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高越萬米的巨大手指,混白中又散發淡淡黃芒,似佛祖手指冒出海底,要一指點破蒼穹,加上頂端雲霧繚繞,曜日又透出彩虹來,一眼看上去,說不盡的氣勢輝煌,震撼人心,還真個佛門聖地,法華寺,原來就是一根巨大無比的擎天手指。
而巨大手指的佈置,一層層外旋樓梯佈滿手指外端,整個手指似乎都被鏤空一般,分成了怕有上千層,每一層中似乎都有僧侶坐於其中,虔誠唸佛修行,而最頂端的,卻是一個華麗的華蓋一般的建築,這是整個手指的最上一層,裡面除了中央一具面目模糊的佛像,空得沒有任何東西,雲霧掩住了延邊的走廊,也掩住了撐起蓋頂的大柱子,彷彿整個華蓋就這麼漂浮在雲端,可偏偏雲霧還吹不進大堂之中。
在這奇異建築的延邊走廊之中,此時正站立一黃衣燦燦的僧人,此僧人胸前掛一百零八粒檀木佛珠,眉目敦厚無比,口寬耳肥,身上的每一絲毛髮都乾淨通透無比,每每週圍的雲霧想凝結於其上變爲水珠,卻常常粘滯不住,自動又滑了出去,重新變成了雲霧,他白髮及肩,似凝成一股,又似根根分離,各自爲靈,在巨大手指頂端的大風吹拂下微微涌動,更添一份神秘詭異。
“阿彌陀佛!”只見和尚雙手緩緩擡起合十,眼睛透過雲霧,對着大海作一揖,彷彿看到了萬里海域,陽光照耀於這黃衣和尚的側臉,顯得神聖而又莊嚴,一看便知道是一得道高僧。
“玄智法師爲何對海空合十作揖!”正當此時,一個聲音緩緩傳來,看起來力氣衰弱無比,連聲音的速度都給人的感覺變慢了,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聲音居然就出自中央的那座佛像之中。
“我觀海中雲氣翻涌,天邊雲彩飄飛,日雖中,猶如沉入水底,本佛心萬物不動,仍然起了一點波瀾,知道今日將會有影響我佛的大事發生,又苦苦思索不出,自以爲修行不夠,故此一嘆!”被稱爲玄智法師的黃衣僧人沒有回頭,卻眉頭微微皺起,開口回道。
“法師精通佛理,善解經文,又通曉經藏律藏,可謂三藏法師,少年時便沿荊棘路途跪拜三萬六千餘里,立下苦誓尋得萬物真善,尋得佛緣,一日夢醒便來到這佛塔頂端佛蓋之上,要問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比法師修行更高之人,怎麼會平地起了這般心思?”雕像沒有任何表情,不過聲音明顯蘊含着些許吃驚。
“看不得,說不得,想不得,又哪裡稱得上尋得真善,尋得佛緣?”玄智法師垂下眼簾,眼光清澈猶如嬰兒,卻依然有淡淡憂傷渡於其上,不再說話,只是手微微一揮,整個人猶如落葉飄然從雲霧之中落下,不一會兒,便看到佛指塔下端的巨大石臺上稀稀落落地站滿了人,他——一路飛行而下,已達破身之境!
