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的來說,夏生如今的境況談不上最壞,畢竟他能夠從穆思思和謝奉君的聯手突襲之下保住性命,已經是一個奇蹟了。
更何況,有窮桑的生命之力溫養着身體,夏生至少餓是餓不死的。
但就這麼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要知道,金元秘境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有着近三十倍的差距,萬一夏生運氣不好,如今所處的地方正好是比外界慢了三十倍,那麼他就很有可能重蹈胡天行等人的覆轍,即便多待一天,外面的世界也過去了一個月!
於是夏生開始努力嘗試着去聯繫金元秘境中的獸羣,哪怕在這附近流落着一隻猴子,也能大大改觀此時夏生的窘境。
但事實卻證明,夏生所做的努力都只不過是無用功。
當日夏生在金塔中以靈魂種子證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引來萬獸朝拜,這件事情非常的不可思議,場面也極其震撼,所付出的代價,自然便是如今整個金元秘境的野獸都肅之一空了。
別說是猴子,現如今連只臭蟲都沒留下。
而夏生爲了躲避穆思思和謝奉君的追殺,不得已將整片長虹草原都挪到了秘境的邊緣地帶,自然也連同着所有的獸羣也遠離了他,若要等它們前來與夏生匯合,即便是速度最快的驚鴻鳥,恐怕沒個十天八天也是不可能的。
於是整件事情又回到了一個死循環。
夏生想要去往秘境中的那汪活泉,就至少得有行走的能力,但想要做到這一點,他又必須依靠泉水的療愈。
哪怕以夏生那近妖之智,此時也不免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時間就這麼慢慢流逝着,夏生終於堅持不住,徹底倒在了地上,他甚至無法將浩然劍收回氣海,而是任其跌落塵埃,韜光養晦。
四周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寧靜,什麼聲音也沒有,但夏生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因爲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意外將會在什麼時候發生。
伴隨着天色漸沉,夏生的呼吸開始變得越來越綿長,窮桑本身所散發出來的柔光也越來越明亮,就像是在夏生的身上披了一層翠意盎然的毯子。
但這樣的寧靜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
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夏生終於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由遠及近地向自己靠攏。
一時間,夏生的一顆心重新提了起來。
此時的他側臥着,所以根本看不到身後的情況,更不知道來人究竟是誰,是敵人還是朋友,亦或者只是幾個恰巧路過的陌生人。
但不管是福是禍,終究都是逃不過的。
夏生繃緊了心絃,屏住了呼吸,並悄然隱去了窮桑的光輝,靜待答案揭曉。
然後,他便聽到了兩聲同時夾雜了驚喜和擔憂的呼喊。
“先生?”
“臭流氓!”
聞聲,夏生頓時心尖一顫,他猛地睜大了雙眼,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喉部的肌肉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但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因爲在整個大縉王朝,只有兩個人,會這麼喊他。
秦嫣。
水兒!
突如其來的驚喜甚至讓夏生來不及去思考,明明早已葬身忘歸林的水兒爲什麼會出現在此地,又爲什麼會和秦嫣結伴同行,此時的他驟然從精神緊繃的狀態鬆弛下來,頓時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
等夏生重新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皎潔的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伴隨着夜空中的萬星璀璨,讓人感到一種無比的祥和。
夏生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的身體情況並沒有發生好轉,甚至因爲時間的流逝而越發危急。
此時的他不僅口不能言,身體動彈不得,甚至就連靈竅內的窮桑和帝江都開始顯現出了疲態。
留給他自救的時間已經很少了。
但幸運的是,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孤單一人。
幾乎便在夏生醒來的第一時間,秦嫣便發出了一聲低呼:“先生!”
夏生看着秦嫣臉上那急切的神色,想要試圖露出一絲笑容,卻發現連脣角都不聽自己的使喚了,於是他只能平靜地看着這位亦徒亦友的少女,眼中滿是欣喜。
秦嫣的聲音立刻驚動了另外一邊的葉小娥,或者說,在夏生的認知裡面,她還是那個叫做水兒的小侍女。
相比秦嫣的故作冷靜,葉小娥的性子則顯得要急切很多,當即對夏生問道:“臭流氓,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誰幹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着葉小娥那緊張無比的聲音,秦嫣的臉上竟悄悄劃過了一絲黯然。
畢竟,夏生與葉家大小姐締結了婚約一事,在整個洛陽城,乃至於大半個縉國都不是什麼秘密。
夏生並不知道秦嫣心中在想些什麼,不過能看到“水兒姑娘”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確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接下來,在衆人的慰問聲中,夏生又見到了兩個老朋友。
自然就是夯大力和寧徵。
或者更準確地來說,前者更像是夏生的戰友,而後者則是他的屬下。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夏生最爲危難的關頭,能與這麼多朋友相逢,頓時讓他心中更添了一分底氣。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便在衆人那無比擔憂的目光之下,夏生幾乎是耗盡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力量,從靈竅內激發出了一條細嫩的窮桑枝,在旁邊鬆軟的土地上寫下了幾個潦草的文字。
“正北十里,芷羽宮偏殿,枉凝泉。”
待做完這一切,夏生甚至無法收回那條窮桑枝,而是任其在很快的時間內枯朽,腐敗,消散在塵煙裡面。
葉小娥看着這行字跡,疑聲道:“你是讓我們帶着你到這個地方嗎?”
夏生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一旁的寧徵卻顯得有些若有所思,因爲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在夏生初到洛陽的時候,也專程讓他去調查過洛陽城附近活泉的事情,卻是不知道,這兩件事情有沒有關聯?
夏生沒有辦法向衆人多加解釋,剩下的,就只能靠他們與自己的默契了。
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就像是命中註定的一般,他突然覺得眼角一寒,下意識地轉動着眼珠朝自己的左側方看去,隨即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花布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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