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纔是桑冬名的真面目吧,之前的慈祥和藹,倒像是裝出來的。
難怪他不計較宗小黑的身份,將之編入麾下,原來他真正的目的,還是白夜。若真在乎宗小黑,又豈能默默無聞這麼多年?
白夜對天下峰無感,而且桑冬名這種帶着威脅的口吻,更令他不快。
不過白夜也不是無腦子的傻子,如果在這個時候激怒了桑冬名,毫無疑問,下場必然極爲悽慘,面對天下峰這個擎天巨人,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桑冬名可不是華清峰,作爲天下峰的大長老,斬殺白夜恐怕只需一根手指,哪怕有死龍劍也不一定能過解決此人。
白夜沉默了。
但就在這時,兩名穿着灰色衣袍的身影順着山路朝這走來,一老一小。
老的身材瘦弱,手中握着一根木棍,雞皮鶴髮,十分滄桑,他不同於桑冬名,他的蒼老,好似漸落的夕陽,給人一種悲涼之感,昏黃的雙目沒有半點光彩。
而在他身後,是一名有着一頭烏黑長髮,皮膚白皙的小女孩,女孩雙眸黑溜溜的,十分靈動,臉蛋微鼓,粉脣輕翹,好生可愛,看其模樣,好似十歲都不到。
看到山門前這般景象,老人擡起雙眼,掃了眼面前的人,乾枯的脣動了動:“桑長老,你是來迎接我們的嗎?”
“嗯?”
聽到這話,桑冬名將視線移開,看到這二人,桑冬名有些意外,但眼裡卻還夾雜着不屑。
“龍長老,你怎麼來我天下峰了?”桑冬名笑道,眼睛轉到老人身後的那個女孩身上,露出一絲疑惑。
“我是按照當初我與貴派定下的約定,來此取藥。”老人緩緩道。
“取藥?取什麼藥?”
“我與貴派掌門曾有過約定,我將淨雪白蓮贈於貴派,貴派則以天雲百草增於我派,供般若長老療傷,按照當初約定的日子,天雲百草今日已可採摘,所以我等來此,是爲百草而來。”老人不急不慢道。
豈料這話落下,天下峰人皆露驚愕之色。
“天雲百草?”白夜也頗爲錯愕。這東西曾聽龍月談及過,但龍月曾說,此物爲無價之寶,乃至高神物,服之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化解一切毒性、藥性,若身無傷勢,煉製服下,更能使修爲大增,功能數之不清。
沒想到這東西竟是從天下峰內產出的。
“哦?居然還有這種事情?”
桑冬名面色恢復平靜,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拍腦袋,露出焦急之色:“糟了!糟了糟了!!”
老人臉色微沉,沙啞道:“桑長老,何事糟了?”
“那個...”桑冬名面露難色,嘆着氣道:“實在抱歉,龍長老,您...怕是白跑一趟了!”
“此話怎講?”老人淡道。
“不日前,我宗門一位長老外出執行任務,遭遇了千年兇獸,吃了大虧,負傷而來,傷勢極重,當時宗主在閉關,我們卻束手無策,情急之下,爲了救人,我便命人將天雲百草採摘了下來,讓那長老服下,此事宗主尚且不知,可若龍長老您想要求得天雲百草...恐怕這一次是白跑一趟了。”桑冬名一臉歉意。
然而事情果真如此嗎?只要是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這不過是託詞罷了。
“下一株天雲百草需要多久成型?”
老人沉默了會兒,淡淡說道。
“五十年後。”桑冬名忙道:“待下一株百草成型之後,冬名必親自採摘,親自將之送至龍淵派內!請龍長老放心!”
老人沉默了片刻,終是一嘆,也不與桑冬名爭執,打算離開。
桑冬名嘴角露出一絲隱晦的笑,繼而盯着白夜,說道:“好了白夜,你該給我答覆了,入不入我宗門?”
白夜依舊沉默。
桑冬名雖然沒有接觸太久,但這麼會兒功夫,他對此人也有了大致的瞭解。
拜入他麾下,可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桑長老,此人不是你們天下峰的人嗎?”
這時,準備離開的老者突然開腔。
“豈能不是?”桑冬名皺眉道。
然而老者卻是轉步走向白夜,又看了眼桑冬名,淡道:“老頭子我走在山下時,看到山腰處同時出現四道魂影,而在不久之前,四道魂影又同時消失,倘若我沒有猜錯,這位小友...應該身兼四魂吧?”
