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叩見陛下!”
張廷玉等人今兒個都不當值,並未在軍機處呆着,而是分散到了各部,然則弘晴既是有召,三人自是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慢趕地便到了養心殿中,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忙不迭地便全都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面對着衆人的大禮參拜,但見弘晴虛虛一擡手,已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廷玉等人並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可這一見除了四爺那個掛名的軍機大臣以及早就告病在家的李敏銓之外,所有的軍機大臣全都到齊了,心下里自不免都有些個忐忑不安,都在猜測着到底是發生了何等之大事,只是在弘晴面前,卻是無人敢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不安,照着朝規齊齊謝了恩。
“爾等盡皆退下。”
張廷玉等人起身之後,弘晴並未急着言事,而是朝着李德全等人一揮手,面色肅然地下了令。
“喳!”
弘晴金口這麼一開,李德全等隨侍的太監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躬身應了諾,在李德全的帶領下,魚貫地退出了大殿,一見及此,張廷玉等人的@︾心情自不免便更緊張了幾分,好在衆人都是養氣功夫了得的宰輔之臣,就算心中有所擔憂,表面上卻都是一水的淡定與從容。
“衡臣,你們三人到得遲,尚未清楚所要議之事,且先將此折傳看了再行計議好了。”
張廷玉等人站定之後,弘晴並未急着言事,而是拿起了先前擱在龍案上的那本摺子,隨手便丟給了張廷玉。
無論是張廷玉還是瀋河都是儒家子弟,至於郎爾衡麼,雖不是科舉出身,可打小了起學的也是儒家那一套,對八股文那麼些玄虛,自然都是心中有數的,也很清楚靠八股文來取士,很難取到真正的幹才,大多數進士都是些酸儒而已,也確實難以派上啥大用場來着,問題是時弊歸時弊,要想改變現狀,卻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畢竟科舉的歷史由來已久,天下讀書人盼着的就是通過科舉來博取功名,然後走上仕途,倘若真要將科舉那一套加以革新,就怕天下讀書人會起而鬧事,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正因爲有此顧慮,哪怕衆人心中都認爲汪四祺這份摺子說得有道理,卻愣是沒人敢出言表態的,全都緘默地站在殿中,擺出了副恭聽聖訓之乖巧模樣兒。
“都說說看,此折如何啊?”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衆人那副低頭沉思狀,便知衆軍機大臣們心裡頭究竟在想些甚子,自不願這等沉默無休止地持續下去,這便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啓奏陛下,臣以爲科舉一事乃國策也,雖有所不足,卻也頗顯公平,若無必要,實不宜輕動之。”
弘晴既是開口問了,張廷玉身爲排名第二的軍機大臣,自然不敢不答,只是他生性謹慎,在摸不清弘晴意圖的情形下,回答起來自也就小心翼翼得很。
“嗯,衡臣此言確是老成謀國之道,只是朕不動,旁人怕是不肯罷休啊,朕那位四叔不整出點名堂來讓朕忙乎,他怕是不能安於室的,然,話又說回來了,汪四祺的摺子雖是別有用心,可所言的道理卻還是對的,科舉取士確有極大之不足,遍觀我朝數十年來之取士,棟樑材固然有,可無所作爲之酸儒卻恐更多罷,更有不少僞君子混跡其間,足可見科舉之道於社稷治理來說,利弊怕是當三七開罷,或許也該是到了有所更易之時了的,衆愛卿對此可有甚高見否?”
回答的雖然只有張廷玉一人,可實際上麼,其他幾名軍機大臣的想法與張廷玉所奏其實並無甚不同之處,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卻也並不動氣,反倒是極之耐心地解釋了一番,沒旁的,只有在場這五人就是弘晴的左膀右臂,若是連他們都不贊成革新科舉的話,那就壓根兒別指望科舉革新能推行得下去了的。
“陛下,不知您可有甚具體之章程否?”
