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悽美的月色啊。
夏明低頭看着懷中臉色悽然的少女。
即使摟着她,她也脆弱得好似隨時能被一陣風吹倒。
堅持着她還沒有倒下的,讓她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頰涌起一絲嫣紅的,是祈求得到的迴應。
是她灼灼發光的眼神中最後閃亮的一絲希冀。
她爲了他一個請求,便拼到燃燒自己,生命乾枯的境地。
他還忍心再瞞她嗎?
夏明握住希娜漸漸變得冰涼的小手,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承認吧。
既然是希娜,即使是坦白,應該也不會被責怪怨恨吧?
承認吧。
她都爲了自己做到這份境地,再這樣裝模作樣糊弄矇混過去,你還是人嗎夏明!
“希娜,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正要忍不住開口。
忽的想到。
不對啊,希娜又不是真的死了,這只是她一具分身,我在傷心個什麼勁啊!
內心的愧疚立刻悉數消散,化作一絲後怕的冷汗。
魔女!
絕對是魔女在演戲!
對啊,我怎麼忘了上次希娜說過這具身體已經被魔女霸佔,她還是趁着魔女睡覺時偷偷接管身體才把我放出來的!
魔女!
狡猾的魔女!
你這個壞女人,裝的還真是像啊!
還好我慧眼識珠,一眼就看破了你的僞裝!
夏明更加用力的握住了那隻冰涼的小手,露出一副悲慼傷心的模樣,眼裡的傷心和難過都化作了一絲沉重的嘆息。
“對不起……我本來不希望讓你更加難過傷心,想編織出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是……唉!”
“對不起,希娜小姐,我……我果然還是不想欺騙你。”
“其實我……沒有記起那些記憶,對不起,我實在是被追到走投無路了纔想起用這樣的方法讓你來幫我,結果我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實在是太卑劣太無恥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住的道歉,聲音哽咽得好像真的難過得彷彿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希娜一如既往的包容接受他所有的僞裝,即使生命似乎要走到了盡頭,依舊溫柔的注視着他。
“不必道歉,都是我自願的,夏明……”
“而且……”
她顫抖的從懷裡掏出一枚泛着七彩流溢的晶瑩寶石,鑲嵌在吊墜上的淚滴形狀的寶石。
“在把第三火種交給夏正先生之前,我偷偷從她身上找到了這個呢。”
時之淚,可以覺醒一個人前世記憶的時之淚。
她看着夏明的眼睛,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聲音漸漸變得微弱卻堅定有力。
“就算……就算你沒有記起我也沒有關係呢,至少在我死前,能讓你記起我,記起我們的過去,那就……足夠了。”
臥槽!
我本以爲你一出裝可憐便已經是極限,你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手大的!
看着希娜顫抖的伸出手臂,將時之淚抵在他的額頭,夏明整個人都驚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纔是魔女真正破釜沉舟的神之一手!
怎麼辦!
時之淚冰涼的弧形表面已經貼上了他的肌膚,讓夏明心頭猛地一顫,生出一絲慌亂。
希娜努力燃出最後一絲殘餘的靈能,讓這顆瑰麗神奇的寶石散發出七色璀璨的光彩。
對不起,夏明我本來沒想過這樣逼你,我不願意這樣逼你。
只是機會就這樣送上門來了。
只是……我只是想讓你可以更加信任我,相信我,就像曾經一樣。
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內心生出什麼樣陰暗邪惡的念頭心思,都可以毫不避諱完完整整的告訴我,我都可以接受,我都願意接受的!
只要你……只要你願意說出來。
嗡。
時之淚在靈能的催動下輕微的顫動起來,夏明心頭慌亂,眼神慌亂,只覺自己被逼到了死局,恐怕今天只能不得不承認……
就在這時,閃耀着七彩光芒的時之淚忽然黯淡了。
這枚有着瑰麗神奇色彩的寶石忽的發出咔嚓一聲脆響,整個破碎成無數小塊,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
夏明一下子怔住了。
希娜也一下子怔住了。
這枚時之淚,竟然是假的!
天意……如此嗎?
