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十七年後

S市的七月正是最火熱的季節,就算到晚上八點多,空氣裡的熱浪仍一浪蓋一浪。

某高檔小區內的路燈此時都亮了,淡淡的白色光暈讓人覺得有絲清涼,但沈新看它只覺得心裡瓦涼,來這租房果然是錯誤的選擇,這個所謂的高檔小區,簡裝修的三房兩廳裡不足十平方小間,一張單人牀、一個簡易衣櫃、一張破桌,出租竟要一千二百元每月,再算是水電煤氣及物業管理費,一個月下來至少一千五,自己工資的一大半。

被熱浪洗滌的沈新覺得特別累,看看四周,走向路邊停車場,在一根保險槓上坐下,扶扶眼鏡,從T恤裡掏出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說是護身符其實就是一個銅板加一個圓牌,這個圓牌在沈新記憶裡找不着出處,只覺得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一直戴着!

來回撫摸圓牌上的凹凸紋,輕輕唸叨:“護身符啊,護身符,麻煩你顯顯靈,保佑我快點租到房子,要不然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專心念叨的沈新沒有注意到一輛切諾基,正退進來。等聞得汽車聲睜開眼時,巨大陰影離自己只有一米多點距離了,沈新驚慌起身側跨開,剛跨開車子一個猛退,車輪離保險槓還有兩釐米時剎住,如果剛沒有人身危機沈新會毫不吝嗇的爲這人的停車技術豎豎拇指,不過現在沈新心裡只有氣憤,自己這條人命被無視的憤怒。

從後視鏡裡看到那人對剛剛發生的事彷彿毫無所覺,正有條不紊的按序鎖車,準備推車門出來。沈新一個鍵步上前,站在車門邊儘量壓住怒氣,客氣的說道:“這位先生你會不會停車?你沒看到後面坐着有人嗎?”

車內的人根本就不看沈新,抽了鑰匙推開門,由於沈新站在門邊擋住了門,那人擡頭冷聲吐出兩個字:“讓讓。”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沈新有些壓不住火了。那人像沒聽見似的用力推門,然後下車。沈新被車門推後兩步,使得汽車玻璃撞到護身符,發出“叮”的一聲,這聲響使得兩人都頓住。沈新一手按住護身符在路光下查看,見是圓牌與銅錢相撞而已,逐放入衣內,準備繼續理論。

“你的吊墜……很特別!”誰知那人搶先開口了。

“你剛停……”

“獨一無二?”

“喂!先說你剛……”

“一個是古銅錢,另一個是什麼?”

“我說你……”

“是什麼?”

乞盼答案的目光加上逼問的語氣讓沈新的火氣卡在咽喉處不上不下,沈新覺得跟這人溝通有問題,根本就是雞同鴨講,既然講不通那就不講,收起怒火,保持個人斯文有禮的形象轉身離去,可才跨出兩步,那人擋在沈新面前注視着沈新的眼,且越逼越近,那人彷彿在發射某種穿透光線,想透過沈新的眼掃瞄其腦部信息,這讓沈新覺得很不舒服,不由的後退一步,那人似乎不想放過沈新,向上跨一步,嘴巴貼近沈新的耳朵,語氣有些輕佻,調戲之味融入其中:“你是誰?爲什麼這麼晚出現在這裡?”

沈新一聽,好傢伙,改懷疑自己品德了,難道自己樣子很猥瑣,猥瑣到跟採點的小偷一個調調了,沈新覺得自己被人傷自尊,剛壓住的怒火已經往上竄起火星了,火星轉火花,聲音都帶吼:“這跟你沒關係!”

“秦先生,有什麼需要幫忙嗎?”這時不知從哪冒出個保安,正邁着步子走過來,並上下打量沈新這個陌生人。沈新下意識的看向面前的這位秦先生,因爲他現在一句話將決定是自己是走出去還是被扔出去。

“謝謝!沒事!”

“秦先生,不用客氣!”

見保安走了,沈新猛吸氣,心想:算了!不跟這種人計較,這是人家地頭,忍口氣。不過這位秦先生似乎不打算放過他:“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是來租房的,光明正大跟業主從大門進來的。”沈新的拳手緊了緊,以努力放鬆。

“你的名字?”

“我不樂意告訴你!你不是警察,我有權不回答你。”沈新毫不客氣回答道,終於逮到一個反擊的問題,沈新心裡有那麼點舒暢。

那人盯着沈新良久,吐出一句:“我有房出租。”

“我不稀……”沈新雖是個窮老百姓,可唯獨不窮骨氣,有房了不起嗎!

“別倔,跟我來!”語氣如哥哥對鬧彆扭弟弟的呵斥,讓沈新如魚刺哽在喉裡,一時吐不出話來。

跟着進了電梯的沈新,此裡內心正波濤洶涌,自己是不是被下盅了,被這人的一句話就引得自己屁顛顛的跟進了電梯,自己平日的睿智哪去了?

不過沈新不是那種喜歡跟自己過不去的,即來之則安之,站在電梯裡無事的沈新開始打量背對自己的男人,這人身高至少一米八五,身材有板有眼,跟那些個T臺男模不相上下,這人渾身上下透着股堅毅勁,像風雪後的竹,或又像打不死的小強,不過周身氣場屬性:冷漠!冰寒!生人勿近!可剛纔跟自己說話時又不像?

