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於此後方坐鎮的,皆是大世家、大道統裡的實權人物,專司調配資源,推動大陣,其重要性,簡直便是僅次於上空裡的三座仙宮,而越是他們這樣的人,便越是深切的瞭解此前的北域是什麼樣的。
天元所謂四域一府,七海八遺九不知,聽着皆是些了不起的存在,但事實上,這裡要說非有一個混子,那就是北域。要高手沒高手,要膽魄沒膽魄,要擔當沒擔當。
哪怕是在如今的東土,北域過來的修士,無形之中,都隱隱比別人低了個頭。
這倒不是說東土修士有多高傲,當然,驕傲也是必然的,世間人人知道東土修士驕傲,但東土的風氣,倒註定了他們不會特別的去看不起誰,事實上恰恰相反,東土面對每一位北域修士時,都會顯得十分客氣,因爲那種傲慢,對於他們而言,乃是沒有禮貌的一種。
而在面對北域一些個別出挑的天才強者時,他們更是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與認同。
簡單來說,他們反而不會瞧不起北域的個人,倒更像是隱隱然會瞧不起北域這個族羣。
確實是一種很矛盾的心理,但北域修士出了名的軟骨頭,沒擔當,盡數逃離,以入了東土爲榮,也確實在不停的加深着東土修士對北域修士的印象,難以對北域生出信任……
畢竟,北域不是英雄地!
這不是某個人的看法或是觀點,而是所有人的!
東土大部分修士這麼想,三位老神仙也這麼想,他們去了其他幾個地方求援,惟獨沒去北域,便是瞭解北域修士的性子,擱在平時,他們都會想辦法推卸責任,更何況之前三位老神仙剛剛封印了他們的小聖君?現成的藉口在他們嘴上,會答應來與魔子拼命纔是怪事……
可偏偏就在這種認知裡,在偌大東土孤立無援之時,他們卻忽然看到了援兵……
而來的,居然正是北域!
一時間,這些東土修士,皆已懵了。
“北域……北域修士,居然會主動來援……”
“好了,好了,有幫手了……”
不知多少人陷入了驚喜與狂歡之中,倒不是說看到了北域力量有多大,主要是在這孤立無援的境況之下,忽然看到來了援兵,便像是深沉的黑暗裡,忽然間看到了一絲光明。
“北域……北域來了,有什麼用啊……”
也有人想到了平素裡大家常言的北域孱弱,仍然憂心忡忡。
有位身穿紫袍的男子,眉頭微皺,低聲吩咐身邊的人道:“你去請他們過來!”
身邊的人得令,便要上前去引路。
可也就在此時,那一方北域衆修裡面,忽然有兩道龍氣直衝九霄,投印於虛空之中,隱隱化作了兩道龍影,翻翻騰騰,激盪四野,衆東土修士頓時大吃了一驚,定睛看時,這纔看到了於北域衆修後翼的七海妖兵,以及那妖兵簇擁之中的兩位龍主,心底一時激動了起來。
“原來七海也來了……”
“那兩道氣機如此可怖,七海有兩位龍主活了下來嗎?”
又驚又喜之中,卻也有人發現了一些端倪:“不對,七海怎麼跟在北域後面?”
“跟在北域後面,便是宣告此一番,七海以北域爲首……”
“可堂堂七海,怎麼會如此不重身份?”
“若是兩位龍主不在時,也就罷了,那時候的北域挾兒子以令七海,等若是七海的主心骨,可現在看,既然有兩位龍主尚存於世,那麼七海,便毫無道理奉北域爲首啊……”
“……”
“……”
一片議論裡,那位紫袍中年男子眉頭皺起,雖然也有些看不明白形勢,但卻知道此前的安排不妥,出口喚住了那個想要迎過去的人,低聲道:“還是我親自過去迎他們吧……”
然後也在這一刻,尚不等他們迎接北域修士過來,便忽聽得西方有滾滾勁意撕裂了虛空,蕩起層層呼嘯,讓人感覺神魂層面都受到了一種驚恐的衝擊,急急擡眼看時,便見到西方的虛空裡,一片魔雲浮動,而在那魔雲浮動之間,則是一個又一個,身形大小如小山似的魔影,像是遊在了海上的一片巨鯨,咋一看去,起碼數百個,滾滾蕩蕩,直向着東土衝來。
“奉北域之邀,西荒魔徒,前來赴戰……”
那一片魔影裡,有一個深沉的聲音響起,波紋般撞在每個人心底。
“西荒的魔……居然來了……”
東土一方,有人大吃了一驚,結結巴巴的叫道:“還……還這麼多?”
