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感受着這具朝氣蓬勃的身軀。
這一份感受，也僅限於他的直觀感受。
陸燃清楚，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自己的血、肉、經脈、骨骼，統統都被淬鍊過了。
單單是想一想，陸燃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弱弱的開口道：“仙羊大人？”
屋內一片安靜，腦中沒有迴應。
陸燃自顧自的詢問道：“這種賜福的能力，我是否也能擁有？”
“哦？”傳音再降。
看得出來，陸燃的詢問，勾起了神明的一絲興趣。
陸燃立即道：“我的腦海中存在着一座神魔雕塑園，其中神明近百。
只要激活其中一尊神明塑像，我是否也能降下賜福？”
“難。”
“難？”
不知爲何，仙羊轉移了話題：“如果寂夜刀的神兵領域，與其他神兵的領域相同，你當如何？”
陸燃眉頭微皺，口中吐出一個字：“搶。”
在這個語境下，所謂的“搶”，不分主動與被動，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就比如說鄧玉湘。
她就是不得不去赴約！
斬夜大刀，是鄧玉湘親密無間的戰友，是完全歸屬於她、需要她負責的神兵。
鄧玉湘本人，又是一個極度驕傲的、強大的武者。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鄧玉湘是不可能退縮的。
一旦神兵領域重迭，她就只可能與對手一分高下。
低沉的嗓音印入腦海：“賜福的能力，唯有真神才能擁有。”
“真神？”
仙羊出乎意料的耐心：“我爲你降下的這道光柱，包括你之前在北風城內、見到的那座神墟。
這些能力，與其說是衆神自身擁有的，不如說，這是身份的象徵。”
陸燃很是疑惑：“身份的象徵？”
仙羊淡淡開口：“誰站在那個位置，誰就能擁有這份能力。”
陸燃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樣啊。”
仙羊：“而你雕塑園內的神明，皆是僞神。
你將園內神塑培養的再好，它們依舊不在其位，就只能待在你的精神世界裡苟活。”
“僞神。”陸燃暗暗思索着。
仙羊大人不可能平白無故，突然提及神兵領域一事。
想着想着，陸燃心中一動，有了一個猜測：“仙羊大人，我明白了！
我的僞神，想要成爲真神，也要搶奪一樣東西？
類似於神兵領域那樣的東西？”
“孺子可教。”仙羊滿意的迴應着。
陸燃急忙道：“那是什麼東西？”
仙羊：“權且稱它爲神格吧。
它決定了你能擁有多少力量，決定了你身份幾何。”
“神格.”
“穩步成長，獲得我的認可，你會慢慢接觸到的。”
“我明白了。”陸燃低下頭。
突然接觸到這些秘辛，陸燃腦子有些亂，心中也有些失落。
仙羊：“爲何這副模樣？”
陸燃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還想着，如果可以的話，未來，我也幫姜如憶淬鍊一下身體。
讓她也脫胎換骨，修煉速度更快一些。”
仙羊沉默良久，落下傳音：“接受神明賜福，何止是修煉速度更快。”
陸燃：“啊？”
低沉的話語聲中，帶着一絲玩味：“脫胎換骨的真正目的，在於提升修煉上限。”
陸燃嘴巴張成了O型。
提升修煉上限？
我的天.
就是從根本上，提升一個人的資質唄？
“啪！”陸燃一巴掌拍在腦門上。
對呀！
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淬鍊過了，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脫離肉體凡胎。
自己所能觸及到的高度，可不就是更高了嗎？
這簡直是“逆天改命”啊！
以鄧玉堂爲例，正常情況下，他就只配被五等神·紅巾選中。
如果在敬神之前，鄧玉堂被神明賜福、資質猛漲，那他是不是就能被一二等神收入麾下了？
理論上來說，應該是這樣的！
當然了，實際操作是行不通的。
畢竟仙羊大人明確表示過，陸燃若是早來，容易被賜福到七竅流血、肉身損毀。
陸燃身爲河境強者，都被仙羊大人嫌棄肉身脆弱呢。
若是換成未敬神之前的普通人，恐怕會被賜福到粉身碎骨吧.
