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孃的,等等等,等個屁啊,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要我說,大傢伙一起上,看老三那渾球還能有個屁可放!”
八貝勒府的前廳裡,八爺等幾位阿哥全都面色陰沉地端坐着,廳中的氣氛凝重得有若結了冰似的,寒得令人心顫不已,面對着突發的刑場事變,誰都不知該當如何纔是,自也就無人有開口的勇氣,場面冷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還是脾氣最糙的十爺率先沉不住氣了,猛地一拍桌子,氣急敗壞地便狂罵了起來。
“十弟休要胡鬧,都啥時候了,這等叫罵頂個屁用來着!”
老十這麼一發飆,原本正皺眉苦思的衆人盡皆被驚到了,八爺雖不滿,卻也沒多言,也就只是眉頭皺緊了幾分,而老十四則是嘴角一撇,露出了個不屑的冷笑,唯有一向與十爺最善的九爺卻是不耐煩地喝叱了一句道。
“急死爺了,奶奶個熊的,老三這渾球一準是有備而發,爺看李光地那廝壓根兒就靠不住,萬一要是……,唉……”
老十當然知曉在此發飆不過是白費勁罷了,奈何心中的急躁卻是怎麼也壓制不下去,不爲別的,只因刑部宰白鵝的勾當一旦鬧騰大發了,他們哥幾個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沒查到哥幾個的身上,就憑八爺等人管着刑部的差使,也一樣責任難逃,到了這般田地,性子本就糙的老十哪還能穩得住神,問題是說到應對之策麼,老十也就只有抓瞎的份兒,除了唉聲嘆氣之外,他是啥法子都憋不出來的。
“稟八爺,出大事了,聖上突然出現在刑場,如今所有在場之刑部官吏皆已被拿下,正在押解向天安門廣場。”
老十嘆氣之聲未落,就見鄭明睿從照壁後頭一閃而出,疾步搶到庭前,顧不得喘上一口大氣,已是神情惶急地稟報了一句道。
“嘶……”
“什麼,怎會如此?”
“該死,要糟了!”
……
鄭明睿此言一出,一衆阿哥們全都傻了眼,倒吸氣的倒吸氣,驚呼的驚呼,又怎個震驚了得,便是連一向氣度沉穩的八爺也因之面色煞白無比,唯有陸純彥尚能沉得住氣,可一雙耷拉在雙膝上的大袖子也起了陣微瀾,顯見內心裡絕不似其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平靜。
“他孃的,走,我等一體跟老三拼了,大不了大傢伙一起玩完!”
老爺子出現在刑場的消息有若駱駝身上的最後一棵稻草般徹底壓垮了老十的耐心與信心,這一見幾位兄弟還在那兒驚疑不定,老十心火狂起之下,已是暴跳如雷般地竄了起來,拔腳便要向外狂奔而去。
“站住,慌個甚,給我坐下!”
一見老十要發狂,八爺登時就火了,再也無平日裡的溫和氣度,猛拍了下桌子,面色猙獰地怒吼了一嗓子。
“八哥,我……”
這一見素來溫和的八爺發了火,老十儘自滿心的憤概不減,可卻是不敢違了八爺的意志,面色通紅如血地吭哧了一聲,末了還是頹喪地坐回了原位。
“先生,事情緊急,您看當如何方好?”
八爺這會兒已是心亂如麻,再不敢似往日那般先任由諸位弟弟亂議一通,而是直截了當地便將問題拋給了兀自正襟危坐的陸純彥,就盼着陸純彥能想出個力挽狂瀾的妙策來了。
“而今之計唯有兩條,一是壯士斷腕,二是主審權之爭,前者是表,後者是裡,依眼下之勢,諸位爺是斷難出面爭下這主審之權的,唯有將之往太子身上推了去,方能便宜行事,此一條乃關鍵之關鍵,實不容有失,倘若不成,那就讓於四爺也好,事不宜遲,諸位阿哥還是着緊進宮爲上!”
陸純彥到底是當世有數之智者,儘管面對着這等滅頂之危機,頭腦卻依舊清晰得很,語速極快地將兩條策略一一擺了出來,但並未多費脣舌去加以解釋,只是一味地催促幾位阿哥搶先進宮,以爭取主動。
“好,就這麼定了,諸位賢弟,隨爲兄一道進宮面聖去!”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這個道理八爺還是很清楚的,這會兒一聽陸純彥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自是不敢再有絲毫的猶豫,霍然起了身,語氣決然地吩咐了一聲,而後,也不待幾位弟弟有所表示,便已是一轉身,大步向府門方向行了去。
“走,他孃的,跟老三玩命了!”
