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都靜一靜,聽我說,爾等有甚冤屈,應到有司衙門去投狀子,此乃皇城重地,切不可麋聚生事,若不然,不單冤不得伸,反會惹來滔天大禍,真到那時,卻恐悔之晚矣,不可不慎啊。http:///”
三阿哥風度翩翩,口才也不錯,一番痛心疾首的話語說將下來,感染力當真是十足得很,直聽得周邊圍觀之官吏們大多頷首不已。
“三爺明鑑,非是小的們不曉事,實在是沒得法子啊,若不然我等何至於來此呼冤啊,您是不知道啊,唉,俺家那小子在天牢裡被打得好慘啊,還不讓人探視,小老兒託了人去打探打探,這才知道俺家那小子是被二爺與雍親王家的小子給打得都快廢了啊,小老兒去了刑部衙門,又去了順天府,可就是沒人敢接小老兒的狀子,小老兒這都是被逼無奈啊,只能來求陛下爲小老兒做主了啊,三爺,您就可憐可憐俺們罷。”
三阿哥這麼番話一出,人羣裡立馬有名六旬老者膝行着擠了出來,一邊嚎啕大哭着,一邊絮絮叨叨地陳着情,當真是字字血淚,令聞者都不免惻隱之心頓生。
“是啊,三爺,我等都是走投無路了,這纔來求皇上開恩的啊,三爺,您就幫幫我等罷。”
“三爺,您是好人,就幫我等跟皇上說說,我家夫君向來對朝廷忠心不二,哪可能做出甚傷天害理之事啊,求您了。”
“請三爺爲我阿媽做主,小的給您叩頭了。”
……
那名六旬老者這麼一哭嚎,現場頓時又是一陣大亂,男女老少齊齊呼冤不止,七嘴八舌間,吵嚷聲已是噪雜成了一片。
“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聽我說,爾等既是要伸冤,且就將狀子遞上來,某便是拼得一死,也要爲爾等面奏皇阿瑪!”
現場雖亂,可三阿哥卻並未着慌,但見其一壓手,再次中氣十足地高呼了一嗓子,滿臉的毅然決然之色,宛若真就是爲民請願之正義化身一般無二,還別說,這廝當真有做戲的天分,演得就跟真的似的,當即便令不少圍觀之官吏們齊齊叫好不已。
“三爺,我等有狀子,請您爲我等代奏!”
“三爺,俺的狀子在此,請您收下!”
“三爺,小的給您叩頭了,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們永世不忘!”
……
三阿哥這麼一說,那些個哭嚎不已的諸般人等立馬全都興奮了起來,一個個盡皆取出了狀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諸位老少爺們,都請放心好了,這麼些狀子,某一定轉呈御覽,且等某之消息好了,告辭!”
三阿哥一揮手,自有邊上跟着的侍衛們搶上了前去,將諸般人等手中的狀子全都收了起來,整理好後,又轉交到了三阿哥的手中,不過麼,三阿哥卻並未去翻看,隨手轉交給了跟在身旁的七阿哥,而後朝着諸般人等拱手作了個團團揖,一抖衣襟,大踏步便向宮門處行了去,背影挺拔,當真有股子風蕭蕭易水寒之氣概,當即便令跪在場上的諸般人等感激得痛哭流涕不已。
“一羣混賬東西,安敢在宮門前鬧事,真不怕死麼,朕,朕……”
誠德帝昨兒個一夜沒睡好,早早便起了,在乾清宮裡呆不住,直接便去了養心殿,派了人去將諸軍機大臣都叫了來,打算好生商議一下應對之策,卻不曾想議事都纔剛開始呢,秦無庸就急匆匆地跑進了殿,將天安門廣場上有諸多涉案官吏之家屬聚衆請願一事報了出來,一聽此等消息,誠德帝當場便暴怒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罵着,可真要他下令格殺所有聚衆鬧事者麼,誠德帝還真就沒膽子如此做了去,要知道那些聚衆者大多是旗丁,誠德帝若是真敢不分青紅皁白便亂殺一通,指不定會惹來更多的旗民暴亂,一旦如此,他的皇位怕也就該當到頭了,祖宗家法可不是擺着好看的,正因爲此,哪怕都已是被氣得渾身上下哆嗦不已了,誠德帝也愣是沒敢下死命令。
“陛下息怒,老臣請命前去彈壓。”
鬧事的大半是旗民,在場四位軍機大臣中,也就只有馬齊是旗人,他若是不出面,張廷玉等人壓根兒就無法控制住局勢,一念及此,馬齊立馬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自請了一句道。
“好,朕讓德楞泰調一營人配合爾行事,務必將鬧事人等都給朕安撫停當,去,快去!”
