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沒有遇到什麼糟心的事情。
反倒是雪落越來越震驚。
明明南離已經對大周發起了戰爭,爲何所經之處的百姓依舊過着忙碌卻悠閒的日子。
三月底,他們終於抵達皇城盛京。
馬車順着寬敞平整的水泥路緩慢前行,在距離皇城十幾裡外,駐紮了密密麻麻的南離大軍。
謝琅對此根本就不在意,前面馬昭與孫銘也氣定神閒的繼續趕路。
沿着城門進入盛京,雪落透過撩起的車簾,看到這座京師,美眸逐漸瞪圓。
“琥珀姐姐,這裡就是盛京?”也太好看了吧?
腳下的路寬敞平坦,路兩邊的樹木整齊蔥鬱,而路邊的商鋪更是在陽光下明晃晃的,甚至還能看到裡面的擺設。
路兩邊,有很多的百姓來往其中,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歡愉和寫意。
大人們或快或慢,孩童們也是嬉戲打鬧。
她有生之年,從未見到如此漂亮的府城,尤似在夢境中一般。
馬車一路來到皇城。
“……”
看到馬車所經之處,兩邊的禁軍集體跪拜。
雪落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
“奴婢叩見陛下!”
馬車在乾清宮勤政殿前停下,謝琅剛從車內出來,高振就已經帶着勤政殿衆人過來叩拜了。
“陛下?”雪落的表情僵住。
謝琅點點頭,“起來吧,敬王在哪裡?”
“回陛下,敬王殿下一個時辰前去了京兆府。”
“派人去叫回來,另外再召蘇相來御書房。”
“奴婢遵旨!”
跨進勤政殿,琥珀與玲瓏已經開始按部就班的收拾起來了,周鈺則是去了御書房候着,反倒是雪落四肢僵硬的跟在琥珀身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知道朕的身份,就成了小啞巴了?”謝琅輕笑,“別怕,今晚暫且和琥珀在這邊住着,明日她會帶你去學校裡報道,並且會給你安置一套宅子,宅子百兩一套,算是給你打了折扣,每月會從你的月利中扣除二兩,每年二十四兩,另外的四兩算是利錢,五年後就是你的了,朕還賺了。”
雪落倒是不在意這個,那些房舍都特別的好看,百兩銀子哪裡能買的下來,一套下來恐怕得上千兩,百兩銀子對雪落來說,跟白送一樣。
“民女不敢!”
沐浴後換了一套輕便的玄色便服,外面謝璉與蘇潁已經到了。
她將雪落交給兩個丫頭,自己去了御書房。
“臣等參見陛下!”
“起來吧!”謝琅擺擺手,在上首坐下,“朕不在的這一年裡,辛苦皇兄也蘇相了。”
“臣等慚愧!”蘇相拱手道:“陛下,如今南離三十萬大軍駐紮在城外,對方雖未攻城,可如此下去,定然不會就此作罷,臣等無能!”
“人家三十萬,整個盛京的人加起來也就十萬,而且還都是手無寸鐵,這不叫無能,是識時務!”謝琅怎麼可能因此治他們的罪,這是明智之舉,真要打起來,還不夠他們熱身的,“這兩日,皇兄依舊先處理政務,蘇相這邊明日去和敵軍主帥碰個面,告訴他們,兩日後率大軍返回南離,聽候調派!”
謝璉一聽,心中瞭然,“陛下,您要去南離?”
“嗯,人家都打到家門口了,這個悶氣,朕可咽不下去,朕這次就去屠了南離皇族,讓他們知道,別有事沒事就欺負人。”謝琅脣角掛着冷笑,“他敢讓大軍來我大周,無非就是覺得南離國力強盛,我大周沒有抵抗之力,可如今朕能輕易操縱他們的生死,朕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做錯了事,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們也要記住這點,切莫來挑戰真的底限。”
“臣等不敢!”三人起身齊聲道。
謝琅擡手揮了揮,三人應聲離開。
“高振,這次帶你去南離皇城走一遭。”站起身,擡腳來到殿前,雙手十指相扣,舉過頭頂,抻了一個懶腰,“朕這個皇帝做的,可是真累,剛折騰了一年,回來後又要見血!”
