,省得他沒事就跑出來禍害人。

鳳涅陽從懷中掏出一封傳書來,“未央已經沒事了,她送來的紙鶴傳書,說是在路上遇見了墨竹,她法力盡失沒有辦法回蓬萊塢,所以只好和墨竹在一起。”

“什麼?”長樂一驚,拿過那張薄薄的信紙,上面簡單兩行落筆,大致說了她會盡力拖住墨竹,直到和他們會合後再取走九璃盞,當即微惱道,“誰讓她自作主張的?”

未央一直看竹兒不順眼,上次她將她推下幽水之巔的事還歷歷在目,這次縱然她沒了法力,難保她不會想其他什麼辦法對墨竹出手。

只是……那墨子離不是竹兒的師父嗎?怎麼會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她一個姑娘家,年紀還小,萬一碰到了什麼壞人怎麼辦?

“她們現在在何處?”長樂胸中氣悶,忍不住又開始掩脣輕咳,手指輕輕收攏。

鳳涅陽搖頭,“未央沒了法力,暫時沒辦法找到她的位置,不過她既然送了信來,當是平安無事。”

長樂靜默不語,現在也只能等她下一封信來,但願那丫頭見好就收,不要做什麼過火的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