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城,冷家府邸。
一個白衣少年雙膝落地,跪在一個頂着光頭,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的身後。只見那少年頭戴白玉冠,腳踏銀縷靴,滿頭黑髮梳理的一絲不亂,一襲藍邊白衣。此刻縱然是跪着,但身姿依舊飄然若雪。
屋中燈火通明,白衣少年和魁梧男子的臉色盡皆十分難看,陰鷙的眼神俱都透出一抹相似的冷意。氣氛死悶一般的沉寂,此刻便是一根針掉落地上也能聽見聲音。過了好半晌,白衣少年忽然開口,說道:“爹!此事是孩兒的錯,請您重重地責罰孩兒吧。”
“峰兒,起來吧。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一件事?事已至此,你和路辰之間,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光頭魁梧男子轉過身來,緩緩說道。原來這白衣少年正是陷害路辰的主兇之一……冷天峰!光頭魁梧男子乃是清河三霸中的冷家家主冷雄。與林淵和林峰之間的關係不同,冷雄和冷天峰是親生父子,血濃於水。
聞言,冷天峰想要站起來,卻是雙腿發麻,無法立即起身。自從福春草藥堂和丹藥閣發出通告,他就已經跪在地上,到得此刻已是一動不動的跪了一個多時辰。幸虧冷天峰實力強悍,否則此刻怕是要人攙扶,他才能順利起身。
咬了咬牙,冷天峰強行站起身來。眼神陰鷙,透出一道冷意,心中暗暗發誓,自己此刻所遭受的一切,都要在路辰身上親手討還回來。過了片刻,冷天峰說道:“爹,就算福春草藥堂和丹藥閣將我們家徹底封殺又能怎麼樣,他們只是在三寶淬體液上封殺我們而已。既然三寶淬體液可以媲美中品淬體丹,以後我們冷家直接購買中品淬體丹便是。”
“糊塗!”冷雄橫了一眼冷天峰,喝道。
聞言,冷天峰微微一愣,委實想不明白自己這一番話究竟哪裡說錯。片刻之後,僵着脖子,低聲問道:“孩兒不明白,請爹示下。”
連這麼簡單的道理,冷天峰都想不明白。見狀,冷雄眼中不免浮現出一絲慍怒。正要訓斥一番,忽然想到了什麼,心中釋然掉來。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冷天峰是冷家的一名天才,自小到大一直嬌生慣養,吃穿用度從不過問,無一不是別人替他準備好的,說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爲過。還未到冷天峰當家做主的時候,一個少年又怎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貴!
一念及此,冷雄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冷天峰,說道:“峰兒,你如今已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遇到一些事情,需要自己去動腦筋想一想,究竟是爲何。”
“是,孩兒遵命。”冷天峰站在原地,垂首恭敬答道。
“這一次便也罷了,爲父且先告訴你,你之前究竟糊塗在何處。”冷雄微想了一下,說道:“一兩紋金,足夠保一個凡人三口之家一年生活無虞。而購買一顆下品淬體丹須得十兩紋金,購買一顆中品淬體丹須得三十兩紋金,購買一瓶三寶淬體須得十二兩紋金。雖然一瓶三寶淬體的價錢只比一顆下品淬體丹的價錢高出二兩紋金,但你要知道一瓶三寶淬體的效果足以媲美中品淬體丹。這幾乎就是用一顆下品淬體丹的價錢,買到了一顆中品淬體丹。”
冷雄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如此便是一個傻子也知道要多花二兩紋金購買一瓶三寶淬體,而是不會節省二兩紋金去購買一顆下品淬體丹。冷家倘若採購中品淬體丹用於所有弟子的修煉,的確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但卻要多花費二十兩紋金。一個人一顆中品淬體丹就要多二十兩,一年修煉下來需要耗費掉的紋金數目已經足夠龐大,難道我冷家只有一個弟子,如此十個人呢?百個人呢?便是掏空家底,也撐不起!”
