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正殿上,一張寬大的龍‘牀’橫放在御座之下,誠德帝面‘色’焦黃地閉目躺在其上,一動不動地,唯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方纔顯示出其尚還在人世,十數名太醫依次上前把了脈,又魚貫地退到了一旁,低聲地計議了一番,而後方纔由資格最老的醫正王淼疾步走到了負責主持遺詔宣讀儀式的張廷‘玉’面前,也不曾言語,僅僅只是面帶戚‘色’地搖了搖頭,無言地宣告了誠德帝即將龍歸大海之事實。.訪問:.?。
“取遺詔匣子!”
見得王淼這般表態,張廷‘玉’的眼神當即便是一黯,可也沒多耽擱,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天家子弟以及諸多極品權貴們,而後面‘色’陡然一肅,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頓時便令下頭跪着的諸般人等之‘精’神猛然爲之一振。
“喳!”
張廷‘玉’這麼一聲令下,自有數名小太監緊趕着應了諾,取來了梯子,攀登而上,從“正大光明牌匾”後頭取出了一個不大的銅匣子,恭謹地送到了張廷‘玉’的面前。
“取遺詔對照!”
張廷‘玉’伸手接過了匣子,卻並未急着打開,而是一板一眼地下了令。
“喳!”
聽得張廷‘玉’有令,李德全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疾步行到了龍‘牀’前,從誠德帝的龍袍貼‘胸’處取出了一份卷着的遺詔,送到了張廷‘玉’的面前。
“開匣對照!”
張廷‘玉’並未去接李德全手中那份遺詔,而是一絲不苟地斷喝了一聲,而後方纔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支銅鎖匙,塞進了遺詔匣子的鎖孔間,只一扭,但聽“咔噠”聲脆響中,銅鎖已彈了開來,張廷‘玉’略穩了下神,伸手打開了盒蓋,從內裡取出了一份卷好的詔書,但並不打開,而是轉手遞給了站在一旁的馬齊,與此同時,方苞則是伸手接過了李德全手中的那份遺詔,二人同時攤開了兩份遺詔,並在了一起,‘交’叉檢查了一番,而後方纔同時朝着張廷‘玉’點了點頭,以示兩份遺詔完全一致,全然出自誠德帝的手筆。
“衆阿哥跪好聽宣!”
見得馬、方二人一致點頭,張廷‘玉’這才微微地鬆了口氣,伸手取過了馬齊手中的那份遺詔,環視了一下面‘色’各異的諸位阿哥們,運足了中氣地斷喝了一嗓子,當即便令原本就‘精’神緊繃着的阿哥們頓時便更緊張了幾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長子弘晴人品貴重,文武雙全,定能克承大統,着,傳位於皇長子弘晴,欽此!”
張廷‘玉’並未讓衆人久等,抖手攤開了遺詔,一板一眼地宣了出來,果然不出衆人所料,得位者正是仁親王弘晴!
“兒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早就知曉得位者必是弘晴無疑,可真到了遺詔宣出,諸位阿哥們還是情不自禁地爲之黯然不已,一時間全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倒是五阿哥見機得快,率先起了個謝恩的頭,衆阿哥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地‘亂’哄哄地應和着,聲音參差不齊不說,還隱約帶着些怨氣兒,場面自是不免便顯得有些雜‘亂’不堪了去。
“咣噹!”
衆阿哥們這等‘亂’七八糟的謝恩之聲一出,張廷‘玉’當即便不滿地皺緊了眉頭,正準備拿出遺詔執行人的身份呵斥衆阿哥們一番,卻冷不丁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脆響,忙不迭地便轉回了身去,入眼便見一名伺候誠德帝飲參茶的小太監正渾身哆嗦不已地望着榻上的誠德帝,‘腿’腳邊是一堆的瓷碗碎片,蔘湯流淌得一地都是。
“皇上薨了,薨了啊,皇上……”
被衆人的目光這麼一凝視,原本就驚恐不已的小太監頓時便更慌了幾分,忙不迭地便哭喪了起來。
“太醫何在,快,搶救!”
一聽那名小太監這般說法,張廷‘玉’自是顧不得發怒了,趕忙一揮手,焦急無比地便喝令了一嗓子。
“陛下薨了。”
張廷‘玉’這麼一吼,那幫子聚集在大殿一角的太醫們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亂’紛紛地便全都衝到了榻前,把脈的把脈,捏人中的捏人中,好一通子的折騰下來,卻依舊無力挽回誠德帝的死亡,隨着王淼一聲哭嚎,徹底宣告了誠德帝的不治。
“皇阿瑪啊,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啊,留下這麼副擔子‘交’給兒臣,讓兒臣如何是好啊,皇阿瑪啊,您不能就這麼去了啊,您且醒醒啊……”
弘晴先前始終默默地跪着,哪怕是宣讀傳位於其的遺詔之際,也不曾有甚言語,可王淼這麼聲哭嚎一起,弘晴當即便率先大放了悲聲,先前還帶着幾分表演的作態,到了末了,想起了與誠德帝二十餘年的父子之情,哭聲裡也自多了不少的真情意,他這麼一哭之下,衆阿哥們以及跪在殿中的諸多極品大員們也不得不跟着哭了起來,剎那間,滿大殿裡盡皆是一派的悲聲四起,又怎個慘淡了得。
“止哀!”
