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願將這救治之法告訴本供奉?”葛青目光轉過來,看向路辰,問道。
“自無不可。”路辰想也不想,爽快說道。
“哦。”聽到這樣的回答,葛青眼中浮現出一抹吃驚之意,其實他已經做好被路辰拒絕掉來的準備,結果卻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你是真的願意將這救治之法告訴本供奉?”葛青語氣加重了幾分,再次問道。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嗎?”路辰看向葛青,反倒詫異起來。
葛青微想了一下,緩緩說道:“你可知道,你的救治之法能救下這接近半座藥山的金銀花。若往高了說,它價值萬金。若往低了說,也是價值千金、百金。這些錢財足以令一個凡人榮華富貴一生,就這樣將方法傳給我,你真的捨得?”
聞言,路辰沒有着急回答,而是沉默下來。斯人已逝,言猶在耳。過了好片刻,方纔沉聲說道:“爺爺曾經告訴我,若這天下的郎中皆敝帚自珍,世間遲早將沒有醫術一詞。救花和救人,又有什麼區別?”
若這天下的郎中皆敝帚自珍,世間遲早將沒有醫術一詞。
救花和救人,又有什麼區別?
葛青低吟一番,過了好半晌,眼中浮現出一抹嚮往之意,道:“此言句句入我心矣!你爺爺縱然真的只是一位醫館郎中,也定是有極大才情之人。”隨後,眼光神色又黯然下來,嘆息一聲,說道:“哎~~~可惜斯人已逝。”
聞言,路辰沉默不語,心中泛起思念的漣漪。葛青見狀,意識到自己一番感慨激起路辰心中對已故爺爺的思念之情,連忙岔開話題,問道:“快告訴我,你是如何救治‘生病’的金銀花的。”
“這個簡單。”路辰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說道。
葛青聞言,心中感到一陣慚愧,自己苦思冥想三個多月而不得其法,路辰卻是當先來了一句,這個簡單。真可謂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葛青想到清河城中買塊豆腐撞死。
路辰卻是不知葛青心中的念頭,緩緩說道:“這種病,我爺爺給它起名叫‘金銀花飛斑病’。這‘金銀花飛斑病’一共分成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金銀花的金黃色花瓣先出現銀白色斑點,而銀白色花瓣後出現金黃色斑點。第二種類型,是金銀花的銀白色花瓣先出現金黃色斑點,而金黃色花瓣後出現銀白色斑點。第三種類型,是金銀花的金黃色花瓣和銀白色花瓣,同時各自出現銀白色斑點和金黃色斑點。”
葛青微微點頭,路辰繼續說道:“‘金銀花飛斑病’每一種類型的救治方法各有不同,要治‘金銀花飛斑病’第一步需要確定,起了病症的金銀花屬於那一種類型,然後纔可以對症救治。若是第一種類型,需要用藍燈草,加上冰蓮子的枝莖,兩者混在一切,搗碎出汁,然後澆灌在金銀花根部即可。若是第二種類型,需要用藍燈草,加上烈焰花的枝莖,兩者混在一起,搗碎出汁,然後同樣是澆灌在金銀花的根部。若是第三種類型,則要複雜一些,需要根據每一株金銀花的病況次序施藥。”
“如此看來,第一種類型和第二種類型只要知道救治之法就可按方抓藥,只有第三種類型需要仔細琢磨一番才能施藥救治。”葛青說道。
“正是。”路辰微微點頭。
“你身上隨身攜帶藍燈草和冰蓮子的枝莖嗎?”葛青問道。
“這倒不會,弟子又不能未卜先知。”路辰笑了笑,指了指藥田的田埂,說道:“那就藍燈草。”
“哦。”葛青順着路辰的手指看去,就見雜草叢中有些許頂端開着淡藍色花朵的小草隨風飄動。這只是一種路邊雜草而已。要不是路辰說這就是藍燈草,葛青如何會相信,可以救治‘金銀花飛斑病’的一味藥材,日日夜夜就在自己眼前,可惜自己卻是對之視若無睹。
“冰蓮子的枝莖呢,林家的藥山上可沒有培育冰蓮子,你又是從何處尋找到冰蓮子的枝莖?”葛青又問道。
路辰從懷裡取出一個玉瓶,笑着說道:“確實無法在藥山上找到冰蓮子的枝莖,不過說來也巧,弟子身上恰好帶了一瓶冰蓮子。配藥並非必須用枝莖,只是因爲枝莖相對便宜一些而已。若用冰蓮子,效果反而會更好。用烈焰花的枝莖配藥,也是同樣的道理。”
葛青點了點頭,道:“你繼續配藥,我去取更多的烈焰花和冰蓮子來。”
說完,不等路辰迴應,葛青閃身離開,路辰則留在甲字七號藥田繼續配藥。就在葛青離開後不久,三道人影從藥山南面徑直朝着甲字七號藥田走來。路辰正在埋頭舂搗藥材,並沒有遠遠就看到有人朝自己走來。
待到三人接近,路辰聽得一陣輕微雜亂的腳步聲,正要擡頭看一眼來者究竟是何人,對方卻似算準了時機,不給路辰一點反應的機會,一道疾快的勁嘯風聲朝路辰襲來。路辰來不及多想,聽聲辯位,腳下一踏,閃身向一旁躲開。
