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家一臉無奈地看着王爺,“老奴這就去辦。”
殷重華點頭,看着老管家領命離開,他志得意滿的靠在椅背上。
女子都膽小,他就不信南寶姝連住鬼屋都不怕。
到時候再找幾個侍衛,深更半夜扮成鬼影在她門窗外來回飄忽,嗚嗚鬼哭,他就不信南寶姝還能熬着不和離。
他摩挲着茶杯自言自語,低沉的嗓音華麗渾厚。
“南寶姝,你若是識趣一點自己離開王府,就不用受這罪了。可你非要纏着本王,那麼,你就好好受着吧。”
本王可以看在你姐姐南昭昭的面上不弄死你,本王有的是法子逼你主動離開。
想到南昭昭,殷重華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變成了哀傷。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一瘸一瘸的走到牀頭。
他在牀頭某個地方一黯,一個暗格打開。
他從暗格裡取出一個紫檀盒子,從盒子裡拿出了一卷畫軸。
緩緩將畫軸展開,他藉着燭光,深情的眼眸一點點溫柔的掃視着畫卷上的黑衣女子。
畫卷上的女子正在溪邊叉魚,她挽着靈蛇髻,五官靈動,眉眼疏朗,笑得灑脫而明媚。
明明是個嬌美的女子,卻活得像個男子一樣灑脫快活,她身上沒有半點大殷女子含胸駝背的拘謹與羞怯,她是那麼的陽光,自信,就像天上的太陽。
殷重華看着畫卷上的女子,輕聲呢喃。
“昭昭,我今日看到了你曾經與我提起過的妹妹,你曾跟我說,你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依我看啊,你就是胡說,她明明連你一個指甲蓋都比不上,我們家昭昭纔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女孩子……”
殷重華眉眼含笑,眼裡柔情似水,跟方纔在南寶姝面前那個冷漠暴躁的男人判若兩人。
若是不親眼看到,誰也無法相信這個鐵血王爺會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他手指尖輕輕碰了碰畫上女子的臉頰,明明想多觸碰心愛的人一會兒,又怕將墨跡暈染開,污染了她的臉頰,於是只觸了一下就蜷起了指尖。
他凝視着畫上女子,低聲說:“昭昭,雖然你妹妹處處不如你,簡直又煩又不識趣,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她。我一直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最喜歡的就是你妹妹,你說她明明是嫡女卻從來沒有欺負過你這個庶出的姐姐,你說當初要不是她求情,你根本無法活着長大……我都記得的,昭昭,我雖然無法替你愛她,但是,我可以看在你的面上不傷她性命。”
末了,他輕聲嘆息道,“昭昭,我這麼聽你的話,你可不可以不要急着入輪迴,在奈何橋上等等我?待我平定四方,完成了我大殷戰王的使命,我就去尋你,咱們一起入輪迴,再續前緣……”
這個晚上,殷重華一直睡得不踏實。
大概是睡前看過了心上人的畫像,一整夜他都在做夢,夢見的全都是他的昭昭。
一會兒夢見他三年前瀕死之時,掙扎着睜開眼,模模糊糊看到一身黑衣美如畫的昭昭將他打橫抱在懷裡往前走,明明在善良的救人,可看到他睜眼,卻故意嚇唬他,說要將他拖去宰了做人肉包子。
他知道,他的昭昭其實是怕他睡過去醒不過來了,在激發他活下去的意志,故意這樣嚇唬他。
一會兒他又夢見昭昭給他包紮傷口,笨拙的想給他紗布打個蝴蝶結,可試來試去也打不好,氣呼呼打了個死結就跑出去劈柴發泄心中鬱悶了。
他靠坐在木屋裡,看着昭昭在院子裡扎着馬步揮舞着沉重的斧頭惡狠狠的劈柴,夕陽下,她那英姿颯爽的樣子映滿了他眼底,讓他不自覺就露出了笑意。
一會兒他又夢見昭昭給他熬魚湯,魚湯腥味很重,她自己都很嫌棄,所以端進來給他的時候昭昭首先就惡狠狠警告了他:大塊頭,你敢吐出來我就餓你三天,必須全喝光!還有,你要對我有一顆感恩的心,喝一口就給我誇一句昭昭姑娘人美手巧心善!
他喝着平生所遇最難喝的魚湯,還得被迫違心的誇讚昭昭姑娘人美手巧心善,看着她張揚得意的笑容,不知怎麼的,難喝的湯也在她的笑容裡漸漸變得有滋有味。
一會兒他又夢見敵軍追來,昭昭爲了救他趁他不注意將他打暈藏起來,然後毅然爲他引開了敵軍,等他醒來循着一路的敵軍屍體找去,只在懸崖邊上找到了昭昭染血的衣裳,和那一路掙扎爬行的血跡……
他的昭昭獨自一人引開幾十個敵人,渾身浴血,她敵不過敵軍,爲了不受辱,於是跳下了懸崖……
他趴在懸崖望着那雲霧翻騰的萬丈深淵,一聲聲喊着昭昭,哭得肝腸寸斷,也再喚不回他的昭昭。
他的昭昭那麼善良,先後救了他兩次性命,可是,他卻害死了她。
害得她落下萬丈懸崖,屍骨無存。
……
醒來的時候,淚水已經打溼了枕頭。
殷重華睜着那雙微紅的眼睛望着牀帳,眼神空茫,心也一樣空蕩。
昭昭……
今生能遇見你,是我殷重華之幸。
可是遇見我,卻是你最大的不幸。
你以命救我,我拿餘生陪你。
今生今世,我殷重華只認你南昭昭一個妻子。
殷重華起身後,進屋伺候的小廝恭恭敬敬詢問他今日早膳想吃什麼。
他擰帕子的手微微一頓,垂眸說:“鯉魚湯。”
小廝領命退下,邊走邊想,鯉魚熬湯哪有鯽魚熬湯鮮美?王爺怕是根本不懂做菜的精髓吧?
剩下殷重華一人冷冷清清站在房裡,他望着牀頭暗格的方向,笑容苦澀。
昭昭不在了,這世間怕是無人能再熬出他念念不忘的魚湯了。
……
客院。
南寶姝是在隔壁南錦闕的噴嚏聲中醒過來的。
她醒了以後習慣躺在牀上眯一會兒,就這一會兒工夫,她又聽到南錦闕足足打了四個噴嚏。
她睜開眼睛,伸手敲了敲木頭牆壁。
“二哥,你是不是傷寒了?”
她問道。
南錦闕在隔壁回答:“應該沒有吧,我頭不痛鼻不堵,一點問題也沒有啊。”
南寶姝勾脣,“哦,我懂了,那一定是某個人在思念二哥,所以二哥纔會一直打噴嚏,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