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去,是生是死?
這一去,若不可回還?
一切,皆無所所謂了,因爲,總是要去!
……
……
此時此刻,看着方貴走向虛空的背影,不知有多少人心間都在顫慄,無論是太白宗的師長還是同門,無論是北域的同道或是以前有過嫌隙的敵人,無論是東土的老神仙,還是其他的修士,他們看着方貴踏天而上的背景,心間只有涌動而激盪的熱血與感動,他們看到那個顯得有些瘦削的身影,只覺得他這一刻,似乎已經揹負起了天地,像是支撐起了大道!
有人以前懷疑過方貴,甚至詆譭過他!
有人輕視過方貴,甚至對付過他……
可在這時候,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了那一道登天而上的身影。
之前有人還是擔心方貴不是魔子對手,準備與他一起出手,可是卻被方貴拒絕了,無論是對太白宗主還是天上劍仙幕九歌,又或是阿苦師兄,黑山大尊,方貴的態度都是一樣的,魔子太危險,所以只能我先出手,只有我探清了虛實,纏住了他,你們纔可以出手……
原因麼……
“很簡單啊!”
方貴笑着回答:“我怕你們會出事!”
就是這麼簡單的話,使得衆人心裡,皆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怮與感動。
那登天而去的身影,莫名像是多了一些悲壯的色彩!
“這個小子,終還是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子,成爲了這等有擔當的人啊……”
古通老怪看着方貴登天的背影,呵呵笑着,卻在抹淚花。
“他其實一直都是的……”
太白宗主想到了方貴修煉出神識時的執念,低聲嘆惜着。
“或許他這一次,可以使出第九劍來了……”
幕九歌看着方貴的背影,像是有些感慨。
“以前他還只是個練飛劍時摔進湖裡的小孩子……”
顏之清師姐感慨着的看着方貴的身影:“可是如今的他……”
“唉,以前打架的時候,他還教着我去動手,自己在後面撿便宜……”
阿苦師兄也連連搖着頭:“可是如今,他已經選擇自己擋在所有人的前面了……”
……
……
“方貴哥哥……”
東土某個洞府之中,小鯉兒盤坐在一塊懸浮在半空的巨巖之上,神色有些憔悴,但小臉上,卻已經有了些血色,此前的她,險一點便丟失了自己,老祖宗們跟她說過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她差一點就答應了,縱是她心裡有着千般的委曲與不願,但爲了其他人,她還是差一點就答應了,只是在她答應之前,她想起了與幕九歌和方貴去遠州時經歷的事情……
她也想起了幕九歌對她說的話:“感情的事,一個人使勁是沒用的!”
於是,她大着膽子,向老祖宗們提出了一個要求:“自己爲了秦家,爲了東土,爲了天元,可以走出那一步,可是在走出這一步前,她還是希望,可以先見方貴哥哥一面……”
就因爲這一個小小的要求,老祖宗們沉默了。
他們沒有逼着自己進入天宮,反而像是忘了這件事。
直到這時候,她忽然得到了父親的傳音,知道了上清山上發生的事情,然後她拼盡了自己所有的修爲,將目光看了出去,看破了這羣山的阻隔,看破了虛空,看到了那道此時正緩緩的登天而上,去迎戰那讓整個天元感覺恐怖的敵人,去將天元擔在了肩上的背影。
“他是用自己的拼命,來爲我換一個選擇的機會呢……”
小鯉兒臉上流滿了淚水。
這個第一次見面時騙了自己的人,卻給自己帶來了惟一的希望。
……
……
“他還是他……”
而在另外一個地方,那是魔子身後的虛空裡,村子裡的人都離開了村子,他們與不知地的人一起,立身於雲上,看着遠處,踏着虛空走向了仙殿的方貴,無法形容他們這時候的心情,看到方貴沒有死在魔山之下,他們感覺有些欣慰,可緊接着來的,便是心間的悲怮。
“我早就知道,小渾蛋會有這麼一天的,他會擋在所有人的面前!”
花寡婦哭的梨花帶雨:“可是我們這些將他養大的,已經沒有資格再被他護着了……”
聽着她的話,每個人都壓制着,都不說話。
老村長的旱菸早就熄火了,卻仍然在不自覺的,用力的抽着。
……
……
一步步登天,身周氣機,也一步步盪開。
身邊有陰陽道蘊流轉,似有若無,有帶着鬼神氣機的山影顯化,有滾滾血龍之影遊蕩,有精妙卻稍顯弱小的五靈之寶氣息盪開,也有魔氣籠罩全身,有宛若實質一般的劍意,猶如綵帶一般飛舞,也有沉凝到宛若實質的神識,有一尊金色的蛤蟆顯化,跟着他一跳一跳。
最關鍵的是,他身邊似乎顯化出了一座隱隱的仙殿幻影,若隱若現!
