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交代不交代?

阿齊和小米補了會兒眠就不敢睡了, 馬上就到B市了,已經可以看見B市的黎明。

阿齊問小米,“你緊不緊張?”

“緊張?你說比賽嗎?哇!你不說還好, 你一說我怎麼覺得我有點緊張了...阿齊你說我畫了這麼多年, 會不會其實就畫的不好?我從來沒有與別人比較過啊!”

“嗯, 有可能。畢竟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小米想道, 那你還不如不回答我的話, 就保持沉默呢。

阿齊這個人就是這樣,一開始就把很壞的結果想好,這樣打擊來臨時纔不會受傷。

其實小米的油畫已經畫的很棒了, 她是個很有靈氣的女孩子,想法很特別。她的畫很有梵高的感覺, 大家都很看好他。雖然之前小米託畫廊送過去的畫獲得了小組榮譽獎項, 但是小米還是想在決賽上拿到個人獎。只是這麼多年來爲了謀生, 畫了很多商業化的東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對純美術還行不行。沒辦法, 他們那間畫廊總是要掙錢吧?不給客人他們所需求的畫,他們吃什麼?拿什麼來買顏料啊!

畫廊裡經常會有客人來預訂幾批酒店裡掛的油畫,還有些有情趣的家庭買來做家飾用的,還有些是用來送人的。更有甚者會請他們做仿畫,俗稱“贗品”。小米他們給各式各樣的客戶畫畫, 見慣了人們有慾望的追求, 早就沒了當年對藝術的那種純粹感覺了。

“其實你不用緊張, 你不是說要和我合開花店的嗎?大不了我們都重頭再來。”

其實阿齊也只是想想而已...一切怎麼可能重頭再來?

就連小米, 對他的話也愛信不信的。

他們到達B市的第二天, 小米去參加了油畫組的總決賽。

阿齊在賽場附近的KFC裡等了她一整天。到了傍晚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小米總算是出來了。

阿齊看她一副神遊太虛的樣子, 連忙問,“你餓不餓?中午也沒吃飯,現在想吃點什麼?”

“阿齊你...”小米欲言又止。

“怎麼了?不順利嗎?”

“不,很順利,我觀察了一下其他選手,他們的手法都沒有我老練,創意也沒有我好!可是這不是重點!我有事情要問你!”

“嗯,你說吧。”

“你和比賽的投資方到底認不認識?爲什麼我在美術館裡看到投資商掛出來的一幅畫,上面的人就是你啊!”

“...我?”

“不會錯的,以我對你的感覺,那幅畫...畫的就是你啊!”

是怎麼樣的一幅畫呢?小米當時看到這副油畫,就覺得心臟被什麼東西充滿了,只聽得“嘭嘭嘭”的劇烈跳動,好像自己的靈魂都被衝擊到了。

那是一幅湖藍色和米黃色的調子,十六歲的少年在公園內奔跑,公園的場景佈置的也很美,少年的身後展開柔軟的翅膀,他甜甜的笑着,好像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間成爲了天使。

那是“愛”啊。

小米覺得,對方一定是很愛很愛這個畫上的少年,所以纔會用天使的翅膀來美化他吧。

可畫中的少年,不就是她熟悉的阿齊嗎?那麼溫暖和諧的五官,哪裡會錯?

“你在說什麼啊?”阿齊被攪糊塗了。

“你老實告訴我,畫畫的是不是你曾經的戀人?”小米特意打聽了贊助商的來頭,不就是Z市有名的青年才俊---段叡名下的藝術培訓機構嗎?

......

“他叫段叡,就是這幅畫的作者!你再敢說你不認識!”

...阿齊驚訝!“段叡”這兩個字在他的世界裡翻起了莫大的漣漪。

“小米,我不是想要故意瞞你的...”

“之前我在報紙上看到那則尋人啓事就質問過你了,爲,什,麼,你那時不告訴我?”

“那時我覺得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沒什麼好交集的,所以就沒和你仔細交代。”阿齊無奈的嘆口氣,“還有...我們非要在這種公共環境下談論此事嗎?”