高振也有一整年沒有見到謝琅了,此時再見,那可是高興的皺紋都加深了許多。
雖說宮裡這一年有王爺打理朝政,可他畢竟不是王爺的隨侍,這一年來很想念陛下。
“陛下離宮一年,小殿下可是三五不時的唸叨着,尤其是過年的時候,奴婢還瞧見小殿下偷偷掉眼淚呢。”
“那小子倒是沒忘了朕,不錯。”謝琅轉動着僵硬的脖頸,一團雷雲凝聚,伸手拎着高振的胳膊跳上去,雷雲瞬間升入高空,衝着南離的方向疾馳而去。
高振這是第一次乘坐陛下的雷雲,那速度快到超乎想象。
其實這速度頂多就是和車速差不多,再快些她怕高振承受不住。
高振平日裡就極少出門遠行,此時自然覺得速度快。
按照謝琅的預估,大約不到三個時辰便能抵達南離上京,今晚可以歇在將軍府?
高振顫巍巍的坐在雷雲上,雷雲很寬敞,有兩丈方圓,可就算如此,他也怕自己掉下去。
就這高度,摔下去絕對成了肉泥。
謝琅此時卻優哉遊哉的躺在雷雲上假寐,根本就不管全身發抖的高振。
這一路雖說不算多累,可長期的趕路,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馬車裡,無法完全伸展開,到底是疲乏不堪。
周鈺那病弱的身子,能夠全程忍耐下來,還真是不容易。
下面的景色一閃而過,居高臨下看到的景緻,總能令人心胸開闊,豪情萬丈。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最終在戌時抵達上京。
夜色中的上京,從上空看下去,到處都是燈火通明,街頭巷尾也被燈籠點綴的猶如繁華盛景,美不勝收。
雷雲逐漸縮小,在距離上空不足百米的地方,高振覺得腳下突然懸空,還不等喊出聲來,就發現自己被陛下攥住了後領,然後自高空墜落。
他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逼迫自己不要發出尖叫。
謝琅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笑道:“叫吧!”
“……”哪敢呀。
落下來後,雙腳踩在地上,高振的那顆心,纔好不容易落回原處。
“陛下,咱們今夜去哪裡?”高振顫聲問道。
“這裡!”謝琅指了指面前的府邸,上書“鎮國將軍府”,“走吧。”
隨後上前敲開了門。
“二位找誰?”門房探頭看着他們倆。
“姚理!”謝琅道。
“三少爺?”門房眼神轉動看了兩人幾眼,“兩位請稍等。”
說罷,重新關上府門。
前後約麼一炷香的時間,大門再次打開,一襲紅衣,露出形狀性感的鎖骨的姚理,媚眼如絲的站在府門前。
下一刻,姚理突然撲過來,“您還知道來找我呀,還以爲您把我給忘了呢。”
謝琅麻利的向旁邊挪開,讓姚理撲了一個空,“說話就說話,黏黏糊糊的成何體統。”
“哼!”姚理嬌嗔的瞪了她一眼,“走吧!”
似乎知道她過來的目的,轉身帶着人從正門進了將軍府,“用過晚膳沒有?”
“沒,找你蹭飯!”謝琅沿途看着府中的景色,“果然是將軍府,這建築風格堪稱莊重古樸,可見你們姚家在南離是多受重視。”
“我爹好歹是鎮國將軍,一品武將。”姚理帶着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再說這也不算最好的,幾位王爺的府邸,那才叫非同凡俗。”
來到他所居住的正雅居,姚理吩咐自己的小廝,“讓廚房準備一桌豐盛的飯菜送過來。”
“是,少爺!”小廝麻利的離開。
謝琅走到上首坐下,環視他的房間。
房間的格局很寬敞,屋內的擺設也都是考究異常,牆壁上掛着四副梅蘭竹菊的四君子字畫,畫風頗具古意和雅意,桌椅都是頂尖的良木打造,雖然寬敞卻不顯得空洞。
房間內,數個燈燭架子也雕鏤的精美異常,點燃的燭火,爲房間暈染出一道淡淡的淺黃色光線,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陛下,我爹……”
“他現在駐紮在盛京十里外的地方,別擔心,他們沒有傷害大周百姓,朕自然也不會對他如何。”謝琅撐着下巴,稍稍有些睏倦,“兩日後大軍就會啓程返回南離,今晚朕就歇在你這裡了,明兒還得去這邊的皇城走一遭!”