方貴摧動了一身的氣機,彷彿引動了天地之間的變化。
他慢慢的,堅定的,向着半空之中的那道影子走了過去,沒有分毫遲疑。
甚至他的臉上,都沒有半點表情。
……
……
空中那道影子,也正在看着方貴。
魔子靜靜的立在虛空之中,身後乃是一座真實的仙殿,那仙殿無比之大,像是可以吞納所有,將所有人都籠罩進去,而他便立身於仙殿之前,身上披着一件玄妙至極的仙袍,仙袍上面,則有着陰陽燈盞、先靈山、祖龍血氣、五靈之寶、魔之六屍、南疆妖塔等存在,這些異寶將他包圍在了中間,使得他便如真正的天地之中心,影響着整個天地,時聚時散。
看到了東土下令,鎮壓所有邪物時,他沒有分毫的意外。
他甚至都沒有試圖阻止些什麼……
而看到了衆修出現,遠遠的於東土之上看着自己,看着那個越衆而出,緩緩向自己走來的身影,他的臉色同樣沉寂,沒有半點表情,只是靜靜的等着方貴向自己走來,越來越近。
“你終於還是來了……”
直到方貴已經離得他很近了,他才平靜的開口。
“我必須要來!”
方貴迎着魔子,雙手背在了身後,面上一片沉凝,肅穆。
“你比我早了很多回到這個世界,你本是代表着希望,可是你已經絕望了,所以我纔會降臨,因爲我沒有你那麼多的幻想,所以我比你強大的多,你心裡應該比誰都明白……”
魔子的聲音慢慢蕩在天地之間:“你的實力,比我差得太遠,不是我的對手!”
聽着清晰若響在耳邊的話,每個人臉上,都現出了深深的憂色。
此前看到方貴集齊了九條路,他們還沒有如何擔心,直到如今,看到方貴站在了魔子身前,看到了他們兩個氣機的對比,他們才忽然意識到了這種差距,這種幾乎讓人感覺到了絕望,完全沒有分毫獲勝希望,感覺像是面對着一片深不見底的絕望之海一般的差距……
這種差距,怎麼打?
“是不是你的對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只是在衆人的擔憂之中,方貴的回答異常簡單!
……
……
說完了這話時,他便已經笑了起來。
笑聲之中,他周身氣機,盡皆蕩了起來,像是浪潮一般向着高空揚起,一層一層的鋪染在了虛空之中,然後他努力的挺直了胸膛,背後看起來像是一杆標槍般繃直,邁開腳步,帶着一種無畏且無懼,帶着一種將身後的人,身後的天元都護住的豪情,大步向前衝去。
“無異於找死!”
而魔子也低聲開口,聲音輕輕傳遍了世間。
於此同時,他的氣機也已盪開,像是七海皆飛在了空中,並無止境的展開。
轟!轟!轟!
雙方氣機相撞,無窮無盡的亂流襲捲,散亂的道蘊與神光漸次崩碎開來,使得整片虛空裡面,像是升騰起了數以億計的煙花,膨脹着,撕裂着,虛空都已崩潰,遊蛇一樣的黑色閃電交織縱橫,狂暴的氣壓涌向了四面八方,整個東土,整個天元,都似有了無窮的壓力。
“天啊……”
所有人都被他們力量相交的景象給驚住,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對於這等境界的大戰,就連他們,也無法以神識去探查大戰的過程,更不可能看破那無窮無盡的亂流,窺見那兩個人真正的身影,只能下意識的懸起了心,下意識的祈禱着。
這是關乎天元氣運的一戰啊……
這是那個人,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去護着天元,護着衆生的一戰……
這一戰,他幾乎沒有勝算,但是他……
……
……
“他們應該瞧不見了吧?”
也在此時,整個天元,所有人都在看着這一戰時,方貴正心虛的向身後看去。
他蕩起的氣機,與魔子蕩起的氣機,相互碰撞,交織,便使得他們的所在,形成了一個被亂流,神光包圍的巨大的戰場,像是被濃霧籠罩了一般,只能看到外面的洶涌與激盪。
“看不到了,無人可以看穿你我二人的氣機!”
魔子平靜的回答,皺着眉頭看向了方貴:“你究竟在搞什麼?”
“我特麼能搞什麼?”
方貴憤憤的指責了起來,道:“誰讓你搞這麼大陣仗來着?”
魔子皺眉,道:“我的責職便是如此,再說了,明明是你召喚我下來的……”
“我……我那是……那是……”
方貴都有些啞然,好一會才無奈道:“我剛把你召下來,就後悔了呀……”
魔子道:“那你與他們解釋一下便好,何必讓我陪你演戲?”
“解釋不了啊……”
方貴苦着臉道:“一開始就是有點不好意思解釋,慢慢的忽然發現居然沒法解釋了……”
一邊說着,他無奈的攤開了手:“咋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