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兩大錢莊的先後開業,太原城的紊亂局勢便已算是穩定了下來,旋即,《京師時報》以首版半幅之版面刊登了工商銀行正式成立之消息,並詳細報道了“日升錢莊”與“八旗商號”兩大巨無霸的合營一事,消息一經傳揚開去,躁動的人心遂就此安穩了下來,席捲全國的金融風暴就此成爲了過去式。
八月初七,聖旨送抵太原,對弘晴、李荃等在平息金融風暴以及緝拿白蓮教有功之人多有嘉獎——山西巡撫李荃加工部尚書銜,賞金銀若干;山西安撫使陳葛然晉山西布政使,所遺之缺由吏部另行調配,其餘各有功人等賞賜有差,唯一受處分者便是山西布政使庫席,被弘晴一本參倒,直接一擼到底,不過麼,此人到底是八爺的門下,倒也不曾“待業”多久,半年之後便由八爺暗中使勁,得以復出,去了四川,就任四川安撫使,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來太原儘管只有月餘的時間,可事情卻是沒少做,不單平息了來勢洶洶的金融風暴,更偵破了當地的白蓮教組織,儘管未得全功,可也能算是大功一樁,不過麼,弘晴卻是沒撈到啥賞賜,也就只是一句嘉獎而已,就這麼個結果,私下裡爲弘晴鳴不平的自是大有人在,可弘晴自己卻是一點都不在意,沒旁的,在弘晴看來,沒有賞賜便是最好的賞賜——只要不出意外,整個江山都將是自己的了,還有啥賞賜比這個更重的麼,當然了,老爺子的這麼個暗喻,弘晴心中明白歸明白,卻是絕對不會宣之於口的,悶聲發大財比啥都強。
事既畢,中秋又將至,弘晴歸心似箭,自沒打算在太原過佳節,家裡頭可是有着三位嬌妻等着安撫呢——儘管是朝廷急令,可在新婚燕爾之際出公差,再怎麼說,也是冷落了佳人,不回去好生哄哄,後院十有八九要起火,那樂子可就真大了去了。
康熙五十二年八月初九,弘晴率三百餘王府侍衛離開太原,山西巡撫李荃率地方官員以及數萬百姓相送,是日,車駕進抵平定州,天色已晚,儘管歸心似箭,弘晴也只能是率部夜宿平定州驛站,次日一早,天剛矇矇亮便即趕往娘子關。
娘子關,長城的一道關口,位於太行八陘之第五陘——井陘之西口,地扼晉冀兩省交通之要隘,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關上駐有旗軍一營,以爲扼守幽州之門戶,陘內道路並不好走,最狹窄處素有“車不方軌,騎不併行”之稱,可儘管如此,卻依舊是晉冀兩省之間的重要商道,只是此際中秋將至,往來的商隊卻是不多,弘晴一行人等趕到關前之際,儘管天已大亮,可關下卻是空落無人,而關門依舊緊閉着。
“去,叫開關門。”
弘晴擡頭看了看天色,確定已該是過了開門的時間,心中自不免對關上守衛的懈怠而有幾分的惱火,不過麼,倒也沒發作出來,僅僅只是寒着聲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如此吩咐了,跟隨在側的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點了一名嗓門大的侍衛的名,交待其前去叩關。
“關上的人聽着,我家王爺已至,爾等還不趕緊開門迎駕!”
弘晴正當紅,其手下的侍衛們自然也就水漲船高,個頂個的驕傲,這不,哪怕僅僅只是一名普通的侍衛,喊門的語氣都衝得很,當即便令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倒也沒呵斥那名侍衛的不是,概因弘晴自己對關上守衛的懈怠也已是頗爲的不滿。
“末將年羹堯叩見王爺!”
那名王府侍衛這麼一喊,死寂一片的關城上立馬便有兵丁探出了頭來,朝下一看之後,又很快便縮了回去,不多會,關內已是一派的慌亂之噪音,半柱香過後,關門終於敞開,一名身着參將服飾的壯碩將領領着十數名武官大步從關內行了出來,疾步搶到了弘晴的馬前,乾脆利落地打了個千,恭謹萬分地見了禮。
嗯?這廝怎跑此處來了!
