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殺了這個小賤人!”殷紅綰也是盛怒至極了。
從小到大,翼兒對她言聽計從,從來不說半個不字。
今日,他卻受了這個小賤人的誘哄,說出這麼令她寒心的話來,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她厲喝一聲,周圍十多個修羅宮宮婢全部手持長劍,往十孃的面前圍攏過來。
十娘一直都沒有說話,是因爲她在拖延時間,她在等。
只要殷紅綰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太子南宮採他們那邊就會安全很多,在火凰的帶領下,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從裡面出來的。
可是,聽他們母子兩個磨磨唧唧說了這麼長時間,身後依舊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這時候見殷紅綰忍不住,要對自己下手了,她這才上前兩步,對面目陰鷙可怕的殷紅綰說道:“殷紅綰,我與你的翼兒相交甚好!他送我洗髓丹,又爲了救我差點連性命都丟了,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被你困在那個自欺欺人的幻境裡!”
殷紅綰後牙磨得咕咕作響:“那你就死去吧!”
說着,執了長劍就要往她當胸襲來。
十娘急忙往後面退了一步,儘量用不激怒她的語氣說道:“殷紅綰你等一下!我和你做個交易可好?我爲你的翼兒找到續命的法子,你放了容南衣如何?”
殷紅綰犀利的進攻突然停頓下來,眼中閃過比殺氣更加可怕的東西:“容南衣?你認識容南衣?你是她什麼人?”
“她是我……”十娘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
殷紅綰這麼恨自己,若她知道容南衣就是自己的孃親,只怕會把怒氣轉嫁到孃親的身上去!
她掩飾的輕咳一聲,笑着說道:“容南衣是我的恩人,十多年前,我受過她的恩惠!剛纔看見她被困在幻境空間裡面,所以……”
她只當自己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不僅能夠順利脫身,還能爲孃親尋來一絲出來的機會。
沒想到話還沒有說完,殷紅綰手中長劍發出震顫的轟鳴,又往她面前直刺過來,當下也不敢怠慢,急忙調起體內火元氣,準備和殷紅綰過上幾招。
忽聽得旁邊傳來珠玉落盤的甜美笑聲:“咯咯,你們還真打呀?”
殷紅綰和十娘都是大吃一驚。
這裡是修羅宮背後的險峰之上,地勢本就僻靜險要不說,這四周還這麼多修羅宮宮婢,居然沒有人察覺到旁邊有人正在圍觀。
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纖細苗條的綠衣女子,正十分閒適的斜坐在一根樹枝上。
那樹枝自懸崖上一顆大樹橫伸過來,她斜坐在枝椏上,山風自崖底捲上來,更顯得她綠衣飄飄,似這山谷之間的調皮精靈。
她嘴裡橫叼着一根青草,兩條小腿來回的晃盪,見大家都把目光看過來,遂笑着又道:“我家主上讓我在這裡等着,沒想到真的等來了一場好戲!”
十娘在看見這綠衣女子的時候,差點就驚呼出聲:“容兮?”
容兮似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她從樹枝上面輕輕躍下,往她們這邊走了過來:“我家主上還說了,請修羅宮宮主看在他的面子上,網開一面,放過這位鳩姑娘……”
殷紅綰手中長劍依舊保持着進擊的姿勢,目光輕視的在容兮的身上看了看,不屑道:“你家主上?你家主上是誰?憑什麼要我修羅宮買他這個面子?”
容兮從懷裡摸出一支幾乎透明的羽毛,遞到殷紅綰的面前:“主上說,這是他和修羅宮之間的約定,您見到這個,就會明白他是誰了!”
那片羽毛是風元氣凝成,若不用心看,只會當是無物。
殺氣畢現的殷紅綰在看見這片風羽之後怔了怔,過了片刻,終於艱難的做出了決定:“這一次可以饒過她,可是我的翼兒必須留下來!”
司徒翼連忙搖頭:“不!孃親,我不想留在修羅宮了!我十三年給了孃親你,剩下的這兩年時間,我留給我自己好不好?”
這話說得十分悽然,旁邊的幾個宮婢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十娘面上雖在和殷紅綰等人周旋,心裡卻一直都在焦急的等着身後能有火凰的影子。
這時候聽了殷紅綰和司徒翼的對話,又出聲說道:“殷紅綰,我想要帶司徒翼離開,也是爲了他好,我對他永遠都不會有什麼惡意!你想想,你強把他留在修羅宮,也只不過是兩年的時間裡,而他跟着我,說不定我真的能找到辦法,爲他續命也說不定呢……”
司徒翼聽見這話,急忙又點頭稱是:“對呀!孃親你就別勉強翼兒了!翼兒在修羅宮無憂無慮生活了十三年,可是這十三年就好像是一片空白!翼兒活一世,不想到頭來依舊是一片空白!娘……”
他說到了動情處,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娘,求求你了,就放了翼兒吧!”