高見?這會兒哪可能有甚高見來着,別看在場的都是社稷棟樑之幹才,可冷不丁遇到科舉革新這等大文章,又哪可能想得出甚妙招的,多說顯然會多錯,這等情形下,衆軍機大臣們也就只剩下面面相覷的份兒了的,好一陣的緘默之後,到底是馬齊膽子最大,咬着牙便反問了弘晴一句道。
“馬愛卿這話問得好,朕其實也尚未考慮周詳,只是有幾條或許可行之思路,且就說將出來,諸位愛卿一體參詳一番也好。”
弘晴又怎會不清楚驟然將如此大的一個命題拋將出來,卻要衆人當場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顯然是太過難爲人了,可他還是問了,目的麼,就只有一個,那便是等着幾位軍機大臣自己來詢問章程,很顯然,馬齊這麼一問,恰恰正中弘晴之下懷。
“臣等恭聽陛下明訓。”
在場諸般人等都是與弘晴共事過多年的,自是清楚弘晴常常會有些出人意表的奇思妙想,還往往都能奏奇效,這會兒一聽弘晴自言已有了主張,衆軍機大臣們雖是將信將疑,可信卻是顯然比疑要多出了不老少。
“先前衡臣也說過了,科舉之道事關國策,確是不能輕忽了去,朕亦是這般想法,然,今科舉弊端已現,不早做圖謀,久後必有大患,旁的不說,就拿擬考題爲例罷,四書五經攏共就那麼些文,各省、府、縣都要考,所擬之題還不得重複,如此一來,考官們也自不得不別出機抒,取甚斷頭題,並聯題,不說考生看得莫名其妙,怕是出題者自己都糊里糊塗,當真是考的糊,被考的更糊,大體上都是你蒙我來我蒙你,能取得甚成績,完全看考官之個人趣味如何,所謂的公平性本就難有保證,更別提爲國選賢才了的,故,朕以爲革新科舉已是勢在必行,然,卻須得分階段爲之,斷不能一蹴而就,此乃革新之前提也,衆愛卿以爲然否?”
弘晴從來都不缺耐心,尤其是在面對科舉革新這等重大命題時,就更是如此了,他並未急着說明具體之章程,而是耐心地分析着科舉革新的必要性之所在。
“陛下聖明,臣等別無異議。”
衆軍機大臣們最擔心的便是弘晴會在此事上有冒進之可能,而今麼,弘晴既是表明了革新將緩步推進之態度,衆人自也就安心了許多,稱頌上一番也屬情理中事耳。
“嗯,衆愛卿既是都以爲當得循序漸進,朕自不會冒進,唔,這麼說罷,朕打算花十年至二十年的時間來推行科舉革新之事,首要的一條便是全面開啓民智,此一條,將作爲我大清之國策,具體來說麼,朕打算多開新式學堂,先在京畿、山東、山西等數處作爲試點,而後逐步向全國推廣,最終要達成每縣皆有新式學堂之目標,大體上來說,新式學堂分小學、中學乃至大學三個組成部分,其中小學務必普及到各縣,中學則首先普及到各府,後續是否要普及到縣,還得看情形而定,至於大學麼,暫時只在京師設一綜合性大學以及一所師範院校,教授的不止是四書五經,還有術數、物理、化學等科目,學制麼,大體上暫定小學五年,中學四年,大學四年,各級學校皆擇優者錄取,最終能從大學畢業者,擇最優者入仕,至於其餘大學畢業者,既可入我大清科學院,也可入國家投資公司下屬之股份企業,更可自主創業,朕打算花二十年之時間,以此逐步取代科舉,在此期間,科舉還可如常舉行,只是須得規定參試者之年歲,如此或可在確保如今之舉子不受革新之影響,也可保證各級新式學堂能推而廣之,意思大體上便是這麼個意思,至於具體之章程麼,朕還須得花些時日來整理,到時候再詳細商議了去也不遲,而今麼,諸公只須對朕所言這等革新之大體程序各談談看法便好。”
弘晴對科舉事宜早就有過深入的考慮,之所以一直未動,不是不想,而是時機不成熟,至於該如何革新麼,弘晴心中其實早就有了成熟的思考,此際細細道來,自也就顯得信心十足得很。
“陛下,請恕老臣直言,若是按您所言的辦了去,所費恐將不菲也,朝堂之人力、財力能否支撐尚難逆料,故,臣以爲還須得細細斟酌纔是。”
衆軍機大臣們對學院這麼個玩意兒其實並不陌生,畢竟如今的大清不止有三家軍事學院還有兩所航海學院以及工部下屬的六家技術學院,大傢伙也都清楚這麼些學院每年培養出來的學生供不應求,當真搶手得很,問題是這些學院每年的開銷可是不小,若是按着弘晴這等章程行了去,那所需的銀兩可真就海了去了,自由不得衆軍機大臣們不爲之憂心忡忡的,這不,馬齊就第一個忍不住提出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