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老爹的格局還是偏小了些,當個仁君沒啥問題,卻顯然不是明君之料,守成有餘,開拓無力!
三爺這麼句問話一出,弘晴心中不禁便滾過了一陣感慨,此無他,三爺並非看不到以利誘來瓦解四爺、八爺聯手之勢的重要性,恰恰相反,三爺也想能改變眼下的不利局勢,只不過他卻是捨不得拿出中央銀行這麼個重要的職權來交換,提出疑義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指望着弘晴能給出替代之法,而這,就不是能力問題,而是格局使然了。
“父王所慮甚是,然,孩兒以爲後患雖有,卻未見得會太烈,概因孩兒早前便已將中央銀行之章程漏洞大體填上了,雖尚不能說盡善盡美,可大體之框架已然完備,能做手腳處固然還有些,卻也絕不會太多,且,皇瑪法聖明之君也,又豈會容得小兒輩胡亂作祟了去。”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這麼句話雖俗,卻是不折不扣的真理,捨不得孩子,哪能套得着狼,環顧朝中眼下之諸多實缺,還真就沒哪個能比中央銀行行長之位更重的,若是能換,弘晴早就說了,又何須三爺多次一問,當然了,這話卻是不好當着三爺的面說出口來的,弘晴也就只能是假裝沒聽懂三爺話裡的真實意味,一派就事論事地解釋了一番。
“嗯,子誠,夫子,您二位怎麼看此事?”
三爺到底還是捨不得,只是見弘晴不肯改口,他也不好喋喋不休地往下追問,略一沉吟之後,便將問題丟給了陳、李兩大謀士,顯然是指望着二人能給出個不同的選擇。
“王爺明鑑,屬下以爲此事當可行得,先前小王爺說過了,爲朝局平衡之故,這中央銀行行長之缺恐難落入我手,既如此,拿來引四爺與八爺起紛爭似無不妥之處,至於將來麼,但消王爺能乘風而上,要收回,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罷。”
李敏銓謀算之能比之絕頂智者雖是稍差一些,可分析能力卻並不差多少,自是分得清箇中的輕重與緩急,再說了,他就算有不同意見,也絕不會當衆跟弘晴頂牛的,出言贊同自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
“嗯,那倒也是,夫子,您看呢?”
三爺對大位可是着緊得很,這麼些年來拼死拼活地幹着,不就是爲了能登基麼,此際聽得李敏銓將帝位許給了自己,心中自然是受用得很,對讓出中央銀行行長一事也就不再那麼看重了,不過麼,爲了慎重起見,三爺還是再次向陳老夫子求教了一句道。
“九爺既去了中央銀行,刑部也就該補上一人,依老夫看來,十六阿哥應是個不錯的人選,王爺不妨一本全保了也好。”
陳老夫子並未急着作答,而是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方纔一揚眉,提出了個附加之建議。
呵,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夫子這一手妙啊!
弘晴的思維最爲敏捷,陳老夫子此言一出,弘晴瞬間便明白了箇中之妙處,沒旁的,刑部乃是八爺一夥的大本營,若是讓老十六那個愣小子去攙和上一手,一準能讓八爺大感頭疼,偏偏中央銀行行長之缺又太過重要,卻又由不得八爺不吞下這個餌料,一想到八爺的難受勁,弘晴的嘴角邊立馬便露出了絲愜意的笑容。
“嗯,夫子所言有理,十六弟早已成年,卻一直不曾任事,每日裡瞎廝混也不是個理兒,是該好生歷練一下才是,這本章,本王上定了!”
老十六一向都緊跟誠親王府的步調,算是誠親王府最鐵桿的支持者,這一點,三爺自是清楚的,能將老十六往刑部那頭塞,三爺自是無甚不滿之處,當即便拍板定了案。
“父王英明。”
自打封王之後,與三爺議事已是愈發艱難,沒旁的,要顧忌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了些,饒是弘晴心性素來沉穩,也不禁是累得緊,此際一聽三爺終於是有了決斷,弘晴緊繃着的心絃也算是就此鬆了下來,緊趕着稱頌了一句,算是將此事徹底敲定了下來……
“此番之事可惜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今兒個朝議所發生的事異乎尋常,着緊的人可不止三爺,四爺同樣是早早便回了自家王府,將所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鄔思道,得到的麼,卻是鄔思道一句沒頭沒尾的感慨之言。
“嗯,是可惜了,誰也沒能想到那混賬小子居然早早就請了密旨,唉……”
沒能扳倒弘晴,四爺自是遺憾得很,再一想起戰死在井陘的諸多精銳,更是心疼得長吁短嘆不已。
“王爺誤會了,鄔某說的並不是此事。”
四爺的嘆息之聲未落,鄔思道便已是搖頭笑了起來。
“嗯?先生此言何意?”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皺着眉頭想了想,還是沒搞懂鄔思道所言何指,不得不納悶地追問了一句道。
“鄔某說的是仁郡王入主中樞一事,若是王爺能力挺之,當可獲奇效也,而今卻是錯過了,可惜了些。”
鄔思道倒是沒多賣關子,微微地搖了搖頭,簡明扼要地點出了問題的關鍵之所在,但卻並未加以解釋。
“這……,唔……”
四爺到底是精明人,一愣之下,很快便猜到了些根底,只是卻並不敢完全確定,臉色不由地便精彩了起來。
“水滿則溢,自古以來莫不如此,然,話又說回來了,能在如此重利面前不動心者,古來稀也,此子心機、心性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後生可畏啊!”
