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雲竹澗
陸燃的話語擲地有聲。
秦唁之強忍着心中悸動，道：“既然如此，門主想回家嗎？”
這一問，把陸燃問笑了。
我想回家嗎？
這山界衆生，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想呢？
陸燃也有思念的人。
母親，小元夕包括仙羊大人。
陸燃很想跟仙羊大人好好談談，求教一番。
另有一件要緊事：燃門許多將士，迫切的需要無傷撕毀契約！
“門主？”
“想！”
秦唁之心頭大定：“如果盧師知曉，門主能在人間暢通無阻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陸燃猜測道：“令師尊在人間，有未了的心願？”
秦唁之：“盧師在人間有惦念的人，如果門主能幫忙去看看、照顧一二，將消息傳回來，家師一定感激不盡！”
“何人？”
“盧師被傳送進聖靈山前，他的妻子剛剛誕下一女.”秦唁之細細講述了一番。
聽得陸姜二人不勝唏噓。
你不能用現在的眼光，去看待初代弟子。
就比如說仙羊一派內，那幾名程姓老爺子。
他們不存在軟弱、怯懦等問題。
相反，程家五虎皆是勇猛之人，是反抗邪魔入侵、衝在戰場前線的尖兵！
盧淵老爺子也是如此。
可惜他拋顱灑血、浴血奮戰，終於迎來了人間的相對安寧，而後，他卻被神明無情地丟進了聖靈山。
只留下孤女寡母在人世間。
“塵影，可真不是個東西啊”陸燃呢喃着。
姜如憶難免有些感慨，但更多的，還是覺得這樣一位老者，理應會站在陸燃這邊。
大家都是人族，有着共同的敵人。
神明·塵影更是讓盧淵傷透了心！
真的很難想象，盧淵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返回人間，想要與妻女重聚時，卻又被神明阻攔、被逼着退回了聖靈山.
那一天的盧淵，到底是有多崩潰？
他對神明，又會有多仇恨？
陸燃的出現，大概會成爲盧淵的救命稻草吧。
前提是，秦唁之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接觸至今，姜如憶一直仔細觀察着秦唁之，對這名青年有極大的改觀，也願意相信對方的誠懇。
她一手落在陸燃腿上，腦中發去傳音。
二人無聲的交流片刻，陸燃輕輕頷首，看向了秦唁之，一字一句道：
“秦兄，可有成神打算？”
“啊？”秦唁之被問懵了。
突然間的轉移話題，讓他有些無措。
更讓秦唁之吃驚的，是陸燃的話語，純純是大逆不道！
更是異想天開！
但秦唁之很快就反應過來，與自己說話之人是誰。
這是一個可以竊取神魔之力的人！
秦唁之心動了！
他受夠了這名爲“聖靈山”的枷鎖。
相比於旁人，秦唁之知曉更多訊息，早已認清了一切。
這輩子，他一眼便望到了頭。
如今的盧師，便是未來的自己。
落魄餘生。
老死山中。
“門門主還能幫助他人，竊取神魔的力量？”秦唁之聲音有一絲顫抖。
陸燃又笑了。
他稍稍歪頭，示意着身旁冷豔仙子：“你以爲，她是玉符信徒麼？”
“信徒”二字，陸燃刻意加了重音。
“咕嘟。”秦唁之喉結滾動。
他對陸燃的能力一知半解，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知道陸燃能竊取神魔之力。
但陸燃此時的話語，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陸燃將茶杯向一旁推了推。
玄霜侍衛當即提壺上前。
陸燃則是示意着默默斟茶的絕美女子：“邪神·冰梅妖后。”
冰梅妖后？
秦唁之努力保持平靜，雖然這只是陸燃的一面之詞，奈何陸燃威勢太盛。
一字一句，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氣息。
只見陸燃又看向窗外，示意着那名煮茶的紅裙女子：“邪神·烏火駒。”
秦唁之：“.”
我何德何能？
讓兩尊邪神給我煮茶、斟茶？
柔茵，你拜託來照顧我的這位朋友.
陸燃拾起茶杯，直視着秦唁之的雙眼：“所以秦兄，有無成神打算？”
秦唁之沉默許久，詢問道：“代價是什麼？”
“代價啊”陸燃抿了一口苦澀的茶水，連笑容都有些苦澀了，“代價就是，我們可能會死在抗爭的路上。
我口中的邪神，前面還要加個‘僞’字。
我們許會死在挑戰神明、奪取神位的路上。”
秦唁之靜坐許久，忽然道：“這聽起來不像是代價，而是一個資格。
任何人都會願意爲之瘋狂的資格。”
姜如憶露出了一絲笑意。
李柔茵的這位青梅竹馬，倒也是個妙人。
“呵。”陸燃笑着點頭，“秦兄若是這樣想，那就沒有代價了。”
秦唁之面色嚴肅地看着陸燃：“真的不需要付出什麼嗎？”
天上掉餡餅這種事，可能嗎？
陸燃面色古怪。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試探道：“要不，以後你給我煮茶？”
秦唁之：“.”
