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青坐在病牀旁,注視着牀上的女人。
白雀看起來已經形容枯槁了,其實推門而進的時候,放在以往,白雀應該已經被驚醒了,她睡眠質量一直不是很好。
但是,她現在仍然在沉沉的睡着。
只不過是隔了這麼會兒,她的身上就已經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之前見到楊欣他們也好,院長他們也好,還沒有那麼多真實的感受,只單純的覺得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是現在面對自己母親的時候,她感受到的差異性變得更大了。
因爲在離開之前那些無法面對的情緒已經消散,她好像可以很平靜的接受一切了。
包括殺死母親。
她覺得自己應該爲此難過,會羞愧的,但是沒有。
是像院長老頭說的那樣,她現在失去的對人類身份的認同,因而連同人類的情感,也消失了?
可是人類的情感有時候本身就是累贅。
但不可否認,那也確實是動力。
總之那不是什麼不好的,也不是什麼很好的,所以,她在思考。
目前爲止,和她關係好的人都一個個的離開了,哦,她本來也沒幾個關係好的。
現在大概就只剩下家裡的李曉月和白無雲,但是對待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白天青也沒有那麼的深厚。
唯一有着深厚情感的,其實只有白雀一個人。
然而走到今天,她不知道遊戲最開始設置的劇本是什麼,但走向可能到目前爲止都還是按照遊戲的發展來的,包括和母親處在今日的場面裡。
除了,她如今第一視角失控,無法被直接窺探。
不過提起這個,白天青心中忽然一動。
如果,母親也變成和自己一樣呢?
那她應該會有另一種活下去的可能吧,只不過要在另一個世界。
但是兩個世界之間也沒有什麼分別,更不用說她自己現在,都已經對另一個世界產生了歸屬感。
只是理智還在告訴她,如果有這份可能,那還是要讓母親來選擇。
畢竟,她不管不顧就拉着人去轉生一樣的行爲,可能有些像邪教組織。
白天青支着下巴,認真看着牀上的人。
其實母親會不會同意,大概取決於她這邊所能夠做到的程度。
她擡手摸了摸母親腦門的溫度,確定她沒有在起燒後又輕輕的起身了。
她出去要找一下牆。
不過外面世界的副本和學校以及精神病院都是不一樣的,或者說整個遊戲內真正的副本就那麼幾個。
但是牆確實在她的面前已經完全不再是之前的樣子了。
穿牆而過的世界看似沒發生特別大的變化,可以讓她確確實實的感受到了一種心靈上的滿足。
但是不夠。
因爲這裡,只是人爲創造構建出來的,它沒有那個世界那麼的偉大。
這種奇怪的念頭誕生之後,她若有所思,這自然而然出現的念頭,好像在揭露什麼真相。
不過也未必是她自己產生的。
其實她也不喜歡自己此時心裡生出渴望的感覺,因爲這種感覺讓她理智上認爲自己是被操控的。
當渴望變得過分強烈,甚至形成一種本能的話,那她最終只會臣服於慾望。不過現在這種渴望可以作爲一種指引,指引她朝着黑暗中走去。
當光線越來越弱,周圍越來越安靜,她好像走在了一條寂靜的道路上。
可是前方好像有聲音在呼喚她,促使她心中的渴望更加強烈。
就像有人一直在她的耳邊囈語,引導着她,走向正確的方向。
不,白天青同時又冷靜的告訴自己,她現在不過是想要去探索,以此來擺脫掉控制,就像擺脫掉遊戲的控制那樣,誰也別想控制她。
所以只有她自己走的路纔是正確的。
思及至此,她忽然停下了腳步,有些茫然。
大約還是被影響了吧?
爲什麼要讓母親也來到這個世界呢?
她都決定要去擺脫掉這個世界的控制,母親又怎麼會在這裡呆着呢?
如果要她做出保證,保證一定會把母親一起帶離,她們兩個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一起,那她其實是做不到的。
她,其實是沒有辦法對母親的人生負什麼責任的。
就如同母親決絕的選擇一樣,那是屬於白雀的人生的選擇,白天青是無權干涉的,如同白雀放手讓她去探索這個世界,白雀也不想幹涉她的自由。
白天青捂了捂臉,但意識到自己現在哭不出來了,因爲她現在的身體,不再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的身體。
她好像也可以模擬,從裡到外,將人類的身體再重新模擬出來,把每一個細胞都在模擬出來。
那樣,她就又恢復了人類的身體,對嗎?
白天青緩緩吐出一口氣。
那就不急。
她現在還需要這樣的一個身體,至少高考前應該還是需要的。
不過高考後遊戲就能結束嗎?
考試也要出成績啊,出了成績才能夠離開這裡去上大學,不過不管怎麼樣,短期確實是需要。
只是現在嘛……
白天青擡眼看了一眼黑暗,轉身朝着反方向走。
轉換身體之後的情緒和感受現在終於理清,再次明晰自己的目標,白天青並不想在今天就去往那個世界,聽尋那個聲音的召喚。
總感覺聽的多了,反抗起來的難度會變極高無比。
可是回去的路早就已經不是原路了。
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恐懼降臨了。
明明她現在都沒有心臟了,卻能夠感受到自己胸口處因爲恐懼而產生的強烈跳動。
那種指導的囈語也在她的腦海中向她傳達一個念頭。
只有走在正確的路上,才能夠遠離讓你恐懼的一切。
否則你終將被恐懼吞噬,死無葬身之地。
笑死,沒有葬身之地就沒有吧,說的好像這些亂七八糟的世界裡,哪裡是什麼很好的墳墓安葬地呢!
她的確恐懼,但她走的路,就是正確的路。
誰都不能對她指指點點!
不過,這樣一直恐懼下去也不是事,只怕繼續下去,就會重複發生火車站事件。
可她現在都不再是之前的狀態了,憑什麼這份恐懼還會像之前那樣束縛她呢?
爲什麼,她不可以是讓人恐懼的恐懼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