這一念頭猶未閃過,便聽得南方也有片片妖雲滾滾,然後就見騰騰妖霧之下,一片一片的妖雲,漸次涌了過來,其數如此之多,妖氣如此之盛,直接將整個南方的天空都給遮得嚴嚴實實,而在最前首,則正是此前自顧自在南疆殺的不可開交的南疆妖王們,他們皆老老實實,簇擁在了一位黑袍女子的身後,背後妖氣隱隱化出了他們龐大而可怖的本相模樣。
“南疆妖王,誠北域之請,前來除魔……”
這些話是那些妖王喊出來的,當真是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以前人都是將斬妖除魔等話放在一起說的,可如今怎麼着,咱也來除魔了……
……
……
“西荒,南疆也來了……”
“爲何……爲何……他們兩方皆說是奉北域之邀?”
東土修士驚的無以復加,尤其是一些世家與道統的掌舵者,更是大吃了一驚,他們知道一些普通修士不瞭解的秘辛,三位老神仙,之前可是去過西荒與南疆的,但結果卻是一個援兵也沒有來,誰能想到,在這時候,居然七海、西荒、南疆都過來了,且是奔北域來的?
東土邀約不來,卻因北域而來了,這……
有人臉上,已然露出了頗不自然的表情,也有人滿滿皆是狐疑,而在這一片竊竊低議裡,那位紫袍老者,或說是秦家家主,已然長長的吁了口氣,忽然聲音朗朗,高聲道:“來者皆是友,縱是在這大戰之中,諸方同道前來相援,也不可失了禮數,速降仙樂,織雲路,於上清山上煮茶……”說着看了一眼頭頂之上的仙宮,低聲道:“然後,我們一起去迎!”
衆修聽得,已是神色驚疑。
仙樂相隨,雲路相請,上清山上奉茶,這是東土接待最尊貴客人的禮儀呀……
尤其是,這等禮儀,也是在平時閒暇時纔有功夫搞的,而如今……
不過旋及,他們便也釋然,急急傳令下去,而場間諸道統之主,凡是有身份的,便也皆整頓衣袍,扶正冠冕,隨在了秦家家主之後,清清喉嚨,臉上也已堆起了悅色的笑容。
“誠蒙北域、七海、西荒、南疆的同道不棄,前來相援,東土上下,感激不盡……”
一聲高喝,響徹在虛空之中。
四野八荒,甚至說是整個天元,似乎都聽到了這一句話。
世間諸勢,強弱難辯,但北域,卻還是第一次排在了所有勢力的前頭。
也是在此一霎,空中有仙樂鳴起,縹緲動人,似乎隨着仙樂響起,空中有天花墜落,一片仙意繚繞,而在半空之中,則有絲縷雲氣落下,交織纏繞,化作了一條潔白無瑕的雲路,徑直向前蔓延了出去,一端伸到了北域衆修腳下,另一端卻延向了東土的一座仙山。
象徵東土文華氣運的上清山!
上清山上,秦家家主等東土身份尊貴的大修行者,皆立於山巔,親身相迎。
他們身後,已有諸位老先生親自煮茶,細緻認真。
……
……
“這……”
北域修士見得這一幕,都直接愣住了。
雖然他們自己向來不承認,但北域最多的確實是土包子,哪見過這場面啊,驚得目瞪口呆之餘,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左看右審,那雲路看起來就不錯,那天花怎麼幻化出來的?
“哎呀,都要打仗了,還搞這麼多花裡胡哨的,東土真是……”
“就是,實實在在的不行嘛,難不成打仗之前還得喝個酒?”
有北域修士一臉嫌棄的說着,只是臉上那掩不住的喜色,卻是出賣了他們。
還有人一邊說着,一邊悄悄的伸出腳來,踩了踩眼前的雲道。
“兩位,請吧!”
古通老怪是北域最有錢的人,也是最見過世面的人,擺出了一副並不爲這些異象所動的模樣,只是笑呵呵的,向着太白宗主與幕九歌兩人笑道,而在周圍,其他人也皆明白,沒有人搶着登上這雲道,只是十分有默契的向着兩邊讓開,請他們二人先踏上這雲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此番回東土,意義上是不一樣的。
“你也來……”
趙真湖與幕九歌兩人沒有推脫,只是回頭,向着方貴說道。
“啥?”
這一路上,方貴都憂心忡忡的,彷彿在擔心什麼大事,一個勁兒走神,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怎麼關心,這時候忽聽得他們兩人在喚自己,頓時微微一怔,擡起頭來:“幹啥?”
“一起過去吧!”
太白宗主趙真湖笑着道:“你該走在前面!”
幕九歌神色淡淡的道:“最主要的是,此一番固是來御劫,也算是來爲你迎親!”
“哦……”
方貴呆了一呆,還是憂心忡忡的走了上來。
太白宗主趙真湖與幕九歌二人在前,心不在焉的方貴落後半個身位,小龍帝蹲在他的肩膀上,嬰啼一臉好奇的跟在他身邊,然後便是古通老怪、宮商羽、北域小聖君們,再往後便是西荒的魔、南疆的妖王,七海的兩位龍主以及龍女敖心等人,一步步的踏上了雲路。
踏着雲路,伴着仙樂,他們像是謫仙下凡一般,徑往上清山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