說實話,張廷‘玉’對誠德帝的死其實並無半點的悲切之意,一者麼,是因着誠德帝攏共也就只當了六年餘的皇帝,君臣間的感情遠談不上深厚,二來麼,誠德帝在日,當真就不曾真正重用過他張廷‘玉’,自也就談不上甚恩情不恩情了的,只是值得這等時分,不管心中是如何感想,那都是須得大哭上一場的,若不然,便是大逆不道之死罪,以張廷‘玉’之政治智慧,自然是不會犯下這等低級錯誤的,也就只是隨大流地哭了一陣子,待得見衆人都已是哭得差不多夠意思了,也就端出了遺詔執行人的架子,聲音高亢地斷喝了一嗓子,止住了衆人那些個無甚營養的哭嚎之聲。
“恭請新皇就位!”
嚴格來說,誠德帝是個頗爲寡恩之輩,在位期間,還真就不曾對天家宗室或是極品朝臣們格外施恩過,他的死,於衆人而論,也就不會有甚悲傷可言,大傢伙之所以大哭大嚎,無外乎都是在做戲罷了,這不,張廷‘玉’才一下令,除了弘晴尚在悲切之中外,餘者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對此,張廷‘玉’也就只能在心中感慨人情冷暖一番,但卻絕不敢宣之於口,但見其恭謹地搶到了弘晴的身前,躬身催請了一句道。
張廷‘玉’的恭請態度雖是無可挑剔,然則弘晴卻並不爲所動,依舊在悲切地哭着,沒旁的,此乃大寶傳承之規矩,自是不能一請便就位的,終歸得所有朝臣們再三催請之下,才能玩上一把半推半就,雖說是虛僞至極的繁文縟節,但卻是萬萬不能免的,若不然,便有着狂傲之嫌,那是要遭人詬病的,對這麼一套,弘晴心裡頭雖是不屑得很,卻也不願有所違背,還真就只能是無奈地接着往下哭着。
“恭請新皇就位!”
“恭請新皇就位!”
“恭請新皇就位!”
……
這一見弘晴不肯站將起來,跪在其身後的諸般人等不管願意不願意,少不得要照着劇本往下演,一迭聲地催請不已。
“唉……,皇阿瑪啊,您將如此大任‘交’託於孩兒,實令孩兒惶恐難安,今,諸般臣工們又如此苦苦相勸,孩兒也只能是勉爲其難了。”
有了諸般臣工們的再三催請,弘晴也就有了起身的理由,但見其感慨了幾句之後,終於是站起了身來,一旋身,已是面帶悲慼之‘色’地朝向了跪在地上的諸般人等。
“諸般臣工叩見陛下!”
一見弘晴終於是起了身,張廷‘玉’暗自鬆了口氣之餘,也自不敢耽擱了禮數,但見其運足了中氣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臣等叩見陛下!”
張廷‘玉’這麼一喝令,衆極品朝臣們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那都是得趕緊磕頭見禮不迭的,若不然,便是大逆不道之罪。
“衆愛卿都不必拘禮了,朕初登大寶,還須得諸位股肱之臣鼎力協助,以保我大清社稷萬世永昌,朕在此拜託諸公了。”
弘晴本就是長袖善舞之輩,這會兒登基原就是順理成章之事,該說甚言語自是早就準備停當的了,一番撫慰的話語自是說得個煽情不已。
“陛下聖明,臣等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弘晴說的是套話,諸般臣工們答的自然也是套話,一番應對下來,自然不會有甚差池可言。
“衆愛卿之忠心,朕素來是知道的,卿等不負朕,朕自不敢有負衆愛卿,此皆後話,姑且不表,今先皇已喪,終歸須得擬個諡號,至於朕的年號麼,也須得由衆愛卿拿出個章程來,如此好了,衡臣,爾且將筆墨紙硯分發下去,由衆愛卿各自擬了,朕是好的,也就用了。”
對於誠德帝的諡號以及弘晴自己的年號,弘晴心中其實早有章程,不過麼,爲了顯示一下新皇體恤衆臣的良苦用心,該做的姿態還是須得做到極致的,雖說盡是些虛頭巴腦的繁文縟節,卻偏偏就是天家政治所必須之事,對此,弘晴雖不屑,卻也斷不會違背了去。
“陛下聖明,臣自當遵旨辦理。”
弘晴既是開了金口,張廷‘玉’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緊趕着應了一聲,便即退到了一旁,指揮着一衆太監們下發事先早已準備好的筆墨紙硯等物,殿中自不免便因之起了一陣的‘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