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於墨西哥玉米餅的堅硬的黃餅裡面夾着用火和油炙烤過的蔥花,然後加進去了一些新鮮的番茄和油煎午餐肉。這並不是一頓非常豐盛的飯食,但是對於吃了好幾天蟑螂的唐驥來說無疑是美味的食物。
唐驥毫無心理負擔的吃着這些友善的人們給他的食物,因爲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即使是在他自己的心裡,他也認爲他來這裡是要拯救這些人離開現在的困境的,所以接受他們的報酬毫無壓力。
這是一間隱蔽的房間,其實就是飛船修建過程中留出來的安全室,最大容量是十個人,本來的作用是逃生艙,只可惜現在整艘飛船都被粘液固定,救生艙也發射不出去。
這間房間裡並沒有十個人,只有五個人。一個是那個還依稀能夠看出往日的肥胖的瘦子,另外兩個面黃肌瘦的男人,還有一箇中年婦女帶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看上去面貌相似,應該是母女關係。
他們的食物並不多,但是還是給唐驥湊出了一份食物,因爲唐驥是他們最後的希望。更關鍵的是,直到男人把他帶回了安全室之後,在另外兩個男人的提醒下才察覺到,如果唐驥的身手真的好到能夠和刺蛇對練的地步,那麼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裡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換句話說,手裡拿着光劍的唐驥在這個安全室裡基本可以爲所欲爲,如果他有壞心思,誰都攔不住他。更關鍵的是,唐驥進來之後也不知有意無意的坐在了安全室的出入口處,這下誰都別想出去——如果唐驥不同意的話。
那個母親把自己的女兒抱得更緊了,他們的身上的衣衫都是襤褸的,武器的能量大多也已經不全。他們對於唐驥來說可謂是毫無反抗能力。
唐驥把食物放到了嘴邊,卻看到那個小蘿莉在母親的懷裡可憐巴巴的看着他,似乎嚥了一口口水。唐驥笑了笑,把手邊的餅和午餐肉夾在了一起,走到了瑟縮的女人和小女孩面前,把食物遞到了小姑娘的嘴邊。
“來,你餓了麼?吃一點吧。”唐驥溫和的笑着說道。他和唐少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對於其他的生命是存在着喜愛和敬畏的,他不會無緣無故去剝奪那些智慧生物的生命,除非有必要——至今爲止,除了自衛反擊這個原則之外,唐驥還沒有直接殺死過任何一個人。
小女孩那雙美麗的灰色眸子看了看唐驥,伸出有點髒的小手,捏住了唐驥手中的食物卻又馬上把手縮回去。唐驥覺得這個女孩好有趣,就好像一隻試圖從捕捉器裡拿走食物的貓咪一樣。
小女孩第二次摸到了食物,唐驥的手沒有動,然後他感受到了一股微微的力道從小女孩那裡傳來。唐驥鬆開了手,小姑娘拿到了食物。然而,她卻沒有直接吃,而是撕下了一半塞到了她的媽媽的手裡。
“小姑娘真乖。”唐驥帶着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頂,然後轉身回到了大門口,盤膝坐下,閉上眼睛開始冥想。
是的,冥想。不過這種冥想並不能提高唐驥的身體素質,這是他的一種習慣,同時也是在嘗試,看看這具身體當中還能激發出多少潛力,能壓榨出多少力量。反正這具身體是一次性用品,完全不需要考慮損毀這種事情。
在地球上的時候,唐驥每天都要進行至少一個小時的冥想,這是壓制自身那控制不住的瘋狂的好方法,同時也能讓他從無止境的慾望當中脫離而出,讓他不至於失控,同時也能鍛鍊他的精神力。
不過到了這裡之後,唐驥發現冥想並沒有用,大概是因爲死亡的身體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精神力。不過,用來平心靜氣還是不錯的,至少他不會因爲連續吃了幾天的蟑螂而暴怒把自己面前這幾個人全都砍了。
至於對待那個小姑娘,唐驥也是真心的。他喜歡生命,更喜歡美麗的小生命。即使知道這生命即將逝去,他也會做出最後的慈悲,正如同他學習生物的時候,即使後一秒他就扭斷了兔子的脖子,在那之前他也會充滿愛意的撫摸兔子的後背,儘可能讓它們感到舒服。
旁邊的人似乎不明白唐驥在做什麼,他們只能安靜地看着。在他們眼裡,冥想是一種很奇怪的行爲,似乎他們的星球上並沒有宗教存在,所以他們的心性修行也很差勁,完全被利益所驅使,雖然進步速度很快但是漸漸地人們已經失去了敬畏。