看着掉在地上一地碎片的時之淚僞物,希娜心中閃過一絲悵然,夏明心中涌現出一股狂喜!
天不絕我!
我就知道時之淚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被維蘿妮卡隨隨便便就放在身上,眼前這個,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複製品罷了!
魔女,你機關算盡,想不到會是這樣吧!
哈哈哈哈!
“希娜……小姐……”
縱使心中狂喜,他毅然面上不顯分毫,反而握着她的小手,搖搖頭,神色更加悲愴哀傷。
希娜也是在短短剎那間想明白了一切,時之淚是僞物她可以接受。
但看着眼前夏明刻意的僞裝,即使是一向寬容大度如她,內心也忍不住生出一絲埋怨。
爲什麼,爲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
爲了欺騙隱瞞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爲什麼……爲什麼就不肯再多相信我幾分呢?
轟!
莫名的火焰從心頭燃起。
夏明被衣物遮蓋的小腹處,黯淡的複雜紋路忽的亮起。
他忽然感覺一種不可自拔深刻迷戀的情緒從腦海而起,眼前柔弱的少女是那樣令人心動,惹人憐愛。
理智在這一刻迅速被燃燒,他的大腦裡此刻反覆迴盪着一個聲音:
吻她!
吻她!
吻她!
意識空間內。
被囚禁的魔女驚訝的撕扯着鎖鏈,看向天空。
“希娜你個混賬,那是我刻下的魔紋,你竟然敢!”
“該死!”
“你該死!!!”
面對魔女的控訴,希娜心中無波無瀾。
雖然那是經由你手刻下的魔紋,但你本身都是屬於我的一部分,你能發動我就不能?
看着夏明眼眸中閃過的迷離與火熱,希娜閉上眼睛,感受着落在臉上、脣上的狂風驟雨。
她什麼壞事也沒做,一切都是薇娜乾的壞事,是她刻下的魔紋。
她只是……想讓內心變得更加平靜。
更加……安心。
——
夏正剛把昏迷的維蘿妮卡帶到特管局,邢圖便冷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第三火種被你抓到手了?大功一件啊,夏正課長。”
看他的臉色便知道他的靈界生物捕捉計劃並不順利。
“把她交給我!”
邢圖直接無恥的站在特管局大門口就開始向夏正索要戰利品。
夏正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往裡走。
“站住!”
邢圖堵住了門口,口氣愈發咄咄逼人。
“我讓你把你手裡的那個女人交給我,夏正!這是我,特管局局長對你四課課長下達的命令!”
強大的靈能波動壓蓋過夜風,兩人間的空氣一瞬間壓抑到好似凝固凍結。
夏正沒有走上前把維蘿妮卡交給他,反而頓住了腳步,神色上不見半點恭敬順從。
這讓邢圖愈發惱怒。
“四課課長夏正,服從上級的指示!”
他大喝道,用更加威嚴凌厲的氣勢壓迫向對方。
“身爲聯邦公民,身爲特管局局下一員,聽從上級的命令指示是你應有的義務和責任!還是說,你要違抗聯邦法律?!”
夏正板着一張臉,像是一塊被海浪衝擊的頑固礁石,不僅沒有半點動搖,邢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點輕蔑和不屑?
“很好,很好,夏正課長,既然你不肯聽從我的指示命令,那麼我在這裡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想必也是無妨。”
他豎起了手掌,如海嘯般洶涌的靈能隱隱捲起浪潮呼嘯的巨響。
“你這種硬骨頭臭石頭天生就是欠缺點教訓,不然永遠也不知道上下尊卑,貴賤高下,難怪總統先生覺得你需要被……”
“天啊,夏正課長,你真的把火種組織的第三火種抓住了!”
邢圖話還未說完,背後的特管局大門口,略顯幾分臃腫的特管局局長便小跑着出來,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眼睛,飛快的越過他身邊,從夏正手中接過了維蘿妮卡。
“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局長親切的拍着夏正的肩膀,眯起的眼縫裡止不住的興奮高興。
“不愧是二號城的大英雄!纔來沒多久就抓住了火種組織的第三火種,光是這份大功便足以讓總統先生再爲你授予一枚獎章了!”