“咦~~~小小一個雜役竟然能避開林方大哥踢出去的石子,難怪許鱗兄會在你的手上吃虧。”
“哼~~~反應倒是挺快,看你能避開到幾時。”
說話間,三人相視一眼。
伴隨三人的說話聲,頃刻間六道疾快的勁嘯風聲在路辰耳邊響起,只見六顆石子朝自己激射而來。路辰竭盡全力接連閃躲,奈何於身法一道上終究沒有根基。只憑着天生對危險的直覺,避開其中兩個激射而來的石塊,餘下的四塊石子卻是閃躲不及。
第一塊打中路辰的膝蓋,第二塊打中路辰的肩膀,第三塊擦着路辰的臉頰一閃而過,石塊鋒利的棱角劃破路辰臉頰的肌膚,一道殷紅鮮血順着臉頰滴落而下。
最後一塊石子,將留在原地的水桶轟的四分五裂,隨後打中路辰的腳腕。水桶轟裂,桶中的淡藍色藥液和搗碎的藥渣自是四濺飛射,好好的一桶準備用來救治‘金銀花飛斑病’的藥液,頓時間化爲烏有。
六顆石子過後,對方不知爲何沒有繼續出手。路辰站定身形,眼眸低垂,眼底卻泛起一絲冷意。這六顆石子並非毫無章法的朝自己身上打來,如果讓這六顆石子盡皆打中,自己就要面向三人,跪在地上。
饒是如此,打中膝蓋和腳腕的石子的力道極大,令路辰腳下一陣趔趄,險些站不穩。
“六顆石子都沒能讓你跪下,還真是運氣好。嘿嘿……不過,小子你膽子不小啊,來到藥山,竟然還敢偷懶!看來是我這個領隊的失職,還好亡羊補牢,爲時未晚。今天就讓我來親手告訴你,敢在林家的藥山上偷懶,你需要領受什麼樣的責罰。”林方聲色俱厲的說道。趕來甲字七號藥田的路上,他還再想,究竟要找一個什麼樣的藉口來懲治路辰。結果沒想到自己完全是杞人憂天,路辰親手送上了一個無比合適的理由。
三人來到甲字七號藥田,林方目光先是一掃,立馬注意到,藥田中的雜草幾乎是一棵沒動。如今鐵證如山,林方動起手來自然肆無忌憚。
聞言,路辰目光擡起,看向前方,不遠處站着三個人。爲首之人,正是在林家正門口處刁難自己的林方。此刻,林方的身邊還站着另外兩個人,臉龐棱角和林方有幾分相似,想必也是林家本族弟子。這兩人看向自己的眼光神色,盡皆帶着一絲戲謔的笑意,一副要惹是生非的樣子。
“你們敢在藥山上動手,就不怕毀了藥田?”路辰冷冷問道。剛剛猝不及防,吃了不小的虧。此刻和林方真的動手,路辰卻也心中無懼。一隻小饕餮已經令自己擁有三牛之力,再加上丹田內的一縷赤色龍氣,就算林方擁有五牛之力,真要動手,路辰自信,對方也討不到半分便宜。
林方一怔,道:“小子,你真是會異想天開。我是領隊,你犯錯在先,再敢抵抗我的懲治而毀了藥田,就是罪加一等。你要是真有膽量,就試一試。”言下之意,更樂意見路辰反抗,好讓自己抓到更多的把柄。
“不過,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們啊,真是謝謝你了。”過了片刻,林方笑着說道,只是笑容裡卻透出一絲冷意。
路辰眼神微冷了些,原來林方三人心中是如此盤算的。這樣的話,倒是更加棘手。且不說自己根本不會向這三個惡人磕頭認錯,就算自己真的向林方三人磕頭認錯,他們三人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更是會故意毀壞幾朵金銀花來陷害自己。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碎掉的水桶,和濺了滿地的淡藍色藥液,路辰忽然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一抹精芒。自己怎麼忘了這一茬,這林方三人真是……自己找死。
“我要是你們三人,現在就跪在地上,面向茅廬,等着葛供奉前來責罰。”路辰認真說道。
路辰說啥來着……讓他們跪在地上,面向茅廬,等着葛供奉前來責罰?林方三人面面相覷,盡皆一臉懵然,都以爲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唰唰唰……三人目光齊齊看向路辰,想要看一看路辰是不是被自己三人給嚇傻掉來,在說胡話。
只是仔細一看之下,三人又是一怔。路辰說話的樣子,根本不是刻意做作,簡直認真到不能再認真。最讓三人趕到莫名其妙的是,路辰的眼光神色裡似乎還包含了一絲憐憫。對!就是憐憫!路辰竟然憐憫自己三人。這個世界難道反過來了嗎?路辰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反而替自己三人憐憫,真是……傻得可憐。
過了好半晌,三人收回目光,相視一眼,遽然間甲字七號藥田的田埂上,一陣嘲笑聲沖天而起。
“你們三個笑什麼笑的這麼開心?”忽然一道聲音冷不防的從林方三人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