沈新不禁打了個寒顫,再將這位秦先生從頭髮掃描到鞋尖,總結出一句:這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低頭瞅瞅自己,身高早上一七二,晚上一七零,骨架纖細勻襯,號稱纖纖身影,相對論以外自己也算斯文俊秀溫文而雅的帥哥一枚,相對論以內……有點營養不良,如跟眼前人比,給面子的說法,就是隻比人家小兩碼,咱還在有型之列,不給面子的說法:喂!天黑了,未成年人早點回家。

“叮”的一聲,電廳停在28層,門一開,男人率先跨出電梯,向左轉,掏了鑰匙開了房門,站在門口像紳士般作了一個請的姿勢,沈新看了眼,輸人不輸陣,昂道挺胸穿過他的身旁,進到屋裡。一進去後沈新就後悔了,剛剛那個簡裝修要一千二,那這個精裝修呢?

“隨便坐!”男人脫了西裝隨手一扔,倒杯水遞給沈新,沈新雙手接過水杯,坐在離門口最近的沙發。那人也爲自己倒了杯坐下,喝了口放在茶几上,然後向後伸了個懶腰,向後靠着翹起二郎腿,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沈新,慵懶而魅惑的神情:“名字?”

“沈新,瀋陽的沈,新舊的新。”沈新被那人氣勢壓迫的不由自主的說出名字,一說完,腦裡蹦出一句,人際交往基本要素:公平。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聽到沈新的名字,像似乎聽到期待已久卻又已知答案一樣,臉上出現詭異的微笑,原本看上去帶着疲倦的臉立馬變得神采奕奕,他並不報上姓名而是起身步入一間房,出來時手裡多了本暗紅色的本本,直接遞給沈新:“這是我的房產證,上面有我的名字。”

沈新翻開看到戶主上寫着:秦磊。看到磊字沈新裡的心理頓了下,不過人家姓秦,合上本本。

“過來看看你的房間!”站在旁邊的人拍拍沈新的肩。

“啊?”這人怎麼就這麼篤定自己一定會租這房?不過沈新還是放下本本跟上。

秦磊按開燈,房間裡最搶眼是那張一米五的大牀,上面的牀墊一看就是高檔品,牀兩邊擺有牀頭櫃和檯燈,側邊有個入牆大衣櫃,大扇突窗,邊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地板是實木的。

“窗外是小區風景,屋內是中央空調,遙控器在牀頭櫃上,這套房了兩個洗手間,主臥帶一個,另一個在這房間旁邊,你一個人用……”秦磊越邊拉開窗簾邊介紹。

“多少錢一個月?”沈新鼓起勇氣把話截住。

那人轉過頭,居高臨下盯着沈新良久:“五百。”

“啊?”

“包水電煤氣和物業管理費。不過帶個條件。”

“什麼?”沈新聽到後一句,心裡鬆氣不少,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每週做一次大掃除。”

“啊?”秦磊我答案讓沈新不由的怔住,這算什麼要求,請個鐘點工不更省事。

“還有,不經我允許不得帶任何人來這過夜。”秦磊踱出房間坐到廳裡沙發上,看着從後面跟出來的沈新繼續說道:“你什麼時候搬進來?”

“呃……我回去想想。”沈新覺得這個餡餅突然掉下來砸得自己頭暈,這人爲什麼這麼急切這麼便宜的將房子租給自己?缺錢?可這人一看就隸屬精英範疇,有車有房有好衣服穿難道會缺這五百塊?那是爲什麼呢?沈新拿起水杯裝作喝水,實則掃描側邊之人,這人衣着不凡,氣勢凌人,再看這張臉,嘖嘖……明星靠化妝靠燈光,這人都不需要,隨便往哪擺,都能讓女人側目,男人撞牆……還是先回去等頭不暈了分析研究後再作決定。

秦磊突然頓了下,然後瞭然的笑笑,從沙發上西裝口袋裡翻出張名片遞給沈新:“這是我的名片,想好給我電話,你的名片?”

“對不起,我沒有名片。”

“手機號?”

“哦?我想好……”

“多少?”

“137********。”沈新回答的有些不情願,手機號被沈新歸於超級隱私,十分不喜多人知道自己手機號,如果手機號外泄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會經常收到各種各樣的廣告,從不孕不育到手足癬,從□□到預訂酒店,從買車到買房……如果不是方便爸媽找自己,朋友有空來電聊聊天,沈新還真不願意整天揹着這垃圾接收器兼召喚器。

以時間不早爲由,沈新提出回去。秦磊送他到電梯口,眼見人進了電梯,秦磊手撫在按在鍵上愣愣了,剛還一臉冷清的秦磊突然情緒激動的衝進房間,用力甩上大門,直奔書房,打開辦公室上的燈,用力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面翻出本舊相冊,當手捧相冊時,似乎情緒突的又平靜了,慢慢坐下,輕輕翻開。相冊的第一頁是張全家福,一對夫婦,中間坐着一個大點男孩,身上還抱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正抓着大男孩的手咧着嘴笑……

再翻開一頁,上面有四個大人,前面站着三個小孩子,中間那個小男孩子正拉着左邊的大男孩,兩人對視而笑,而小孩子脖子上赫然掛着與剛看到的一模一樣的吊墜。

秦磊的手指在小男孩的臉上來回撫摸,臉部表情越來越溫柔,笑意漸漸爬滿整個臉龐,嘴裡輕喃出:“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