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霞光漫天。
金光灑落,山花盡染。
姜如憶依偎在陸燃身旁,眸中帶着一絲讚歎,望着這一幅美麗壯觀的景象。
難怪!
那個陌生青年冒着風險,也要來此地看日出。
起碼在這短暫時間裡,他能忘記身處無端煉獄裡吧。
冉冉升起的朝陽,終於離開了山巒,完全懸掛空中。
一片靜謐的花海中,陸燃心念一動,紅絲線拎着人偶,緩緩提到陸姜二人面前。
黑衣青年,已是淚流滿面。
恐懼?絕望?
亦或是對生命的留戀?
陸燃問道:“哭什麼?”
黑衣青年:“眼睛幹。”
陸燃:“.”
張目對日了屬於是~
虧我還給你加那麼多戲!
河品江品的牽絲線,還能容許“人偶”做做表情。
海品·牽絲線,連眨眼都不許!
黑衣青年說話也是含含糊糊的,嘴脣只能細微顫抖,根本閉合不上。
“你叫什麼名字?”姜如憶臉上帶着一絲笑意。
她並不認爲這是陸燃的失誤,只覺得某人被壞了兩次好事,所以故意懲罰。
陸燃自然不清楚,自己被冤枉了,此時正仔細聆聽着對方的回答。
然而黑衣青年並未迴應,只是含含糊糊的說着:
“霞也見了,花也賞了,就這樣吧.”
“你以爲,我們想殺你?”
“呵呵。”黑衣青年笑了笑。
雖不允許有表情變化,但他笑聲中的苦澀,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聖靈山中,非同門弟子相遇,殺戮纔是常態。
這對兒男女發現了美麗的千花嶺,這裡便是他們的了。
他們不可能容忍一名知曉此地的塵影弟子,繼續存活下去。
塵影一派的威脅性太大了!
獨特的傳送技法,讓此派弟子難以被控制,無法爲奴。
塵影弟子更是能帶領一支部隊,天南海北的傳送,隨時可以殺上門來!
帝袍青年與冷豔仙子,又豈會徒留隱患?
“你的名字。”姜如憶再度開口。
陪陸燃看日出的溫柔模樣,盡數褪去。
“要殺要剮,動手便是。”黑衣青年流着眼淚,含糊說着。
人,
最殘忍的東西。
他不清楚,這對兒年輕男女要怎樣折磨、侮辱自己取樂。
想要逮住一名塵影弟子,不容易的。
足夠他們玩很久很久。
不報姓名,也許還能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行吧。”陸燃看着目光渙散的青年,“我回去跟柔茵說,這是個無名氏,不是她找的人。”
黑衣青年的空洞眼神,瞬間恢復了一絲神采:
“等等一下!”
“呦?”陸燃面色一喜,“死孩子放屁了。”
姜如憶面色疑惑:“什麼?”
陸燃聳了聳肩膀:“有緩兒。”
姜如憶輕輕白了陸燃一眼。
什麼亂七八糟的!
“最後問你一遍,名字!”陸燃看向青年。
“秦唁之。”
“好好好!”陸燃連連點頭,一副氣急而笑的樣子,“還不說是吧?”
秦唁之瞪大着眼睛:???
不是!
我沒說嘛!
“呵呵~”姜如憶忍俊不禁。
清冷仙子披着暖色的金光,在這片花海中綻放笑靨。
一時間,讓陸燃看入了神。
姜如憶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俏臉微紅,輕聲道:“快問吧。”
“哦。”陸燃移開視線,看向黑衣青年,“我來聖靈山之前,有個美麗的女孩找到了我。
她拜託我尋一個名叫秦唁之的人,讓我好好照顧他。”
“李柔茵?”黑衣青年顫聲說着。
即便事已至此,他心中依舊不可置信。
“可是問題來了。”陸燃心念一動,紅絲線牽着黑衣青年飄上前來,“你怎麼證明,你就是秦唁之呢?”
出乎意料,黑衣青年詢問道:“她還在人間,對麼?她.她還好麼?”
陸燃:“.”
自身都難保了,竟然問這種問題。
倒是不枉李柔茵小姐姐這麼惦記你。
“她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我挺不好的。”陸燃哼了一聲,“我遊遍山界,從東尋到西、從北殺到南。
兜兜轉轉,找了你一年半了,你知道嗎?”
秦唁之:“.”
強到這種地步嗎?
不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也就罷了,竟能縱橫山界?
嗯.也對!
能入得了她的法眼,怎麼會是凡夫俗子。
只是帝袍青年這份履歷,過分耀眼了些。
秦唁之倒是不認爲,對方在說謊。
沒辦法,帝袍青年氣場太強、威勢太盛,手中牽着的紅絲線又太過恐怖,捏着他的小命。
“我說,你喜歡流眼淚?”陸燃晃了晃手,連帶着,牽絲線上的青年也跟着左右晃了晃。
“啊?”
“你不想眨眼睛麼?”
“想。”
“那你倒是快證明自己啊!”陸燃也是很服氣,“喜歡受虐是吧?我再給你轉過去,張目對日?”
秦唁之有些無措。
這該怎麼證明?
我又沒帶身份證、戶口本
見對方半天不說話,陸燃無奈的提醒道:“柔光映眉。”
秦唁之愣了一下,隨即肉眼可見地漲紅了臉。
如此反應,看得陸燃心中大定!