鄔思道沒讓四爺多費思量,一語便道破了箇中之蹊蹺。
“原來如此,可笑老九等卻是平白枉做了回小人,可嘆,可悲!”
被鄔思道這麼一說,四爺的臉登時也有些微紅了起來,沒旁的,是時,他雖是不曾率先發難,可也是隨大流地跟着附和了一兩句,而今回想起來,自不免有些個懊喪不已的,當然了,四爺自己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反倒是將老九等人取笑了一番,以掩飾自個兒的過失之處。
“可嘆或是可悲都已是於事無補,此事既是遭衆臣一致反對,陛下定不會再固執己見,過了也就過了,倒是中央銀行行長一缺怕是要大起波瀾了。”
明知道四爺就是在掩飾己過,鄔思道卻也懶得理會,點評了幾句之後,便即給出了個令四爺心頭狂震不已的判斷。
“嗯?這……”
中央銀行行長眼下是弘晴在暫署着,在四爺看來,估計過上幾天,這個暫署怕就要落到實處了,可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似乎會有旁的變化,四爺的心可就大動了起來,只是不明所以之下,卻也不敢胡亂揣測,這便驚咦了一聲,滿是探詢意味地望向了鄔思道。
“呵,那廝連中樞都不入,又豈會貪念中央銀行行長之位,請辭自是必然之事,若如此,行長之缺也就出來了,究竟花落誰家可就值得斟酌了的。”
鄔思道輕笑了一聲,言語肯定地點出了波瀾將起之處。
“唔,那倒是有可能,既如此,歷兒……”
一想到弘晴一向以來的不爭功之表現,四爺對鄔思道的判斷自是深信不疑,心中一動,再次起了扶持弘曆之心思,只是念及弘曆如今還是待罪之身,話纔剛起了個頭,卻又有些泄氣地停頓了下來。
“王爺若是想保弘曆世子上位,則必中那廝之詭計矣!”
儘管四爺的話只說了個開頭便打住了,可箇中之意思卻又哪能瞞得過鄔思道的法眼,但聽鄔思道冷冷地一笑,已是不甚客氣地給出了個判斷。
“嗯?先生何出此言?”
這一聽鄔思道此言頗有些個聳人聽聞之意味,四爺自是不信,這便眉頭一皺,語帶一絲不悅地追問了一句道。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那小兒捨出如此大利,又怎會毫無所求,不消多,只需保舉九、十兩位爺中的一個,就不知王爺將作何感想?”
鄔思道壓根兒就沒將四爺的怒意放在心上,哂然一笑,將謎底揭了開來。
“這……,當不致於罷?”
四爺還真就沒往這方面想過,沒旁的,在四爺看來,三爺與八爺乃是解不開的死敵,就算弘晴不當那個中央銀行行長,也不該將此要職平白送給八爺一方,最有可能的該是舉薦三爺的門下奴才去擔當纔是,此際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當即便傻了眼,一時間還真不知該說啥纔是了的。
“當不致於?呵,此十有之事也,若如此,王爺當作何抉擇?”
鄔思道顯然對四爺的反應頗爲的不滿,不過麼,倒也沒出言譏諷,而是微微地搖了搖頭,將選擇擺在了四爺的面前。
“唔……”
這麼個抉擇顯然並不好下,“捨得”二字說起來容易,可真要行了去,卻是太難太難了,尤其是這等將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地盤拱手讓人的事兒,更是難言捨得,再說了,真要是就這麼舍了去,弘曆又該拿甚立足於朝堂?面對着這等兩難的選擇,四爺自不免爲之迷茫不已,沉吟了良久,也沒能下定最後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