唐驥本身作爲一個醫學生,他對於宗教是抱着嗤之以鼻的態度的。但是當他越來越強,當他能夠看到命運的軌跡,他才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比那些可笑的事物值得敬畏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那個小姑娘彷彿老鼠一般將嘴裡的食物啃了個乾淨之後,唐驥才緩緩地睜開了眼。冥想對於他的實力毫無幫助,但是至少能夠保證他的觀察能力不會因爲情緒化和疲憊而陷入遲鈍。
站起身來,唐驥走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好了,我已經休息夠了,我還有我自己的任務。勞煩你,給我指一下路,你說過你知道進入船長室最近的路。謝謝。”
隨時隨地道謝,並且使用禮貌用語,保持一定程度的謙遜但是又不讓別人感到卑微,這是一個貴族紳士應該有的禮儀,儘管唐驥並不是什麼貴族。
事實上,禮儀也是一種訓練,一種對於剋制的訓練。想象一下,在古代那種法律不健全的時代,貴族的權力是大於法律的。而能夠約束他們行爲的,只有兩種東西:宗教和禮儀。
古羅馬有一位皇帝,叫做尼祿,在宴會上不加掩飾自己的貪婪,撕下一條鵝腿而大嚼,這就是失禮的表現,也是慾望無止境膨脹的表現,這種人一般都會在自己的貪婪之下被慾火焚身。
巫師在這個時代的權力,甚至比古代的皇帝還要大,因爲皇帝也不過是個害怕背叛的普通人,而巫師的力量絕不會背叛他們。所以,巫師要是想要自制,也必須憑藉禮儀這種看上去沒什麼用處的東西。
當巫師失去了自制,那麼他們的貪婪無止境膨脹的一天,也就是被奈亞化作一個瘋魔的時刻。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自願化作貪婪的瘋魔的。
“啊,哦,好的,工程師先生,我這就帶着你去船長室。”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站了起來,微微有點戰戰兢兢地跑到了唐驥的身邊,拉開了那扇圓形的大門。
就在唐驥跟隨着那個男人走出去的時候,小女孩突然從媽媽的懷裡鑽了出來,對着唐驥鞠躬到:“謝謝大哥哥!大哥哥加油,解決那羣怪物!”
唐驥一愣,然後溫和的笑着點了點頭。他一定會解決這羣怪物,用他自己的方式,這個結果是必然會被達成的。
走在陰冷潮溼的管道當中,唐驥抽了抽鼻子,一股濃烈的蛋白質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唐驥皺了皺眉,這味道一點也不好聞,甚至會讓人類的胃部本能的抽搐。
“真是令人憎惡的怪物……不愧是黃衣之主所釋放的輻射導致的異變,簡直比拉萊耶之主的能量輻射帶來的生物異變更令人感到噁心。”唐驥這麼評價道。
走在前面的男人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問道:“呃……工程師先生,我看您的長相,應該和我們是同一顆星球的人吧。難道說,您之前有過對付這種怪物的經歷麼?黃衣之主,拉萊耶之主,這都是什麼?”
唐驥的嘴角勾起一絲看不懂的微笑,然後回答道:“是的,我曾經和拉萊耶之主……一位和黃衣之主對立的邪神的眷族戰鬥過。不過那傢伙是深淵水域之王而黃衣之主是深空星海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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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拉萊耶之主克蘇魯可是要比黃衣之主哈斯塔有品位多了,被他的能量侵蝕的人類大多都變成了魚人……想象一下上半身膨脹,手腳出現魚鰭並且渾身長出鱗片,嘴裡有尖牙的人類就行了,那樣子可比人蟲合體的樣子有品位。”
男人只是想了想,就覺得自己的胃裡一陣翻滾,好像被火燒一樣。他強行壓下不適的感覺,想要終止這段談話,但是卻彷彿有一種聲音,正在蠱惑着他,向着那個男人提問。
“那麼,工程師先生,你們那次是怎麼戰勝這些噁心的生物的呢?是……用大面積的火力覆蓋,還是找到了某種針對性的靶向治療藥物?”