“爹,孩兒明白了。”冷天峰道。
“倘若只是錢多錢少的問題,我冷家倒也不會輕易屈服,不過這其中之一罷了。”冷雄緩緩放下茶盞,說道。
聞言,冷天峰又是微微一怔,竟然還有其他原因。
冷雄目光眺望屋外的星夜,神色冷了幾分,沉聲說道:“今晚福春草藥堂和丹藥閣發佈通告,他們必是商量好了三寶淬體液的分配。林家和清河武館可以按照進價得到一定數量的三寶淬體液,兩家再從福春草藥堂和丹藥閣購買三寶淬體液。如此兩家弟子的和我冷家弟子之間的實力會漸漸拉開差距,五年之內,便可顯現。最多不過十年時間,我冷家祖祖輩輩拋頭顱灑熱血打拼下來的一番基業,就要在我冷雄的手中徹底沒落下來。”
聽完冷雄的一番話,冷天峰醍醐灌頂。後者腦海中閃過十年之後冷家沒落時的情形,身子顫抖起來。五年之內,差距顯現。十年之內,沒落下來。再過幾十年,冷家豈不是要被其他家族取而代之,徹底從清河城中除名。
“爹,我們冷家絕不能坐以待斃。”冷天峰激靈靈一顫,說道。
“峰兒,你說的不錯,我冷家的確不能坐以待斃。”冷雄目光轉過來,看向冷天峰,淡淡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孩兒心中有兩個辦法。”冷天峰迴答,此刻他心中已經醒悟過來。冷雄聞言,朝冷天峰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後者繼續往下說。只見冷天峰說道:“辦法之一,由爹領着孩兒去林家向路辰道歉,並且爹需當着路辰的面,重重懲罰孩兒一番,讓路辰與我冷家化干戈爲玉帛。辦法之二,冷家與路辰的那位師父,林家葛青葛供奉徹底撕破臉皮。三寶淬體液既然是出自葛青,只要將葛青除掉,清河城中誰也得不到三寶淬體液,冷家的境遇便消散於無形。”
聽了這兩個辦法之後,冷雄沒有着急做出迴應,而是讚許的看了一眼冷天峰,心中想道,峰兒的才智實不下於自己,之前只是沒有明白過來罷了,此刻被自己點撥一下,果然將事情看得透徹無比。
“你覺得哪個辦法更好一些?”冷雄眼中的讚許之色轉瞬即逝,隨即不動聲色的問道。
冷天峰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低聲說道:“孩兒竊以爲辦法之二實乃我冷家的出路。”路辰不過是一個氣海一重天的螻蟻而已,和距離氣海四重天只有一步之遙的他相比,如同一個是大象,一個是螞蟻。一頭大象豈會向一隻卑微的螞蟻低頭道歉。冷天峰卻是沒有意識到,被他認爲是一隻螞蟻的路辰,只憑着宴席上的幾句話就已經危及到了整個冷家的生死存亡。
聞言,冷雄心中大喜,冷天峰此言正合他的心意。若是遇到困境就低下頭顱,那修武何用!不如廢掉丹田,散去氣海,做一世凡人。
冷雄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峰兒,你說的非常不錯。清河三霸,冷家、林家、清河武館,三者之中我冷家素來居於首位,如今豈可輕易向一個林家供奉低下高貴頭顱。既然我冷家得不到三寶淬體液,那麼清河城中就別想有人可以得到三寶淬體液。葛青要殺!路辰要死!”
“葛青是林家供奉,對付他孩兒插不上手,請爹將那路辰交由孩兒來對付,這一次,孩兒要爲冷家將功贖罪。”冷天峰上前一步,主動請纓說道。
“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孩兒遵命。”
……
一夜無話,晨光熹微。
路辰早已洗漱完畢,踏步來到主院庭院裡的一株常青松下,撿起一根褐黃色松樹枝,呼吸吐納一番,隨即演練起青光劍法唯字訣。
天光大亮之後,路辰依舊在演練劍法。這時間,一個臉色微有些蒼白的少女從圓月拱門中走了過來。
“是不是九寶淬體液用完了?”路辰聽得腳步聲是林今夕,松枝一帶,劍法回收,隨即目光轉過來,看向林今夕。
林今夕搖頭說道:“一個清河武館來的人,等在宅院門口,請求見你。”
清河武館的人沒事跑來求見自己做什麼?聞言,路辰眉頭微皺了一下,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走,看一看去。”路辰道。
俄頃,路辰和林今夕來到宅院門口。路辰目光向前掃去,就見一箇中年男子身形如一杆標槍一般站在那裡。中年男子臉龐上的線條棱角和清河武館館主趙遠誠極爲相似,只是面前的中年男子雖然身材欣長,但卻沒有趙遠誠的一雙猿臂。
中年男子見到一個青衣少年從宅院中走出來,連忙上前一步,抱拳說道:“清河武館趙遠信,見過辰先生。”
聽名字就知道此人和清河武館館主趙遠誠關係匪淺,恐怕是一對親兄弟。
來者是客,路辰抱了一拳,隨即伸手邀請道:“裡面請。”
“先生客氣。”趙遠信拒絕掉來,開門見山的說道:“遠信奉大哥之命,前來送一物給辰先生,望辰先生不棄,收下此物。”說話間,趙遠信取出一個扁平木盒捧在手裡,呈到路辰面前。
路辰微微一怔,待看到趙遠信臉上的果決之意,知道推諉不掉,只得收下木盒。
“告辭。”見路辰收下木盒,趙遠信拔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