他這一跪,旁邊的五十個宮婢也都齊刷刷跪了下去,齊聲哀求說道:“宮主,你就放過少宮主吧!”
聲音在山風中迴響,經久不散。
殷紅綰手握風羽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仰頭看着乾淨如洗的碧空,好久好久,才嘆息一聲:“罷了,罷了……”
擡手一揮,手中風羽緩緩飄落。
容兮急忙伸手接過風羽,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腰間,再擡眼看,修羅宮的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空曠的山頂上,就只有鳩十娘和司徒翼,還有地上早就冰冷的簌簌的身體。
十娘見危險解除,急忙鬆開司徒翼,過去拉着容兮的手說道:“容兮,你沒事?阿奴呢?阿奴在哪裡?”
容兮有些生分,有些疏遠的看着她。
擡手將她從手臂上面拂開,語氣十分有距離感:“鳩姑娘,我奉我家主上的命令在這裡幫你擋災,現在你沒事了,我也該回去覆命了!”
“等一下!”
十娘急忙奪步上前,張開雙臂將她攔住:“容兮,我不管夜蘭息在玩兒什麼陰謀,我也不管你是怎麼的愚忠,我現在只問你,阿奴呢?阿奴現在在哪裡?”
“阿奴?”容兮一臉迷糊的樣子,歪頭想了想:“聽名字好耳熟!不過,我不認得什麼阿奴,也更加不知道阿奴去了哪裡!”
說完,繞開十娘,又要往山下走。
十娘擡手抓住她的手臂:“容兮,不告訴我阿奴的下落,休想走!”
容兮側身往旁邊急掠避開,笑道:“容兮剛剛纔救過姑娘,姑娘這麼快就要恩將仇報了?”
“少廢話!”十娘惱恨她和夜蘭息一樣說翻臉就翻臉,說不認人就不認人,枉她還曾經以爲容兮就好像自己的貼心姐妹呢!
卻原來,她和夜蘭息一樣,都是極善於僞裝的壞傢伙罷了。
當日進皇宮,阿奴和容兮一左一右跟在她的身後,容兮若單純的說不知道阿奴的下落也就罷了,可她居然說不認識阿奴,這裡面定是有古怪!
見容兮怎麼都不肯說出阿奴的下落,她只得對着容兮揮掌過去:“你們把阿奴怎麼了?”
容兮也急忙出手抵擋,三兩招之後,容兮召喚出自己的沙漠幻蝶:“鳩姑娘,容兮還有事,就不陪你玩兒了!”
沙漠幻蝶從她們前面振翅飛過,大片的五彩流光稀里嘩啦流瀉而來,須臾之間,就遮擋住了十孃的視線。
十娘漫無目的的揮出幾團火元氣,卻根本找不到容兮到底在什麼位置。
待流光散盡,哪裡還有容兮的影子?
她伸手接住空中快要消散的流光,脣角有些苦澀的勾了勾:“風屬性的沙漠幻蝶?容兮,若我真想殺你,你以爲你真能這麼容易就逃得掉?”
不過是心裡對容兮還抱有最後一絲幻想,這纔沒有盡力出手而已。
手掌攤開,最後一點五彩流光也消散不見。
十娘望着容兮消失的方向,心裡涌上莫名的惆悵。
夜蘭息,你這個狼子野心的混蛋,你現在應該已經是南央的皇權掌控者了吧?
你應該再也利用不上我了吧?
爲什麼還要容兮過來幫我解圍?
眼前不由得又浮現出和夜蘭息雨夜裡初次相遇的場景,那是她從亂葬崗回來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司徒翼覺得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和小姐姐站在一起,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看看身邊怔怔失神的鳩十娘,沒話找話說道:“我剛纔真是嚇死了!我孃親脾氣很暴躁的,我就從來沒見她饒過誰!”
他的目光看向地上躺着的簌簌,聲音弱了下去:“簌簌和啾啾跟我五年了,什麼事情都爲我考慮,沒想到,沒想到最後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
十娘陪着他難過了一會兒,又幫着他把簌簌安葬在一顆枝葉茂盛的大樹下。陣頁歲亡。
司徒翼在簌簌的墳前默默站了一會兒,擡手解下頭上束髮的髮帶,將髮帶綁在一根低垂的枝椏上:“簌簌,你和啾啾最要好了,啾啾看見這根髮帶,就能知道你在這裡……,她會過來陪你的,這樣你也就不會感覺到寂寞了……”
十娘坐在不遠處一塊大石頭上,看着他做這一切,心裡空落落的,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