“玄智師傅!”卻是一堆穿各色黃衣的僧人突見頂端雲霧飄出一個人影,一路彷彿有佛音嫋嫋,哪裡還不知道是佛指塔的玄智師傅降臨?不禁一個個雙手合十,滿心虔誠地作了一揖。
“似有有緣人尋經而來!”最近一個和尚,似乎輩分比之周圍的人要高些,看到玄智師傅落於旁邊,跨出一步,頷首微微道。
“嗯,有緣人是有緣人,尋經或是送經,卻還不甚清楚!”玄智點點頭,不再理會衆人,只一動,便飛躍衆人頭頂,來到最前方的小石臺上,本來站立小石臺的衆多小沙彌見大,法師降臨,都紛紛退後一步,立在兩旁,眼神紛紛看向遠處船隊,這船隊旌旗奇異,又似有佛樂纏繞,一時惹得衆人驚異不已,一個個仔細端詳着。
林泉遠遠便見一金黃衣服的僧人站立臺旁,人雖然不高,卻彷彿蓋着了整個萬米佛指的威嚴,周圍的一切,都只剩了一個身影屹立於大千世界。
“終於見到了真和尚!”林泉微微一笑,心裡高興,待船隻紛紛靠岸,一躍而上,向石臺金黃佛服的和尚走去,不過越是走近,心底裡居然越是不舒服,待近十步方圓,長髮往後飄起,猶如見到大風,又近一步,髮髻脫落,衣服呼呼作響,披頭散髮,似亂了心,便亂了象一般。
“這什麼和尚,看他沒使任何法力,爲何我卻感覺自己想找個地洞鑽下去一般!”林泉心中越發吃驚,下定決心,使勁向前又跨一步,這一步,彷彿是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腳往石縫裡塞,居然讓林泉腳尖無比刺痛,眼睛更是被吹得流下淚來,皮膚都感覺到陣陣寒風,猶如針刺,說不出的難受。
“這和尚看起來厲害無比,我離他還有八步,我若不顯示點本事,怎麼能尋到他的重視,有朝一日見到青木?”林泉心裡暗暗發狠,大聲一喝,體內元氣瘋狂運使起來,更有股股黑煙突然冒出,慢慢凝結成一把三尺小黑劍,這劍一邊急速旋轉,一邊使勁擋在林泉身前爲其開路,不過奇怪的是,本來只是刺穿前方的空氣,居然發出了金鐵交戈之聲,更時不時冒出漂亮火星,彷彿前方有一堵看不見又堅硬無比的巨牆一般。
“我有一念,修道得佛迷失皆斬斷;我有一生,過去現在未來皆清風;我有一心,愛恨癡怨情仇皆浮游。自我驚鴻一瞥,得彌留萬解,現渡心入劍法之中,運使輪轉神功細細領悟,終於開一派劍法昇華,得如此嘉丹輪轉神功,由此入你五步不難!”林泉一個聲音,猶如大喝,又似耳邊微微細語,在場衆僧都覺詭異無比,連玄智和尚都忍不住用了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林泉。
“轟隆隆……”整座佛塔彷彿震動了起來,從中裂開了一條大縫,石塊紛紛落下,驚起衆人緊急躲避,不過稍有躲避不及的,竟然被石塊穿身而過,待臉色慘白地回過神來,卻發現不過是自己信念動搖,眼神出現了幻境!
不過,待幻境消失,衆人看向林泉方向時,居然發現此人真的進入了玄智和尚的五步之內!居然能進入玄智大師的五步之內,這人恐怕起碼是化石四重以上的修爲!
“施主妄念,本無所阻,爲何要爲自己設阻?”玄智和尚依然微笑着看着眼前長着小小黑角的黑衣人士,開口溫和說道。
“真個虛僞的和尚,明明是你設阻於我,卻偏偏故弄玄虛!”林泉心中嗤笑不已,不過嘴巴卻並不明說,只是心中冷笑一聲,開口回道:“本無所阻,大師爲何要說有阻?”
“施主好修爲!”玄智聽後,面無表情,淡淡一句,便轉過身去,走向一層的大殿之中,身後似乎更有佛光閃耀,看起來玄妙漂亮無比。
“好一個和尚!”林泉雖然不知道剛纔對方到底怎麼做到不運使任何法力就能設阻於自己,但也爲眼前和尚的淡然入世微微吃驚,又見其後腦彷彿閃耀金光,更是不自覺地出現了些許競辯之意。
“施主不知從何而來!”正當林泉想快速跟上之時,卻沒想一個長着羊角胡,看起來有點奸詐的黃衣和尚突然湊過身來,阻住通道,開口問道。
“哦……其實我本爲當年叛逃法華寺的四僧之後,不過自創一堂,爲斷緣堂,既爲求佛求幻,也爲求道求真,大師叫我真幻法師即可!”林泉一聽,也雙手合十,又裝模作樣地做起同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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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爲同門,也當行跪拜大禮!”沒想眼前和尚一點也不懷疑林泉所說,也彷彿毫不在意,只是開口說出本門規矩,看了看萬米隱入雲霧的高塔,又繼續解釋道:“這塔,名爲佛指塔,最高一層,有華蓋一座,有佛堂一間,有活佛一尊,名爲佛指佛,乃我唯一知佛指塔來源之人,乃我法華寺創始之人,你入得剛纔玄智師傅進入的大堂,需三步一揖,五步一拜,方顯虔誠求佛之心!”
