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殷重華從未想過自己會被可愛的小表弟往心口捅一刀,而且被捅刀以後他還不能揍小娃娃,只能自己哭笑不得的認了。
他又好笑又好氣地嘆息一聲,捂着自己心口,幽幽盯着殷年榮:“榮兒,三表哥不想喜歡你了,你傷三表哥的心了。”
榮兒並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有多扎男人的心,見孃親和三表嫂都笑,他也跟着笑。
他還拍了拍殷重華的胳膊,安慰道:“傷心了呀,那三表哥你就現在生娃娃呀!你現在生一個,十四年以後你的娃娃也十三四歲啦,再等幾年你也可以跟人家一樣抱孫孫做祖父啦。”
殷重華看着小傢伙,無奈望天。
他並不想要這樣的安慰。
越安慰越扎心好嗎?
還不如說他生不出孩子呢。
他沒好氣地揉了一把榮兒的小腦袋,又瞅了一眼扭過頭去偷笑的南寶姝,這纔看向大長公主。
他站起身來,笑問:“看姑姑您盛裝打扮,您這是也想去寒山寺是麼?”
大長公主還記着昨日裡殷重華對她的不客氣,冷冷淡淡回答道:“怎麼着,我還去不得了?”
殷重華點頭,直言不諱:“是,榮兒能去,姑姑怕是不去爲好。”
在大長公主冷嗖嗖的視線裡,他上前一步,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榮兒一個人去,寒山寺的山門能爲他敞開,可姑姑您要是一同去,那麼小舅舅爲了不讓您打擾死者亡靈,恐怕您和榮兒都會被拒於門外,到時候叫那衆多香客看您和榮兒的笑話,您可就顏面無存了……”
大長公主冷冰冰地睨着殷重華:“呵,你這是替你小舅舅來攔我的?”
殷重華拱手道:“不敢,侄兒是來保住姑姑您顏面的,小舅舅那個人的脾性您最瞭解,平日裡他都剛正秉直不肯給誰顏面,更莫說如今正處於小舅母的生辰忌日,處於他最悲痛的時期,您若是非要在這時候前往寒山寺觸他黴頭,他……恐怕不會給您留顏面。”
大長公主臉色變得很難看。
在人興頭上澆冷水,誰都會不高興。
尤其澆冷水的還是她討厭的人。
她咬牙,嗤笑道:“不留情面,呵,當本宮怕他是麼?寒山寺可不是他衛雲庭的私宅,他去得,本宮也去得,本宮這幾日睡不安枕,想去拜拜菩薩上上香,以求心安,他有什麼資格阻攔我?”
殷重華笑眯眯道:“我記得小舅舅曾說過,碰到厭惡的人,想趕就趕了,想攔就攔了,要什麼理由,要什麼資格?沒有厭惡的人在一旁噁心自己,自己心裡痛快了,這就是最大的理由和資格。”
大長公主沒想到殷重華會這麼不給她留面子,頓時就憤怒地盯着殷重華,怒罵道:“你放肆!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殷重華莞爾:“姑姑息怒,侄兒只是跟您轉達小舅舅曾經對您說過的話,侄兒是爲您好啊,小舅舅那般恣意的人,您何苦去招惹他?如今正是小舅母忌日,這種時候您若與小舅舅鬧起來了,滿京城還不知道會說您什麼呢……”
他瞥了一眼大長公主,低着頭,慢慢道:“萬一有那嘴碎的,誤以爲是外室想去正室夫人面前作威作福才惹怒了小舅舅,鬧出了這些事端,難堪的可不是小舅舅,而是您和榮兒啊。”
大長公主死死盯着殷重華,俏臉冷若冰霜。
殷重華站在那裡微笑着任由姑姑憤怒,嘴裡輕飄飄的說着:“姑姑息怒。”
大長公主狠狠掐着掌心瞪着殷重華,良久以後,最終還是她怕了衛雲庭那廝,怕那混賬東西當真做出讓她顏面掃地的事來。
她咬牙妥協了。
冷哼一聲,她怒氣衝衝道:“不去就不去!當本宮稀罕?”
她看向正仰着頭擔憂望着這邊的榮兒,努力壓下怒氣:“榮兒,咱們不去了,咱們就待在家裡,不去那寒山寺討人嫌!”
榮兒一聽孃親不讓他去了,頓時變得特別難過,渾身的喜氣洋洋一下子就散了。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這一身剛做的新衣裳,難過地說:“我……我還想去讓衛尚書看看我新做的衣裳好不好看呢……我挑了好久才挑到這匹綢緞的,好好看的,跟他的官服一樣的顏色……”
大長公主聽到兒子的話,眼眶驀地一酸。
她掐緊掌心,看着兒子的發旋,眼裡涌上了淚光。
榮兒哪裡是想讓衛尚書看看自己的衣裳好不好看啊,明明是穿着跟爹爹一樣顏色的衣裳想去爹爹面前走一圈……
她家榮兒才五歲,這麼小的孩子卻連思念爹爹了都不敢直說,只敢說想讓人家看看他的新衣裳好不好看……
看着這樣難過的榮兒,她又怎麼狠得下心將榮兒關在府裡,不讓他去寒山寺見衛雲庭呢?
衛雲庭對她再冷漠再厭惡,那也是她自己折騰出來的,在她六年前給衛雲庭下那種藥之前,衛雲庭並沒有爲難過她,並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不是麼?
衛雲庭並不是娶了她卻變心負了她拋棄她的人渣啊,她又爲何要阻攔這父子倆相見呢?
閉了閉眼,大長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
她走到榮兒面前,蹲下去,溫柔拉着榮兒的小手:“好啦好啦,你想去就去吧,孃親不攔着你。”
聽到這話,榮兒驀地擡頭看着孃親,眼淚汪汪的他破涕爲笑。
他重重點頭,高興得直咧嘴:“嗯!謝謝孃親!”
大長公主看着這樣的兒子,再大的火氣也煙消雲散了。
她捏了捏兒子嫩嫩的臉頰,囑咐道:“你要答應孃親,去了以後要好好聽三表嫂的話,不許亂跑,不許搗亂。還有,那寒山寺是出家人住的地方,人家不吃葷腥的,你不許吵着鬧着非要吃大魚大肉,好嗎?”
榮兒乖乖點頭:“知道了,孃親,我會乖的。”
大長公主又低聲說:“還有,如果衛尚書要你給他夫人跪下磕頭,你不許跪,聽到了嗎?你可以給她上柱香,畢竟死者爲大,她是長輩,你給她上香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能跪她,你跪了她,就是打孃親的臉,知不知道?”
榮兒點頭:“我知道了,我只跪天地君王菩薩和爹孃,不跪旁人。”
他抱着大長公主的脖子,澄澈的眼睛裡只倒映着大長公主一個人的影子:“而我只有一個娘,就是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