沒跑了!
任誰把年少時候的小紙條讀出來,都會很羞赧吧。
“柔光映眉?”姜如憶心中好奇,看向陸燃。
秦唁之卻是會錯了意,認爲女子在督促他接下一句:“茵,茵茵年華.”
“行了行了。”陸燃揮散了牽絲線。
再怎麼說也是李小廚的發小兒,又是未來的燃門將士。
秦唁之踉蹌落地,一手捂住了眼睛,一個勁兒的揉着。
【情詩?】姜如憶微微挑眉,輕輕瞧着陸燃。
陸燃面色古怪:【算是吧,總要有個比較私人的、能確認身份的暗號。】
【哦。】姜如憶垂眼看向一旁,輕輕把玩着一朵小白花兒。
陸燃見她的模樣,直接就是一手惡人先告狀:
【咱倆青梅竹馬,你爲什麼沒給我寫過?】
姜如憶:?
陸燃不滿道:【同桌那麼久,連個紙條都不會遞嗎?】
姜仙子終於破功了,突然擡起長腿,踢向陸燃。
如此動作,彷彿真的回到了學生時期,她偶爾面色通紅、氣不過時的小模樣。
我躲~
不可否認,小如憶的腿更長了,攻擊面更廣了。
但陸燃的速度也更快了
花叢搖曳,花瓣飛舞。
姜如憶目光掠過飄落的花瓣,氣呼呼地看着對方。
【你還生起氣來了,我沒給你寫?】陸燃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什麼?】姜如憶面色一怔。
【如憶如憶,隨我心意】
“呵。”姜如憶真是被氣笑了,周身擴散出了一圈玉符大陣。
“誒!誒錯了錯了!”陸燃嚇了一跳,趕忙也擴散出一圈玉符大陣。
秦唁之看懵了!
這.這都是啥呀?
神法邪法,隨意取用嗎?
柔茵到底找了個什麼人
驀地,冷豔仙子目光掃來。
秦唁之默默垂首、擡手揉眼睛。
陸燃趁機上前:“朋友。”
“呼!!”
低頭揉眼的秦唁之,頓時身體一僵,一朵神秘漆黑的彼岸花,自手中驟然綻放開來。
“呲——”
陸燃一把拽住秦唁之的手臂,向後倒飛。
彼岸花開了又散。
秦唁之又一次被帶離了花朵範圍,跌跌撞撞、撲在陸燃懷裡。
“那個.我.”
秦唁之趕忙後退兩步,面色有些尷尬。
陸燃也看出來了,對方不是故意要逃跑,而是下意識的反應。
三個字:習慣了!
“你就放一萬個心!”陸燃拍了拍青年肩膀,“在人間時,李柔茵對我很照顧,總請我吃大餐!”
“吃大餐?”秦唁之滿心不信。
李柔茵可不喜歡吃飯,甚至有些厭食症狀。
“嗨呀~總之她對我特別好,我自然會投桃報李。”陸燃笑容滿面,“以後在聖靈山,我罩着你!”
“還未請教,尊姓大名?”秦唁之說話很客氣。
“陸燃!陸地的陸,燃燒的燃!”陸燃稍稍歪頭,“她叫姜如憶,是我的未婚妻。”
秦唁之對二人拱了拱手:“柔茵她”
“她在人間,在魔窟·竹海內。”陸燃笑着迴應,“竹海可是療養勝地,安寧得很,你不用擔心。
不過,她應該很惦記你。”
聞言,秦唁之心中泛起一抹苦澀。
自己何嘗不想回家呢?
只不過,想要返回人間,談何容易.等等!
秦唁之擡眼看向陸燃,心思活泛了起來。
帝袍青年有如此驚人手段,怕不是與柔茵一樣,是某位隱世神明的親傳弟子?
隱世神明!
親傳弟子!
既然如此,帝袍青年若是不走神魔設置的常規路線
讓盧師直接將其傳送回人間,他或許不會受到自家神明的降怒?
秦唁之壓下複雜的心緒,問道:“敢問陸兄,您這一身的技法.”
“這就說來話長了。”陸燃一手探向側方。
秦唁之眼眸一凝,見到了一面古香古韻的銅鏡。
塵影一派的死敵,正是孽鏡妖一族!
他眼睜睜看着銅鏡化作落地鏡,綻放開來。
“走,咱們下去,邊喝茶邊聊。”陸燃笑着邀請。
另一面落地鏡,開在了河谷之地、千花居門前。
看得出來,陸燃對故人之友真的很好。
打算用煙雨茶,好好招待一下這個讓他苦苦尋覓了一年半的傢伙。
“好。”秦唁之倒是沒再猶豫,邁步而入。
“如憶?”陸燃扭頭看向一旁賞花的女子。
仙子把玩着手邊花朵,默不作聲。
“回家啦!”陸燃指尖又探出一條紅絲線,向前飛去,輕輕落在她的肩頭。
他心念一動,紅線輕扯,女子倒飛而來。
老一輩人說,世上有四大按不住:
過年的豬,受驚的驢,生氣的媳婦,上岸的魚。
事實證明,牽絲線能按住~
溫香軟玉入懷。
陸燃笑着在她發上輕輕一印,一步退入鏡內。
花海伴微風起伏,玉人隨銅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