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蘭在敘述中使用了大量不確定的語氣詞,儘管她是希望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
範寧感受到了和之前一些違和細節中透露出來的相同的詭異氣息,歸途列車上的詭異夢境、“作曲小屋”內部發生變化的陳列、接連沒有去成的伊格士舊居、活過來了的1號鑰匙.無獨有偶,在羅伊的赫莫薩姑媽畸變身亡,身份卻逐漸和此前的“西爾維婭”開始重迭時,羅伊也有同樣的感受。
範寧覺得某些記憶中的認知正在扭曲變形,被塗抹上了原本與其“應然”不符的色彩“濾鏡”。
或者說,他覺得歷史正在腐爛變質。
而且,這一進程,自從自己接觸失常區以後,被大大地加速了,甚至影響到了異常地帶之外的普通塵世。
“失常區F先生斯克里亞賓.天啓秘境神降學會”
“B-105燈塔啓明教堂聖塞巴斯蒂安”
“那些啓示,聖塞巴斯蒂安所留下的,‘父親’位格的巴赫所留下的,關於‘神之主題’與‘三位一體’啓示.”
對這些違和事件的混亂感受是一方面,但範寧在B-105的燈塔中收穫的啓示,今夜的的確確在升格“新月”之後徹底滌清了,他索性在陽臺上蹲了下去,面對栽種多肉植物的一方淺淺沙坑,就直接伸出食指,在沙礫中寫劃了起來。
「不墜之火」「無終賦格」「舊日」
希蘭發現範寧寫出的是這三位見證之主的神名。
在範寧書寫的同時,周邊事物開始發生過梭子般的轉換,沙礫中的潦草字跡變爲了木製禮臺上的淡金色字體,他已經帶着希蘭入夢啓明教堂。
而隨着他的入夢,那些長條桌椅腳下散落的紙頁,就像龍捲風一樣的捲了起來,前些日子因爲梳理混亂記憶而在禮臺上留下的滿篇字痕,包括他剛剛寫下的三個神名,也全部化成了金色齏粉。
漫天紙頁和金色顆粒飛舞匯聚,最後,在廊道邊兩側形成了一冊冊古樸的書籍教冊。
範寧在這一刻明確,「不墜之火」「無終賦格」「舊日」,就是神聖驕陽教會在秘史中記載的三位一體!
界源神“不墜之火”爲聖父,質源神“無終賦格”爲聖子,器源神“舊日”爲聖靈,同具位格、同享尊榮之時,即爲三位一體!
這就是之前的失常區調查行動中,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給予他的,關於親見輝光的“大功業”的啓示!
目前,範寧覺得自己是有很強意願,去遵循巴赫的這條指示實現“大功業”的。
一方面神降學會的活動、F先生的怪言怪語、何蒙、岡以及自己父親的不明下落.都讓他內心感到不安,另一方面,他實在需要找到一種更快速的助力去正面對抗特巡廳、對抗波格萊裡奇!也許自己的實力提升速度已經夠快了,但面對如此專制霸道又強大的當局,還遠遠不夠!
可是,關於三位一體,很多疑惑仍然縈繞範寧心頭。
看起來,“舊日”殘骸已在自己手中,其污染也用“神之主題”暫時壓制住了;
“不墜之火”始終懸掛高空,位於界源神之首;
“無終賦格”,即質源神巴赫,祂在飛昇之後的狀態是好是壞,倒是不好判斷,畢竟其事蹟在神聖驕陽教會裡太過於隱秘了,可能有什麼隱情,但至少巴赫應該暫時沒有隕落,仍然位於居屋,範寧向祂祈求無形之力,還是有一定迴應的。
所以,應該是“齊”的啊?
爲什麼沒有即刻實現呢?
“問題可能處在‘舊日’上,器源神後來都瘋了,‘舊日’現在仍是殘骸,已經從穹頂之上跌落.要怎麼才能讓‘舊日’恢復居屋之席位?難道是,繼續執行穿越之初‘再現藍星音樂’的指示?我再現得還不夠,還要繼續再現?”
“抑或是,三位一體的實現還需要等某個時機?某個節點?或者藉助某個特殊儀式?對了,還有‘時序之鑰’的問題——因爲無論是‘原旨派’的三位一體說,還是‘祛魅派’的時序合歸說,都只是對‘三棱鏡’的一種解讀角度,很可能兩者是要同時實現的創造三位一體的條件,和集齊三把時序之鑰,需要同時滿足?”
範寧又回想起剛纔在墓園裡的詭異一幕。
“時序之鑰.對了”
範寧往廊道上的那排“藏書”走去。
這些“藏書”實際上是今晚範寧升格“新月”後,將失常區調查期間的混亂記憶梳理出來的結果。
除了經歷的種種事件記憶、以及“神之主題”和“三位一體”啓示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部分,是他對於文森特或範辰巽的工作日誌記憶。
“關於鑰匙的日誌”
範寧伸手探向其中一排。
印象中的確有一篇日誌,是關於“鑰匙”的,表述過於抽象,他以前看得雲裡霧裡,因爲先入爲主的認爲其指的是穿越門扉用的“密鑰”。
現在來看,“鑰匙”一詞可能指的是,“時序之鑰”這種特殊物質。
那麼讀起來還是有些頭緒的——
「鑰匙不能被持有,也無法被使用。鑰匙和靈性一樣,並不具備現實性,但至少靈性可以被保存在身體裡。我認爲,這導致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也就是理論上說,想要“奪得”一把鑰匙——姑且還是用“奪得”這個詞表示我們的目的——其實和我們常規所想的“高門檻”很不一樣。僅僅只是理論上,這並不一定需要經歷隱秘的尋寶、激烈的爭奪、或是升得更高的戲劇性過程,而是需要一段天才的綺思,一次震撼的宣示,或依託一件創造或揭示真理的傑作,就好像歷史上那些數學家對某些定理的巧妙證明一樣.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爲什麼那些見證之主也不一定能奪得鑰匙,爲什麼特巡廳四處尋找也沒找到任何一把鑰匙的下落,爲什麼我的合作人對於篡奪那位危險分子的鑰匙持如此謹慎的態度,即使是他們也無法穩定地保留鑰匙我也曾親手觸摸過其中的一把,當時倒沒覺得這種物質有這麼特殊。」
這篇日誌讓範寧產生了發散性的聯想。
難道說,巴赫的BWV1080號作品《賦格的藝術》,即自己所獲得的“神之主題”,它本身就成爲了0號鑰匙在這個世界上的一種指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