邢圖一下子愣住了。
只覺得此時掠過特管局門口的夜風,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面對局長的誇獎和鼓舞,夏正淡淡的嗯了一聲,便轉身離開,從頭到尾依舊是看都懶得看邢圖一眼。
局長一邊緊緊抓着重大要犯第三火種,像是在抓着一頂馬上就要變得更加亮麗的烏紗帽,一邊熱情的向夏正揮手告別。
“夏正課長立下大功,是該回去好好休息一番,這樣吧,我回頭給你批個長假,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夏正課長,回去的時候慢點,注意安全!”
邢圖的臉色一片鐵青,拳頭忍不住握緊。
無視,徹底的無視。
待到夏正背影消失,轉過頭,局長看着邢圖,臉上沒有半分笑容。
“抓捕那頭靈界生物的任務失敗了?”他冷冷的質問。
邢圖張口解釋道:“有人出來攪局,我……”
“我不想聽任何解釋!”
局長走到邢圖面前,胖乎乎的手掌輕輕按在他的肩膀。
平日裡這位特管局局長因爲體型加上性格隨和親切的原因而顯得有些憨態可掬,在特管局看起來就像是個吉祥物一般。
此刻,他那微胖的體型在月光的幽影下拉長放大得有如山一般巨大恐怕,邢圖只感覺按在肩膀上的那隻手掌重若千鈞。
“邢圖,如果你沒有能力勝任眼下的職位和工作,那就把你的位置讓給更有能力的人來做。”
邢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溼。
“局……局長……”
“下次,不要讓我失望,明白嗎?”
邢圖擡起頭,正好對上局長那雙細縫一般看不到眼珠的眼睛。
清冷的月色下,其上閃過的一絲幽光如寒芒一般鋒利可怖。
邢圖心頭一悸,連忙低下頭,表示恭敬與順從。
“明,明白!局長大人!”
局長又低頭凝視了邢圖片刻,直看得他頭越來越低,腰越來越彎幾乎要到九十度,忽然笑了起來,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般親切的拍着他的肩膀。
“哈哈,邢圖,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的好搭檔,這麼緊張生分做什麼?局裡每天那麼多事務,還有英雄部的一衆麻事都是靠你才能運轉得流暢,可以說局裡就算沒有我也不能失去你。”
“你這麼鞠躬盡瘁,應該是我這個坐享其成的老東西對你彎腰纔對,你爲何對我行此大禮?”
邢圖的腰彎的更低了。
“局長大人日理萬機,我不過解決了點瑣碎小事,豈敢與您相比?”
“哈哈,你啊,你啊!”
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着離開了。
背後的大門關上了。
邢圖後背的衣服已經完全溼透,被夜風一吹,只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好半晌,他纔回過神來站起,擦着額頭的冷汗,又想起局長對夏正和對自己迥然不同的態度,忍不住在內心冷哼了一聲。
“夏正,你以爲抓到她是大功一件?就是不知等到這份大功變成大罪時,你會露出什麼樣的臉色!”
他臉上掛着冷笑,轉過身,也離開了。
二十二區,診所門口。
夏明知道自己再一次中招了。
卑鄙下流的魔女催動了可怕的魔紋,無恥的奪走了他的又一個初吻!
好在沒關係,她剛纔燃燒這具分身的生命力強行與七階的維蘿妮卡戰鬥,想必撐不了多久,恐怕馬上就要嗝屁了。
在她臨死前給她幾個吻也沒什麼,誰讓我一向這樣人美心善呢?
只是親着親着,他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這傢伙明明生命垂危到彷彿吹一口氣就要熄滅,怎麼還……怎麼還好像越親越有勁了?
你不是該死了嗎?
身後。
希娜用靈能打開診所的門,把他推到診所深處的臥室裡。
可惡的薇娜,明明我不想這樣,卻操控着我的身體做出這等下流的行爲!
她臉蛋通紅,眼眸裡水波瀲灩,盈盈流轉。
“夏明,更過分一點的,也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