男人這麼問到,他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那就是他的嘴已經不屬於他了,平白無故的問出了這句話。
唐驥輕輕一笑:“誰告訴你我們贏了……我們的戰爭還在持續,只不過你們看不到罷了。在黑暗的縫隙當中,在水下,在世界的邊緣,我們的戰爭一直在持續。”
“呃……那麼……啊,我們到了,穿過這扇門,接下來只要一直直走就到船長室了。”男人突然說道,他已經看到了他要帶着唐驥去的地方的大門。
唐驥笑着點頭示意:“辛苦你了,那麼,坐下休息一會兒吧,剩下的路我能自己走。而且,你待會兒會有點疼。”
“呵呵,先生見笑了,但是這點勞頓還不至於讓我因爲肌肉疲勞過度而感到疼痛……唔,不對,這是怎麼回事,啊,好疼,啊啊啊啊!!!!”
聽着男人的慘叫唐驥微微笑着搖了搖頭:“很抱歉,但是你剛纔說出了邪神的名字呢。這並非我所願,但是當跟隨在我的身邊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被黃衣之主盯上了。我之所以點名要你出來引路,就是爲了防止你將你身上的輻射傳播給那三個人啊。”
“從被黃衣之主盯上的那一刻起,你的靈魂就已經不屬於你自己了。但是那裡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所以我不會讓你回去,你死在這裡,等到我的目的達成,他們的靈魂至少不會變成黃衣之主的一部分,而是能夠得到自由。”
“那麼,再見了,我的朋友,這一路上和你相處得很愉快。”說着,唐驥一劍砍下了已經長出七顆眼珠子的男人的頭顱,臉上無悲無喜。
然後,唐驥轉過身來,手中光劍畫了個圈,將面前的大門切開。實際上,除了幾扇特別的大門,剩下的大門都能用光劍切開,光劍在破拆方面甚至可以和飛機重炮相媲美。
走進船長室外的指揮艙的一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這裡已經沒有了黃色的粘液或者蜘蛛網一般的物質,但是卻有着更加殘酷的一幕,令人不堪忍受。
無數的人,無數的屍體,他們的下半身就好像被野獸啃噬了一般空空如也,只剩下半截光禿禿沒有肉的脊椎骨和肋骨懸掛在原地,上半身卻基本完好,能看出他們是在失去了內臟之後在痛苦當中死去的。
“這東西……與其說是屠宰場,倒不如說是什麼血腥的祭壇。雖然這具身體沒有巫術,我只剩下一縷意識,但是我還是能夠感覺道,這上面有和奈亞拉託提普不同源的巫術存在。”
就在這時,一個身上穿着黃色衣服的男人,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唐驥的面前,臉上還帶着奇怪的微笑。
這裡怎麼會有活人?不對勁,準備戰鬥!唐驥左手拿着光劍,右手已經把槍口擡了起來,對準了晃晃悠悠走過來的怪人。
“呃,額啊啊啊!偉大的神明啊,我已經做好了投身於光明的準備!來吧,在我的身上降臨,我將得到光榮!!!!”
伴隨着令人心悸的咆哮聲,那男人的頭顱整個轟然爆炸開來,一顆全新的腦袋從中鑽了出來,那是一張半人半昆蟲的臉,額角上延伸出來一根長長的犄角,八隻黑色的眼睛和長滿了尖牙的嘴巴,在這張抽象的臉上並沒有鼻子的存在。
然後,那人的胳膊也轟然炸開,從斷面當中鑽出了總共六根彷彿蟋蟀大腿一般的龐大的帶着倒刺的肢體,揮舞着,以一個遠遠超出了正常生物的極限的速度朝着唐驥俯衝了過來。
“惡,真是有夠噁心的變身方式。而且,這下難對付了!”說着,唐驥以退爲進,揮舞着手中的光劍衝了過去,同時利用自己出色的觀察力盡可能的讓這具軀體避開了怪物的衝擊。
兩個身體一閃而過,唐驥微微摸了摸自己這具身體的臉,上面少了一塊肉,左側的腮幫子消失不見,正在流淌着鮮血,依稀能夠看見牙齒。
但是,那怪物的六條蟲腿,其中之一已經落在了地上,斷面上還在冒出縷縷青煙。
唐驥微微眯眼一笑,看來,能打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