沒代價，硬找啊？
“還是算了。”陸燃撇嘴道，“李私廚要是知道了，不給我飯吃，我可虧大了。”
此時的秦唁之，也大概推測出來，陸燃之前說的“吃大餐”爲何物了。
陸門主.理應跟柔茵一樣，都是吞噬亡魂的主兒！
也只有這樣，二人才可能產生交集，結下深刻友誼。
“所以？”陸燃挑了挑眉。
“我願意！”
“嗯。”陸燃面色不自然地喝了口茶。
一個白白淨淨的帥氣小哥哥，對自己說這種話，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誒呀，不管了。
愛聽~
塵影一派的特殊性，讓陸燃無法不心生忌憚。
道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一旦秦唁之施展神法·彼岸花，那麼雙方之間的一切話語，統統可以清零。
你無法保證，當秦唁之將花朵收束的那一刻，是他自己傳送離去，還是會帶着陸燃一起走。
你無法控制一名塵影信徒。
而讓秦唁之撕毀契約，轉投其他門派，也非明智之舉。
燃門可不缺江境巔峰！
陸燃缺的是海境戰力，是天境戰力！
秦唁之更有一名親密無間的天境·師尊，這是秦唁之的靠山，也是陸燃未來極力拉攏的對象。
所以.
現在就把話說開，許之以利，將風險降低、再降低！
“我打算，讓你成爲僞邪神·孽鏡妖。”陸燃放下了茶杯。
“孽鏡妖”秦唁之暗暗思忖。
他好像明白了，一旁侍候的邪神·冰梅妖后，曾經可能是一名寒梅弟子。
而外面煮茶的邪神·烏火駒，大概率是一名熾血信徒！
“問題來了，想要成爲僞神，你得先和神明·塵影撕毀契約，而這一舉動，會讓你遭受慘重代價”
陸燃將利害闡述清晰，隨後道明瞭真實目的：“我返回人間，便能尋求自家神明指引。
尋一條無傷解約的路。”
秦唁之當即表示：“屬下定會竭盡全力，找到盧師！”
“竭盡全力？”陸燃愣了一下。
你們師徒二人，沒有什麼交流的手段麼？
嗯.秦唁之身上，好像的確沒有任何神兵、法器存在。
秦唁之解釋道：“盧師和我一樣，一直雲遊四方。”
陸燃心中一沉。
聖靈山天大地大，上哪找去啊？
秦唁之見陸燃表情，趕忙道：“門主不必擔心！每隔三五個月，盧師都會返回居所，小住幾日。
距我們上次相聚，已有一個多月了。
即便是我尋不到盧師，也能等到他。”
陸燃心中稍緩，問道：“你們住在哪裡？”
“距離此處不遠，位於竹木妖一族的地盤內，盧師將那裡命名爲雲竹澗。”
可憐的竹木妖一族~
是真沒排面！
都讓別人把家，造到大本營裡面去了.
秦唁之邀請道：“門主，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好。”陸燃當即點頭。
秦唁之攤開手掌，一朵漆黑神秘的彼岸花，悄然盛放開來：“這位冰梅.女士要去麼？”
“我和陸燃去即可。”姜如憶站起身來，打量着籠罩己方的彼岸花。
神法·彼岸花，可以籠罩許多人。
但傳送的對象，是由施法者自行掌控的。
“唰~”
彼岸花急速收束。
陸姜二人只覺眼前一花，周圍景色一變。
放眼望去，是蒼翠欲滴的竹林，另有隱隱霧氣籠罩。
陸燃身後，佇立着一座竹木屋宅，不遠處的竹林中，還有潺潺溪流經過。
鼻間的花香，變成了沁人心脾的竹木清香。
“雲竹澗。”
陸燃喃喃着，只覺名字很契合。
有霧，有竹。
也有林中溪澗。
“盧師？”秦唁之推開由竹木製成的籬笆院門，大步走去其中。
陸姜二人跟了上去，打量着頗爲精美的竹屋。
院落左側立有一個石桌，其上刻有棋盤，還有兩色棋子擺放其中。
陸燃對圍棋一竅不通，看不懂棋盤局勢。
“沙沙~”
一陣風吹過，送來了竹葉摩擦的悅耳聲響，也將陸燃吸引了過去。
放目遠眺，視線盡頭的竹林，被藏進了淡淡白霧之中。
影影綽綽，美如仙境。
不像是聖靈山該擁有的。
“吾廬小。”
一旁，傳來了姜如憶的淡淡話語聲。
“嗯？”陸燃轉頭望去。
只見姜如憶站在竹屋門前，擡頭望着門楣處。
那裡有三個大字。
“什麼意思？”陸燃走了過去。
“字面意思，就是我的屋舍很小。”姜如憶欣賞着刻上去的字跡。
筆鋒剛健，蒼遒有力。
“哦。”陸燃撓了撓頭，“我還以爲是什麼玄妙的屋名呢。”
姜如憶卻是輕輕頷首：“吾廬小，還有後一句。”
“什麼？”
“龍蛇影外，風雨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