“大膽,我門八部神佛來渡盡你等癡人,怎敢要憑得跪拜?”還不等林泉開口,便見身後緣似故意般大聲呼喊責令道。
“問世間佛陀菩薩,至高不過無能勝彌勒菩薩,藏福德虛空藏菩薩,秘密主金剛手菩薩,去煩惱除蓋障菩薩,都不敢有神佛之稱,不知你斷緣門爲何要違逆諸法,立如此不敬之佛?”羊角胡和尚聽聞林泉身邊人所說,大吃一驚,趕緊出口責問道。
“少年不懂事,欺欺無煩勞,卻沒想大師作此態勢!”林泉聽罷,並不激動,只是微微作揖,開口溫和說道。不過這一說,彷彿提醒了羊角胡和尚什麼,只見他恍然大悟一般,退後一步,又看了看一層大殿方向,低頭哂言一句道:“慚愧慚愧,枉得師傅教訓!”也不再看林泉等人,明顯是不再做任何障礙。
“真是有些道行,一點就通!”林泉暗暗點頭,不再看旁邊僧侶,大踏步向大殿走去,其餘各弟子三部,一個個暫時於衆僧人和尚矗立一塊,等待林泉出來安排。
林泉一入大殿,便發覺這寬闊無比的大廳居然遍滿蒲團,除了一部分剛纔出門因好奇觀看林泉到來的衆僧人,還有更多和尚居然一個個仿若無人到來,依然沉聲唸經,可外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只待林泉完全踏入門檻,才聽得經聲。
“你帶妄念而來,我卻身無妄念,所以你近我身才有所阻,你可知犯了錯?”玄智和尚看着眼前的來客,張嘴微吐,聲音卻隔着近百米只傳到了林泉一人耳中,也顯示了這和尚高深的修爲。
“大師見笑了,佛說要無妄念,並不是要我等去了念想,只是要我等去了妄想,我有念想,我要見一見你佛的青木,你卻有妄想,不願讓我見你法華寺的青木,所以我和你纔有了距離,有了阻力,如今我要與你論經談佛,修身道魔,你可願意?”林泉雙手合十,端坐其中一個蒲團之上,卻不隨衆人口唸經語,依然胸有成竹一般。
“我三歲開智,看透世事無常,唯有佛緣存真,你自稱真幻法師,我也尊你爲真幻法師,我便邀你共論佛魔,這堂,爲癡禁堂,一爲去癡,一爲去禁,可本身卻爲癡禁,又怎麼談得去得?”玄智和尚微微一笑,卻先一步走近林泉身邊,首先提出了疑難。
“癡禁堂本爲你法華寺所立,又怎憑地問我?”林泉心中雖然不舒服,但也不願明說,否則不是先一步承認自己落了下風?正當苦苦思索之時,突見一飛蛾從側窗飛進,不過還沒飛到大堂附近,便受香菸一薰,搖搖擺擺地掉下地來,不禁心中一動,開口道:“億萬生靈求佛渡,飛蛾尋火誤入塗。檀香迷魂落下淨,癡禁堂中癡禁毒。”
“癡禁堂中癡禁毒?”玄智微微頷首,一開始便察覺到今日的不平常,現在終於掀起了內心的一點波瀾,仔細琢磨此話意境,終究不願承認,又想起剛纔於佛指塔頂觀雲彩曜日,繼續開口道:“我今日於法華蓋頂觀海上雲霧,覺察今日有人送經而來,卻沒想是一本毒經!”