誠德帝正自焦急無措之際,這一聽馬齊如此說法,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着便叮囑了馬齊一番。
“老臣遵旨!”
誠德帝旨意既下,馬齊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着應了一聲,招呼着德楞泰一道出了養心殿,領着一撥大內侍衛便急匆匆地往天安門廣場趕了去。
“啓奏陛下,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皆在宮門處候見,請陛下明示。”
馬齊這纔剛離去,李德全立馬便匆匆行進了殿中,疾步搶到了近前,一躬身,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他們來作甚,還嫌朕不夠煩麼,不見!”
誠德帝這會兒正自焦躁不已間,哪有心思去理會三個兒子的求見,不耐煩地便一揮手,寒着聲便拒絕了三位阿哥的求見。
“喳!”
聽得誠德帝這般說法,李德全自是不敢多言唣,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一旋身,便要向外躥了去。
“且慢!陛下,老臣以爲三位阿哥應是爲了旗民請命一事而來,或能有助事態之平息,還請陛下撥冗一見爲宜。”
李德全方纔剛轉過身,腳都還沒擡將起來,就見李敏銓已是從旁閃了出來,高聲建議了一句道。
“嗯?哼,宣!”
誠德帝並非愚鈍之輩,儘管還在氣頭之上,可心底裡卻已是意識到了此番鬧事的背後怕是別有蹊蹺,而這等蹊蹺又十有八九與八爺以及三阿哥有關,一念及此,誠德帝對三阿哥以及李敏銓的惡感立馬便更深了幾分,奈何眼下事態有着失控之虞,誠德帝雖是惱怒異常,卻當真不敢任性胡爲了去,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之後,還是不得不同意了李敏銓的提議。
“喳!”
一聽誠德帝又改了口,李德全實在是無奈得很,只能再次轉回了身子,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便即急匆匆地退出了養心殿,不多會,又已是陪着三位阿哥從殿外行了進來。
“兒臣等叩見皇阿瑪!”
三阿哥等人一行進了大殿,立馬快步搶到了御前,各自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何事,說!”
誠德帝既是猜到了三個兒子來意蹊蹺,自是不會對他們有甚好氣色可言的,連叫起都免了,不耐至極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皇阿瑪明鑑,兒臣等本是來請安的,然,於路遇上有旗民大舉請願,兒臣等唯恐事態失控,不得不竭力維持,一問之下,方纔驚聞竟是因二哥粗暴審案而起,據請願旗民所言,二哥與雍親王世子弘曆濫用私刑,動輒折磨諸般官吏,手段殘忍,半日不到,竟有數十人慘遭酷刑,兒臣等聞之,驚詫莫名,實不敢擅專,特來請皇阿瑪明查,現有諸多旗民狀告二哥以及弘曆之狀子在此,請皇阿瑪過目。”
三阿哥顯然是有備而來的,並不因誠德帝聲色不對便有所退縮,更不曾慌亂,但見其一抖手,已是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大疊的狀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派義憤填膺狀地便狠告了弘晟與弘曆一狀。
“哼,朕不看,審案豈有不動刑的,一羣貪官污吏盡皆是奸詐之輩,朕不信此等樣人會有甚冤屈可言,爾如此作爲,是欲問罪於朕麼,嗯?”
因着中央銀行一案,誠德帝已然是焦頭爛額了的,那一頭弘晴都還沒安撫住呢,這一邊三個兒子又來鬧騰上了,當真令誠德帝氣得眼冒金星不已,心下里雖已是對貿然行事有了不小的悔意,然則卻還是不肯就此認輸,但見其不耐地一揮手,已是強硬無比地拒絕了三阿哥的動議。
“兒臣不敢,然,兒臣以爲審案者,首重證據,而非刑法,自古以來,三木之下,冤案頗多,今二哥如此濫刑,兒臣實不敢苟同焉。”
三阿哥這一年來被誠德帝壓制得極之悽慘,心底裡早就憋足了怨氣,哪怕誠德帝已是動了怒氣,他也不肯就此低頭,昂然便頂撞了一句道。
“皇阿瑪,兒臣以爲三哥說得極是,昔,大哥也沒少奉旨審案,卻從不見大哥濫刑過,而今換成了二哥,竟拿公器當兒戲,大失我天家之體面,兒臣以爲殊爲不妥!”
三阿哥這麼一說,五阿哥立馬跟着附和了一把。
“皇阿瑪明鑑,兒臣以爲五哥所言甚是,二哥本就一紈絝之屬,無德無能之徒也,今亂審案,已是弄得天怒人怨,實是不當已極!”
七阿哥歲數不大,膽子卻是不小,言語間竟是暗指誠德帝的瞎指揮方纔是鬧出這麼多事情的罪魁禍首,此言一出,誠德帝的一張老臉頓時便被憋成了豬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