姚理不知道該說什麼,即便她說的如此輕鬆寫意,可明日的皇城,必定將會血流成河。
“明日,你們將軍府就閉門謝客吧,沒事別外出了。”
“我明白。”姚理點點頭。
見他似乎沉寂下來,謝琅問道:“心中可曾恨朕?”
“這有何可恨的,若非南離先對大周發兵,以陛下的性子,斷然不會行此舉動。”姚理有些傷感,“對陛下的性子,我還是多少了解一些的。”
“你倒是看得開,可多少有些看錯了。”謝琅忍不住輕笑。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即便南離不對大周發兵,說不得什麼時候,朕會想要擴充大周國土,或許是明年,或者是十年八年,亦或者是二三十年以後,總會有那麼一日的。當然你也沒說錯,這次若非南離不知好歹,朕必然不會在現在過來。”
“陛下!”姚理那想來不羈的眼神,此時卻帶着點點的祈求,“宮內絕得都是些壞人,陛下是否會網開一面?”
“宣帝不也沒有退兵嗎?”謝琅眸色清潤,“若朕沒有交代大周各州府,讓他們不得抵抗,你覺得如今的大週會死多少人?”
“……”
“若非朕有這般能力,你覺得你父親是否會做到不傷我大周子民一人?”
“……”
“姚理,福,他們跟着宣帝享了。如今遇到災難,以無辜來逃脫,公平嗎?”
“……”姚理無話可說。
“你父親沒敢動大週一人,是因爲他若是動了,姚家軍絕對沒有生路,是朕的仁慈,而非是你父親的寬恕。”謝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事實上,他在朕這裡,有過無功。朕若是從前的那個軟弱帝王,如今的大周,恐怕早已血流成河。”
“我懂!”姚理艱難的點點頭。
“所以,朕願意與你相交,那是因爲你自身的緣故,可是有些事,該如何便如何,若是你我的交情摻雜了這些東西,那你這個朋友,朕不要也罷。”
姚理沮喪了好一會兒,突然眼神一亮,“你我是朋友?”
“現在看來,的確如此。”
“那咱們的關係,其實還可再進一步的!”姚理本就不是那種沉浸在沮喪之中的人,他:向來都看得開,“我也沒什麼野心,待在陛下的後宮裡吃吃喝喝,穿衣打扮,聽曲看戲就已經很知足了。”
“朕不樂意!”謝琅不禁開始磨牙。
“爲什麼,我長得又不醜,幹嘛一臉嫌棄。”姚理心塞塞,瞧瞧他這張嫵媚多情的麪皮,瞧瞧他這優美的鎖骨,瞧瞧他這不盈一握的小蠻腰,還有這白皙的肌膚,修長的手指,哪點不好了?
“你喜歡朕什麼,朕改!”謝琅無奈嘆口氣。
“我喜歡陛下的全部,包括這張臉。”姚理笑的比花兒都燦爛。
“……”MMP。
姚理就是個賤人。
“通融一下,給個名分就行。”姚理嬉笑的樣子,卻掩飾不住內心的怯意。
“朕不適合你!”想給他發一張好人卡,還是算了吧,“你再到處去看看,總有能入你心的姑娘。”
“陛下喜歡那位周公子嗎?”姚理垮下臉,心好酸。
謝琅想了想,“周鈺其實很不錯,不過朕倒是沒想着嫁給他。”
好吧,似乎不是那麼酸了。
“那日後陛下想成親了,一定要提前先考慮考慮我。”
謝琅沉默不語。
晚膳很豐盛,既然是姚理吩咐的,廚房裡自然不敢怠慢。
“明年,在南離,豈不是就能吃到番薯和土豆了?”