“未僕先知!”林泉一聽和尚所說,心底裡卻翻起了驚天波濤,強行抑制住自己強行掠奪功法的企圖,剛想繼續答話,卻沒想一個激動,元氣散發,坐下蒲團突然斷了一根,居然發出了琴絃般的聲音。彷彿看到了和尚眼光看向自己的驚訝,林泉不禁正了正身,卻胡亂打起了話茬子,開口道:“我剛纔想大師的毒經,心中感慨,想我斷緣堂的佛經,何時成了大師口中的毒經?”
“說癡禁毒,便是毒經,明瞭癡禁,便是佛經,你披着佛的皮,擁有的卻是魔的心,我出塵以前曾心懷萬千魔,又怎麼不瞭解你心中所想?我出塵後修無量佛法,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的所想?”
“我尊你爲大師,沒想你卻倚老賣老,胡扯我斷緣真不空佛。我問你,你出塵既然心懷魔,又怎麼覺得自己是魔?你出塵後又是修了什麼佛法?能讓你憑空斷我爲魔!”林泉“倏”地一聲站起,雙眼怒目而視,心中依然底氣十足,彷彿這和尚說的都不是真的一般。
“好一個能說會道的魔佛!”玄智眼神微微放光,又輕嘆一聲,繼續朝林泉走近身來,在離他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周圍衆多唸經修佛的弟子卻依然彷彿沒看到兩人博弈,只靜靜做着自己當前該做的事:“你可知我的佛門弟子,爲何知曉我們爭執,依然一個個毫無動靜?”
“他們受了你的迷惑,不超你的辯解智慧,自然逃不出你的精神告誡,也不明瞭你佛的本性!我今日爲佛送經而來,卻被你說成了魔,可想他們也和你一樣愚鈍!”林泉聽到此人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正想拿這個說些事來,正好入了道。
“我弟子於癡禁堂中領悟佛法,對我們的爭執自然不見,否則不是犯了癡戒?真幻法師能說會道,既然你爲尋青木而來,又私斷我不讓你去見得青木是爲妄念,可我如今就讓你立馬去見了青木,又究竟是誰的妄念?”玄智微微一笑,卻真個點中了要害,林泉要是答應,便自然落了下風,輸了道,本沒有資格去見到青木。可說不去,又爲違心之說,更加添了妄念,也違背了自己的此行之因。這一話,讓林泉進退都落了下風,既然從佛面前落了下風,自然淪爲了魔道。
“大師終究還是妄念了,我斷緣堂爲佛如何?爲魔如何?本爲尋青木而來,又怎可能爲青木而去?又怎肯爲一名聲而去?我爲魔,更爲真佛而已,大師帶我去罷!”沒想林泉聽到大師言語,突然大笑一聲,彷彿陰謀得逞一般,卻完全丟棄了自己一開始的真不空佛本身,淪入了真魔。
“自願行這一路,卻不知來路如何!”玄智見此人不但不皺眉沉思,反而彷彿渾身輕鬆,嘆了口氣,知道已挽不回此人入魔,手一揮,元氣暴起,將林泉完全裹入其中,急速向塔頂飛去,林泉只覺眼前金光一閃,待風輕雲淡,已然達到佛指塔最高層,華蓋雕像之處。
“你現在已經沒了資格見我佛門聖物,來了這華蓋,又有何作用?”玄智盯着林泉,卻又似看透了他的身體,捲入了無盡漩渦之中。
“青木,青木又在哪裡?我眼中的青木,根本不是什麼佛門聖物,我只知道它能助我突破破身之境,你說帶我見青木,怎麼就見了個石頭菩薩?”林泉見和尚出爾反爾,不禁心中憤怒,可現在自己修爲低下,又不能直接將他抓取運使搜魂神功,只好出聲質問,否則照林泉的性子,早就將玄智和尚抓到了手中,強行搜魂去了。
“原來你嘆氣修爲不夠,就是因爲這個小子!”正當林泉氣憤之時,卻見眼前雕像發出了渾厚深沉的男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