小米這才放過他,向櫃檯打包了一份套餐,和阿齊一起回到入住的酒店。

小米打開電視,邊看邊解決掉打包的食物。阿齊正在沐浴,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小米也不想敲門提醒他。

阿齊和那個段叡確實不像是會有交集的。即使這些年阿齊攢了不少錢,但是小米也是知道的,他們還是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而那個段叡,是個世家公子,學歷好,能力好,有錢又長的帥,怎麼想也不會對阿齊有什麼興趣。

那說不定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阿齊不想說,她也不好問。

有時候阿齊佯裝無事的態度,那副待人彬彬有禮的面具下,隱藏的是一顆怎麼樣冷漠的心,小米是知道的。

對自己都那麼狠的人,小米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和耐心。這三年裡,阿齊除了工作,幾乎沒有其他的什麼人際交往。他吃着路邊最差的盒飯,住着暗無天日的小房子,房東的脾氣還差得要命,總是在漲房租。就連阿齊平時穿的衣服,也沒有一件是超過200的。但是阿齊對於錢的花銷卻從來不吝嗇,他除了經常去看望養老院的老人,保證他們額外的吃穿,還和她一起經營着一家寵物收容所。這哪一樣不要花錢?阿齊卻從來沒有叫過苦叫過窮。

小米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當年救助了那個在雨下默默淋溼自己的阿齊,因爲她對阿齊無理由的信任,所以後來她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都是阿齊挺在她前面。阿齊從來沒有嫌棄過她,儘管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阿齊的累贅。

小米知道,阿齊對自己過什麼樣的生活是無所謂的。

因爲這麼多年來,阿齊過的一點兒也不幸福。

她不能參與阿齊的過去,卻要陪他經歷那麼多的未來。她怎麼忍心看阿齊繼續這樣生活下去?他已經快三十歲了,做着見不得人的工作,生活上也一塌糊塗。就算是喜歡男人,不能有自己的家庭和小孩兒,可阿齊也該爲自己物色一個合適的伴侶啊!

這樣下去,叫她怎麼拋棄阿齊去戀愛結婚生子啊?

阿齊看着鏡子裡水色模糊的自己,因爲長期的夜生活而沒有受過日照的,過於白皙的皮膚和緊實的肌肉...顯示着他還很年輕。

這樣的年輕!他已經快三十了,可還是這樣一幅清秀漂亮的模樣。好像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只有精神上的創傷,□□上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那時候他還沒有正式跟着坤哥,只是坤哥手下最不起眼的一名小弟。有一次不幸遇着場子裡着火了,他衝進茫茫火海,去裡間的辦公室裡拿一份重要的資料,身上被大面積的燒傷。可因爲他這份細膩和膽識,坤哥終於注意到他,收他做正式的手下了。

“你很不錯。”這是坤哥接到東西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然後他就昏了過去。

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醫院,渾身都纏滿繃帶,他悲哀的想,這下終於要破相了。之後坤哥給他錢,做了大面積的植皮手術後,那些嚴重的燒傷竟然都恢復了。

所以阿齊一直覺得,無論自己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會活到最後的。

可現在的自己...躊躇,彷徨...都是在重新遇到段叡之後!

段叡打碎了阿齊立在身前用來自欺欺人的一面鏡子,那破碎的聲音如此刺耳,擊的阿齊不知所措。

...他要告訴他嗎?告訴他自己就是簡安的事實。那麼也就意味着,自己這麼多年來所經歷的都要全盤托出...

這就像是把身上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一樣,讓阿齊想起來都覺得痛。更多的,是無處遁形的尷尬和不安。

是的,他害怕。

那還不如以阿齊的身份活着,至少在段大公子眼裡,他本來就是一個骯髒的男.妓,不會再有什麼更糟糕的了。

阿齊用浴巾擦乾身體,打開浴室的大門,終於走了出來。

他認命的對小米交代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和段叡在一起過,不過那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站在段大公子面前的,就是我阿齊,不是他尋找的那個簡安了。”

“所以,他就是小麗姐說的那個金光閃閃的追求者了?你不準備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嗎?”

“沒有什麼真相了。十年前...簡安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