“或許吧。”謝琅吃着面前的飯菜,味道還是很不錯的,再喝兩口酒,有滋有味。
外面,姚理的小廝進來,“少爺,姨娘往這邊來了。”
“……快點去把我娘勸回去,就說我已經睡下了。”
“門房那邊將少爺帶了一位姑娘回來的消息,告訴了姨娘。”小廝梗着臉道。
“那就去告訴我娘,今晚我這裡有貴客,她不想見到旁人,勸回去歇着。”
“是!”
小廝扭頭跑出去了,姚理趕忙叮囑屋裡的另外一個貼身小廝去落鎖,千萬不能放他娘進來,不然今晚不是謝琅不痛快,就是他親孃不痛快。
這雙方,他都吃罪不起呀。
卻說那小廝跑出正雅居,在距離不遠的地方,直接張開雙臂攔住了念夫人。
“嘿,你這小子,做什麼呢?”旁邊的婆子不由得笑了,她認得這個小廝,是三少爺身邊的,“姨娘只是去看看三公子,你堵在這裡作甚?”
小廝叫元寶,還有個叫銀子,他耿直的看着念夫人,“少爺說了,讓小的勸夫人回去歇着。”
念夫人美眸一瞪,“回什麼回,不看到那姑娘是誰,我睡得着嗎?你給我起開。”
“不,少爺說了,讓小的勸夫人回去歇着。”元寶再次重複了一遍。
府裡的人都知道,三少爺身邊有兩個貼身小廝,一個圓滑,一個耿直,兩個孩子都以姚理的命令是從,說什麼就是什麼,辦事從來都是妥妥帖帖的。
既然姚理讓元寶勸念夫人回去,念夫人也知道,今兒恐怕是近不得正雅居一步了。
念夫人一直都想着來個姑娘,把她這個兒子娶回家,嫁妝早就給兒子準備好了。
如今好容易聽說姚理從外面帶了一個姑娘回府,她如何還能坐得住,只恨不得過來看看自己的兒媳婦。
誰想到卻半路折戟,被一個小廝給攔住了呢。
“元寶啊,你告訴我,那女子是誰?”
“少爺不讓說,小的不能說。”
“……”這耿直孩子。
“那姑娘今晚歇在府裡嗎?”念夫人又問。
元寶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最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又搖搖頭。
念夫人被這一連串的動作弄暈了,這到底是留還是不留?
你倒是給個準話呀。
她也知道,今晚是見不到兒子了,只能轉身往回走。
“姨娘!”
“回吧,理兒準是害羞了,今晚見不到也無妨,早晚能看到。”臺階她自己砌,不用別人給,不然趕不上趟兒。
得知親孃回去了,姚理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很害怕你娘?”謝琅問道。
“怕呀,怎麼可能不怕!”姚理皺着眉,苦哈哈的道:“我娘那人,陛下是不知道,真要和您碰了面,估計不大會兒,您就得當場發怒。”
“怎麼說?”
“她催婚啊,整日裡恨不得來個女子,就將我給嫁出去。”
“嫁?”謝琅挑眉輕笑,“這個字用得好。”
“我相貌長得像我娘,打小就是男生女相,她嘴上一直把我當女兒看,習慣就好了。”
“……那不見的好。”她可不想被姚理的母親逼着自己娶了這禍害。
姚理給了謝琅一個委屈巴巴的眼神,最終哼唧一聲,用力咬着嘴裡的飯菜。
說的真痛快,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呀。
“有想要擔任的官職嗎?”
“別了,我可不想入朝爲官……”姚理微楞,然後問道:“陛下,以後你會削掉將軍府?”
“不會,姚將軍乃南離的名將,日後還是要派他駐守邊疆的。”
“那就好,我不做官,有我爹,再有我家的家底,日後家裡的田產還能還錢,我一輩子也花不完。”
“……”沒出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