仙羊的語氣依舊帶着一絲玩味：“你很愛她。”
陸燃驚了！
他是萬萬沒想到，神明大人的嘴裡，竟然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陸燃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她是我最忠貞的伴侶，是我最忠誠的戰友。”
想了想，陸燃又補了一句：“我相信，未來，她也會是我最虔誠的信徒。”
“呵。”仙羊一聲輕笑，似是看穿了陸燃的小心思。
陸燃尷尬的撓了撓頭。
他本想的是，若是開啓一尊神塑，就能擁有賜福的能力，那他一定會幫姜如憶淬體洗髓。
如今，夢想破滅了。
陸燃就只能厚着臉皮，跟仙羊大人說她的好話了。
爲了姜如憶，陸燃不介意豁出這張臉。
他心中清楚，誰會是陪伴自己走到最後的人。
仙羊淡淡道：“姜如憶不似常瑩，更不是斯仙仙。
靈籤的貪婪，終會傷透信徒的心。
烈天的惡行，也會一點點吞噬信徒的命。
你帶着二人脫離苦海，她們自是會對你感恩戴德，她們也沒有退路，只會對你虔誠敬奉。
但是，姜如憶憑什麼追隨你？”
陸燃面色錯愕。
當神明的口中，出現一個個人族姓名時，陸燃只感覺極不真實！
仙羊嗤笑道：“玉符待姜如憶不薄，你憑什麼認爲，她會退出玉符一派，轉而追隨你？”
陸燃默默地低下了頭。
仙羊：“憑你們的過往曾經？憑你的人格魅力？
就憑你們人類的所謂情感？”
陸燃沉默着，沒有迴應。
人類的情感，真的上不得檯面嗎？
陸燃並不這樣認爲。
這世間，牽絆彼此的方式有很多種，親情、友情、利益糾葛，等等等等。
哪個方式更高貴，哪個模式更低賤呢。
拋開令仙羊大人嗤之以鼻的情感，陸燃和姜如憶有着相同的底色。
二人是人族，有着共同的終極目標，是利益共同體。
但與此同時，陸燃也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玉符，待姜如憶不薄！
無論陸燃和玉符之間有着何種複雜的關係，在姜如憶那邊，神明·玉符未曾負過她。
儘管，敬神的本質，是人族與神明間的利益交換。
神明爲人族提供修煉之法，對抗邪魔。
人族活着的每一天，則是爲神明提供信仰之力。
死後，也爲神明奉獻出靈魂，滋養神明石塑。
但是
“她會追隨你的。”驀地，低沉的嗓音再度傳來。
“啊？”陸燃打了個激靈，“您說什麼？”
仙羊似是不想讓陸燃煩惱下去，語氣中再無玩味，唯有嚴肅：
“她終將追隨於你。”
陸燃有點懵，仙羊的聲聲質問還縈繞耳畔，現在怎麼突然改口風了？
他急忙問道：“爲什麼？”
仙羊淡淡道：“未來某天，她會認清這個世界的本質。”
陸燃眉頭緊皺：“本質？”
仙羊：“你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這個答案，我等着你告訴我。
同樣，等到你揭開一切的那一天，你也會告訴她。”
陸燃張了張嘴，遲疑數秒，最終輕聲應道：“是。”
仙羊：“姜如憶非我之信徒，但她會伴你左右，助你與這世界抗衡。
賜福一事，未嘗不可。
只不過.”
陸燃一言不發，細細聆聽着。
低沉的話語聲印入腦海：“待你習得邪法·鏡花月，能夠瞞天過海，將她帶入這間房之後，再說吧。”
陸燃沉聲道：“感謝仙羊大人成全！”
這一次，再無迴應。
陸燃等候半晌，意識到神明離去，他才深深地舒了口氣。
心緒複雜的他，只想透透氣。
他在牀榻上跪爬兩步，拉開半透明的牀紗帳，打量着古香古色的臥房。
木質的衣櫃，邊角處有精美的雕紋。
靠牆擺放着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個花瓶，其中插着豔麗的花朵。
不遠處的木窗下，還放着一個梳妝檯
他想了想，還是穿上鞋，向外走去。
走出臥房，陸燃見到了一個小型廳堂，陳設同樣講究。
廳堂的另一側，還有一間屋子，許是廚房、書房之類的？
陸燃沒有去看，而是推開廳堂木門，見到了外面的世界。
自己入駐的地方，竟是一個獨門小院，籬笆牆一米多高，其上爬滿了爬山虎，一朵朵花點綴其上。
陸燃走出院門，周遭樹木茂密，腳下有一條小路，綿延至山林中，不知通往何方。
他轉過頭，看向院門上的木匾，上書三個大字——落仙居。
陸燃頓時心中一驚！
此山，名爲落仙山。
此觀，名爲落仙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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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座小宅院，竟然叫落仙居？
這.這是我能住的地方嗎？
錯愕間，陸燃視線掠過牌匾，不斷仰頭，見到了巨大神塑的背影。
原來，這座林中小院位於仙羊大人的背後。
“小師.嗯，陸天驕！”忽有一道聲音傳來。
陸燃轉頭望去，見到了一名年輕女子。
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皮膚白皙，腦袋上還扎着一個丸子頭。
這髮型，配合上她的白色長袍，很有一種道士的感覺。
“你醒了。”女子面色欣喜，提着一個竹籃，推開了院門。
“您是？”陸燃看着女子，嗅到了竹籃內飯菜的香氣。
女子站定，雙手提着竹籃置於身前：“我叫程柔，也是一名仙羊信徒。”
陸燃忽然稍稍歪頭，似是在感受着什麼。
片刻後，他開口道：“霞光說，是你把我送來的。”
程柔微笑着說道：“你的神兵很護主，氣勢很足，不讓別人靠近。
我也是勸說了好久，它們才讓我扶你起來。”
“哦。”陸燃也笑了笑，“不用改口，叫小師弟就行。”
程柔一雙眸子明亮而清澈，笑容溫婉：“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