一見來者是年羹堯,弘晴的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精芒,沒旁的,有着兩世的經歷在,弘晴對年羹堯這個四爺手下的悍將可是注意得很,自是清楚其前年纔剛外放了四川任遊擊將軍,這會兒居然跑娘子關來當參將了,這官也未免升得太快了些。
“原來是亮工啊,免了罷。”
弘晴心中雖是犯猜疑,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呵呵地虛擡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
年羹堯行走四爺門下多年,自是見過弘晴幾次,然則彼此身份相差太遠,並無甚交往可言,此際一聽弘晴叫出了自己的字,年羹堯自不免有些吃驚,不過麼,倒也沒忘了禮數,僅僅只是恭謹地謝了恩,並無甚旁的話語。
“亮工何時到的任,原先關上守將臻明如今又去了何處?”
弘晴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年羹堯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面帶微笑地問了一句道。
“回王爺的話,末將是上月二十一到的任,臻將軍據聞是去了豐臺大營,高升了副將。”
年羹堯乃是進士出身,不過麼,自打入了仕,就乾的是軍伍的行當,先是被四爺安排在兵部歷練了三年,而後便即外放了四川提督府的遊擊將軍,身上絲毫沒半點的文人氣息,有的只是軍人的強悍,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自不免就顯得硬梆得很。
“哦,原來如此,那倒是要恭喜亮工高升了,只是本王卻是不明白,這開關之時辰已過,爲何關門依舊緊閉,莫非陘內有事發生麼?”
年羹堯應答極爲的簡單,擺明了是不願多拉扯,然則弘晴卻是壓根兒就不以爲意,一臉輕鬆狀地點了點頭,似乎極爲隨意地便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不瞞王爺,陘內確是有案發生,就在昨日,一夥流竄而來的江湖大盜血洗了一支商隊,劫掠錢財無算,更殺害了數名商旅,末將驚聞此事,自不敢怠慢了去,已行文山西巡撫衙門,目下回復未至,爲防盜匪再造殺孽,末將不得不小心關防,若有得罪處,還請王爺海涵則個。”
哪怕是面對着赫赫有名的弘晴,年羹堯的氣勢也絲毫不弱,不亢不卑地行了個軍禮,公式化地應答了一番。
“竟有此事?亮工可曾查出線索否?”
這一聽年羹堯這般說法,弘晴臉上的笑容頓時便不見了,神情凝重無比地看了看年羹堯,語氣沉痛地追問道。
“末將慚愧,眼下只知那幫蟊賊似乎與白蓮教有關,爲首者自稱‘無生大帝’,至於其餘線索,末將尚未曾查出,還請王爺見諒。”
弘晴此問一出,年羹堯黝黑的臉上立馬便露出了絲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紅暈,似乎極爲慚愧地低下了頭,苦笑着給出了個答案。
“‘無生大帝’?又是這廝!白蓮教不除,天下難有寧日,亮工須得打起精神,嚴加稽查,斷不可使這等惡賊逃出生天,本王回京之後,定當向皇瑪法求個旨意,下文刑部,海捕此獠!”
一聽年羹堯這般說法,弘晴當即便怒了,一股子殺氣陡然大起,恨聲便賭咒了一句道。
“是,末將自當竭力而爲之。”
年羹堯一向以膽大而著稱,行事向來肆無忌憚,可被弘晴這等沖天的殺氣一衝,還是不免有些心驚不已,好在城府足夠深,倒也沒甚失態之表現,躬身應諾的應答乾脆利落依舊。
“嗯,亮工之忠心,本王是信得過的,此事在聖旨未下之前,就先由亮工辦着,待得刑部海捕文書下後,再另做計較,就這麼定了,亮工可敢爲否?”
弘晴嘉許了年羹堯一句之後,又毫不客氣地將緝拿白蓮教匪徒的任務強壓在了其身上,話雖是問話,可內裡卻滿是不容置疑之意味。
“喳!”
儘管弘晴不是自個兒的頂頭上司,更不是自己的主子,可弘晴以欽差王爺的身份將這麼樁差使壓將下來,年羹堯就算再不情願,也不敢在此際說上個“不”字的。
“嗯,那就辛苦亮工了,全體都有了,隨本王來,過關!”
該瞭解的都已是瞭解過了,該說的都已是說完了,弘晴自不想再多囉唣,深深地看了年羹堯一眼之後,一揮手,高聲便下了令。
“王爺且慢,血案方纔發生,白蓮教匪應不曾走遠,末將以爲陘內安全堪憂,還請王爺稍候幾日,容末將清除了陘內隱患再過陘也不遲。”
沒等弘晴策動胯下的戰馬,年羹堯已是緊趕着建言了一句道。
“無妨,本王自有分寸,亮工辦好自個兒的差使便成!”
弘晴並未接受年羹堯的好意,不耐地一揮手,不甚客氣地教訓了年羹堯一句之後,便即策馬呼嘯着率部衝進了關城,瞬息間便已是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