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一方是鬥志昂揚決定全力出手的百戰傭兵,一方是兇面獠牙卻已身負重傷的虛弱怪物。
什麼也不需要懷疑,一刀肯定會勝利。
當然結果是毫無疑問的。然而過程是另一番樣子了。
惡鬼怪物失去了右臂,但是兇性仍舊沒有消退。它的憤怒已經充分在它的表情和行爲上顯現出來了。
但是一刀不會留手,即使對方是被罪惡改造的可憐人類。對於古代種姿態的惡鬼怪物,一刀只有殺死它這一個念頭。
所以,再次猛烈進攻的是一刀,惡鬼怪物只能在被動下拼命抵抗罷了。
殘刀裹着紅黑色魔力,一刀敏捷的身影在惡鬼怪物身邊四處閃動,並在對手身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重創流血不止的惡鬼怪物根本沒有力量反擊,它勉強拖動着左臂,旋轉着受傷後顯得笨拙的身軀,卻跟隨不上一刀的腳步。
對它來說,消滅眼前的人類是布瑞恩教授給予它的命令,從小接受並早已習慣的思考讓它根本想不到不服從的理由。
就算受再重的傷,只要布瑞恩不讓它停,它就要繼續執行命令。況且,面前這個人讓它憤怒不已。
僅此兩點而已。驅動它這樣拼命的理由。
“吼!”
金屬被切斷的聲音響起,惡鬼怪物發出慘痛的嚎叫,痛苦侵入了它殘留的神經,令它的身軀爲之顫抖。
右小腿被切斷了,濃烈的灰塵裡,惡鬼怪物摔倒在地上,沉重的落地聲如同巨大鐵塊砸在地面,並深深陷入已經滿是坑洞的土地。
“結束了!”
一刀如此宣告道。他的身體已從半空中迅速下墜,殘刀帶着迅猛的威勢貫穿了惡鬼怪物的後背,將它的心臟位置開出一個大洞。
即使是殘破的刀刃,在破壞力十足的魔法加成下,切斷堅硬金屬實在不成問題。
一刀站立於惡鬼怪物的背脊之上,底下的對手安靜地一動不動,早在洞穿心臟的一剎那,它嚎叫着掙扎了幾下,但是兩秒後立刻就停止了呼吸。
現在惡鬼怪物趴在狼藉的地面,歪着頭顱,雙眼圓睜,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它似乎不明白爲何聽了教授的話還會死,以前只要執行贊命令,那個人就會大笑着誇獎自己。
也許,這是它笨拙退化的大腦裡唯一追求的東西,也是唯一的精神動力所在。
然而,它就這麼死了,什麼誇獎也沒聽到。
“不!!!!”
隨着惡鬼怪物死去,布瑞恩教授發出了嘶啞的尖叫,就像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這傢伙可能是他最高的傑作吧。花費無數心血培養的實驗體就這麼沒了,大失所望地狼狽叫喊也在意料之中。
一刀把殘刀扛到肩上,怪物的血液被紅黑色魔力阻隔,並未在刀身上留下。
“輪到你這混蛋了!”
面前還有一道屏障,一刀在考慮如何破開它,然後進去處理掉那個瘋癲的混球。但布瑞恩下一句話卻讓他楞在當場!
“哦不!!你怎麼能殺了他!你怎麼能殺了他!啊啊啊啊,我的孩子啊!我可憐的孩子啊!”
什…!…麼!?
一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孩子?!他的?這傢伙的孩子?!腳下的怪物嗎?這……這怎麼可能!?
震驚,毫無疑問的震驚!
怎麼可能有人會把自己的孩子當做實驗品研究罪惡至極的實驗!!
不,這傢伙,這畜牲的話…!失去任性純粹處於極度瘋狂的境地的這個畜牲的話…!
“畜牲!!”
簡直喪心病狂!!
一刀憤怒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可怕,剛纔戰勝對手的一絲喜悅,還有解脫他人的幾分慚愧和失落在此全部轉化爲極度的怒火!
“宰了你!!”
沒有思考,完全是憤怒的野獸,一刀的神經早已下意識地驅動身體執行了心中所想。
瞬間提速到極致的一刀用最大的力氣砍出了殘刀。
什麼不知名的障壁,都滾一邊去!!
根本不會去想爲何可以輕易破壞前方,劈開障壁只是這一瞬中微不足道的動作。
眼前即是罪無可恕之人。
所需要的只有全力將他斬殺!
“砰!”
一刀戰鬥至今的經驗已經轉換成了能力,他不曾指揮的雙腳踏在二樓扶手上,殘刀朝後掄起,飽含殺意地斬下!
已經看不清布瑞恩是何等反應了,一刀的眼中此刻只有不斷飛濺的鮮血和四處脫離的噁心肢體,還有被砍得支離破碎的不知名機械碎片。
砍出去了多少刀?一刀自己也記不清,或許旁人也說不清,只有把眼前一切都斬成碎片的殺念在驅動他而已。
自做傭兵以來,一刀從未像今天這麼憤怒過,直接跨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變成了現在還沒緩過氣的情形。
他衝動莽撞,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近期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且遇到突發情況也不回頭腦發熱直接衝上去就打了。
就算是面對古代種,一刀相信自己也不回憤怒到失去理智,不,也不能說的太滿,至少不會突然暴怒起來。
但是,今天卻是例外中的例外。
爲什麼?