老十心中憋足了火氣,這一見八爺已動,自是不會有甚猶豫可言,嘶吼了一嗓子,拔腳便跟了上去,剩下的老九、老十四也沒了遷延的興致,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盡皆默默地起了身,疾步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八爺,一併乘大轎子向皇城方向急趕而去了……
戶部衙門,四爺端坐在辦公室的文案後頭,手持着份公文,看似正認真地審覈着,可實際上半晌都沒見四爺翻動過一頁,倒是眼神時不時地瞟向了門口的屏風處,大冷的天,就這麼幹坐着,額頭上竟是沁出了層細密的汗珠子,毫無疑問,四爺所謂的審閱公文不過是個掩飾而已,心思卻是早就飛到了菜市口的刑場處。
這月餘來,四爺過得極爲的不開心,倒不是戶部的差使有甚不順,恰恰相反,有了三爺父子整理出來的章程,清欠一事的進展相當之快,到了如今,大半的省份都已簽署了還款協議書,而第一撥該收的首付也有大半已到了戶部賬上,然則四爺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不爲別的,只因他不過僅僅只是個執行者罷了,執行的還是三爺這個老對手的方案,就算做得再好,頂破天也不過是執行得力而已,真談不上有甚功勞可言的,說是味同嚼蠟也不爲過,更別說如此多份的還款協議書能否真執行到位還難說得很,未來幾年內,一準還有着不少的大麻煩要收掇,四爺要是能開心才真是怪事了的。
四爺不開心,自是不願見到三爺能一直開心下去,所差的不過是等待個給三爺下絆子的機會罷了,而今,菜市口刑場一鬧騰起來,四爺便已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機會的到來,只是究竟該如何下手,四爺卻是沒決定好,終歸須得等菜市口一事有個結果出來,方好尋思個穩妥的對策,正因爲此,四爺儘管早已無心批閱公文,卻又不願讓外人察覺其內心的隱蔽,也就只能是強耐着性子在辦公室裡裝模作樣不已。
“主子,事情起變化了,聖上突然出現在刑場,已下令將所有刑部人等盡皆拿下,如今大隊人馬正在向天安門廣場而來。”
四爺並未等上多久,屏風處人影一閃,一名身着家丁服飾的漢子急匆匆地從外頭闖了進來,顧不得氣息不勻,疾步湊到了四爺的身旁,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竟有此事?”
四爺渾然沒想到老爺子居然也會出現在菜市口,心跳登時便快上了好幾分,掃了眼那名前來報信的家丁,滿臉訝異地驚咦了一聲。
“回主子的話,確是如此。”
那名家丁自然不是真的家丁,而是四爺手下暗底勢力“血滴子”中人,姓沈單一個子風,說起來乃是了因和尚的師弟,精擅輕身功夫,乃是四爺手下負責打探消息的頭目,素得四爺的寵信,這會兒見四爺對自個兒的話有所懷疑,沈風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點了下頭,語氣肯定無比地應答道。
“嗯,再探!”
四爺沒再往下追問,而是略有不耐地一揮手,將沈風屏退了開去,他自己卻是猛然站了起來,低着頭,心神不寧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起了步來……
“啓稟太子殿下,託合齊、託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即刻見您。”
毓慶宮的偏殿中,太子懶懶散散地斜靠在一名絕色宮女的懷中,任由另一絕色宮女嘴對嘴地給他喂酒,雙手則不時地遊走在二女的身上,直摸得二女盡皆雙眼狂泛桃花,正摸到興起處,太子****地一笑,這便翻身而起,打算將二女一併推到,來個共登極樂,卻沒想到就在此時,東宮副主事宦官趙曉瀟急匆匆地從外頭闖了進來,緊趕着稟報了一句道。
“哼,掃興!去,宣!”
太子色心剛起,被趙曉瀟這麼一打攪,自不免火大,可一聽是託合齊這麼個絕對心腹來了,卻又不好託辭不見,也就只能是罵了一聲,一揮手,不耐至極地開了金口。
“喳!”
太子這些年的脾氣越來越壞,趙曉瀟自不敢在其面前多囉唣,緊趕着應了一聲,逃也似地便奔出了偏殿,不多會,已是陪着託合齊匆匆從外頭又轉了回來。
“太子殿下,出大事了,刑場那頭……”
託合齊這會兒正自心急,一見到太子的面,顧不得行禮問安,已是緊趕着將刑場所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地述說了一番。
“什麼?竟有此事?哈哈哈……,好,狗咬狗一嘴毛,來啊,擺駕,本宮要即刻進宮面聖!”
聽完了託合齊的述說,太子先是一愣,接着便已是放聲狂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幸災樂禍之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