喪盡天良的事情他也見過不少了,比如爲了活命可以拋棄最親近的人,那時候他的反應只是憤慨,不可能會像今天這樣。
而現在是因爲殺了原本是非常可憐的惡鬼怪物形態的人,再加上他是被他自己的畜牲父親作爲實驗體玩弄的嗎?
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也許這殘忍已經超出了他能接受的程度。
這突然而然的憤怒有點不可思議。等到一刀回過神來,眼前就剩下了一地的破碎機械和噁心的骨肉渣滓。
“呼……哈……”
後退了幾步,一刀靠在了樓層扶手上,腦海裡突然變得空虛一片。
惡鬼怪物被他所殺,雖然他一開始毫無所知,但是,他把那傢伙認定爲了理應排除的仇敵對象,之後,還有着把他斬殺後的滿足之感。
但在得知真相之後,一刀也不免悲由心生。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啊……
“…………真狼狽啊。”
一刀喃喃自語着,“真不像本大爺啊。唔,好了好了,繼續幹活!”
說着,他站穩身體,望着下面的屍體,有點苦澀地說了句抱歉……
轉頭看向二樓,擺滿各種機械的殷紅場地,部分面積已化作黑色。
彷彿是屠宰的現場。
“真是該死。”
殺死了罪魁禍首,情報也無從打聽,一刀準備放火燒了這裡。當然不是爲了遮掩自己來過並做過愚蠢的努力。
……
等一刀走出大樓時,已經明顯可以看到噴出房屋的火舌和黑煙。
不過,這不是單單在此處發生的。其他地方居然也在燃燒,並且已經處於火海狀態。
這裡能看見的地方就有三處,距離最近的就在一刀身後兩百多米的位置。但燃燒最猛烈的還要數貼近山坡的場所。
濃煙滾滾,夾着勢不可擋的火焰威勢,好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在對天怒吼。
“這是怎麼回事?”
一刀急忙朝那裡趕去。
莫非是老闆察覺不妙想毀屍滅跡一樣處理罪行?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那個傢伙肯定在逃跑當中吧。
短短五六百米的距離,一刀很快來到火海現場。就像在原本位置看到的那樣,這裡的確早已燒到極點。
似乎華麗無比的房子蕩然無存,只剩下烏黑殘破的廢墟,火焰還在往上冒,似乎不把一切燒盡就不會停止。
“!?”
一刀着眼之處,一個身影正在緩緩走來。
如同火焰般的髮色,俊美但無表情的臉,修長的身材有着獨特的美感;上衣是紅色和黑色交織,下身卻是全黑,讓這個俊逸的男子散發出凜冽的氣勢。
還有他冷峻的雙眼也正盯着一刀,此時一刀才發現,他的肩頭居然還扛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你是誰!”
一刀正待發問,卻突然察覺到非常熟悉的魔力波動。這感覺讓他不禁迅速轉身,目光定格在旁邊草地上。
一道鋼鐵般的筆直身影從陰影下走出,俊朗非凡的面容,一掃以往的儒雅氣質,殺氣內斂而帶着野性,全身上下的緊身衣褲勾勒出他健碩優美的線條,露出不夾一絲贅肉的雙臂。
昔日好友風烈臉上掛着喜悅的微笑,就這麼突然而然地出現在一刀面前。
“風…烈?”
一刀突然說不出話來,即使已經在以前思考了無數種見面時的開場白。
“啊,好久不見,一刀。”
風烈直接走到一刀身邊,拍了拍摯友的肩膀,“很高興能再見到你。特別是現在。”
“啥?不不不!”
一刀向後退了一步,“這怎麼看都不是偶然吧!本大爺纔剛來這裡,你們就已經鬧翻天了!這是搞什麼啊?”
“唔,單純是接到了同一個任務吧。”
風烈雖然這麼說,不過這神奇的偶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們進行潛入調查的時候,一刀也同時突破了大門。雖然選擇的方式不同,但目的必定是一樣的。因此風烈和紅髮男子才得以輕鬆地搞定幕後老闆,完成了任務。
“別扯謊!……”
“啊,這事情待會兒再說。到歸航的時間了。你也是。”
風烈打斷了一刀的話頭,並且在這時,空中傳來的巨大壓力也讓一刀迅速擡頭。
原本是一無所有的天空,此時出現了一艘龐然大物,陰影籠罩了下方火紅的區域。它就像褪去衣服一樣將身上的光學迷彩暫時消除,顯現出雄偉壯麗的身姿。
“『星之…海洋』……”
一刀驚訝了,他的眼神閃爍出神採,視線全被這震撼的景象吸引——覆蓋了幾乎半個山坡的『星之海洋』號,以及在它正下方揚起驕傲笑容、大聲宣告的風烈。
“歡迎回歸。我們是『救世』傭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