桑冬名一聽,臉色微變。
白夜默不作聲。
老人眼裡閃過一絲睿智光芒,環視了現場一週,已將事情猜到了個大概,和藹道:“小友,你若不願加入天下峰,可隨我下山,有我在,天下峰的人不會爲難你的,你看如何?”
老人雙眼雖然昏暗,但瞳低深處卻尤爲的明淨,不像桑冬名那般隱藏極深。
白夜涌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對着老人作了一禮:“白夜願意隨前輩下山。”
“好,我們走吧!”
老人點頭,朝山下行去。
“站住!”
桑冬名眼裡怒火溢出。
“桑長老還有事嗎?”老人止步淡問。
“龍長老,你這是何意?此人乃我天下峰人,豈能讓你隨意帶走?若此事傳出去,我天下峰顏面何存?”
“此人若是你天下峰人,那你可知他來自何處,父母是誰?”老人反問。
桑冬名啞口。
“桑長老,凡事不可強求,修魂御道,當秉承明心,你,太急功近利了。”
老人搖頭,便要離開。
但就在這時,人羣中跑出一個身影,正是之前的宗小黑。
“大哥,等等,我跟你走!”
“小黑...”白夜頗爲錯愕。
“大哥,我的命是你救得,你既不願加入天下峰,那這裡,我也不待了。”宗小黑道。
“你留在這,前途無量。”白夜勸道。
但小黑臉上滿是堅毅,毫不動搖。
桑冬名見狀,更爲氣憤了。
“前輩,這...”
“若不願留在這裡,那就離開吧,老頭子我也蠻喜歡管管閒事的,既然求不到藥,就權當是來這做回善事。”
老人也不廢話,徑直離去。
白夜及宗小黑隨着那小女孩沿山路朝下行。
桑冬名面色發寒,眼神冰冷。
“師父!”
華清峰低喚了一聲:“就這麼讓他們走了嗎?”
“你想如何?”桑冬名突然道。
華清峰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
“你們知道這二人是誰嗎?”桑冬名問。
“弟子不知。”衆人面面相覷,搖頭抱拳。
“龍淵派。”桑冬名念出三字。
“那個曾與我天下峰齊名的宗派?”荷柳月愕道。
桑冬名點頭。
衆人驚呼。
華清峰冷笑:“感情是個沒落宗門的人吶,這龍淵派據說百年以前輝煌至極,可與我天下峰一爭羣宗域霸主之地位,但百年之際,龍淵派遭逢大難,宗門之人死傷無數,宗主失蹤,門派凋零,如今連個上層勢力都不如,區區龍淵派,師尊何必放在眼裡?”
“龍淵派與我天下峰比,的確不足掛齒,但這姓龍的老骨頭,可不是一般人物,若我與他在這動手,怕會殃及宗門。”
桑冬名冷道:“不過此事自然不會就這麼結束,馬上通知下去,宗門弟子宗小黑乃龍淵派奸細,爾等親眼看到宗小黑被龍淵派長老龍離帶走!發佈最高通緝令,趁他們還未走出天下峰的範圍,將他們擒回!!”
衆人聞聲眼冒精光,立刻抱拳:“是,長老。”
原來桑冬名是刻意讓幾人離去,其目的就是要製造藉口,若他直接與老人交手,只會落個不好的名聲,而且,他未必是對方的對手,但現在性質就不一樣了,只要誣陷宗小黑乃龍淵派之奸細,他便可名正言順發動宗門力量對付龍離,那樣亦可堵住世人的嘴,不損他及天下峰的聲譽。
“四生天魂者?若不能入我天下峰,則必須毀去!”
桑冬名眼裡的溫潤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殘酷。
天下峰下...
“四生天魂,太過耀眼,孩子,你要記住,日後切不可隨意在人前展露你的天賦,否則,極有可能爲你惹來殺身之禍。”
路上,龍老語重心長道。
白夜點頭:“晚輩謹記。”
“老爺爺,不是大哥刻意展露的,大哥是爲了救我,才暴露天賦的。”旁邊的宗小黑眼眶一紅,低着腦袋將之前的事情全部說出。
老人一聽,驚訝不已。
“你爲了他竟與華清峰等人抗衡?你不知華清峰他們的手段嗎?”
“知道,但小黑救過我,我若對他見死不救,於心難安。”白夜淡道。
老人一聽,暗暗點頭:“心性可嘉!”
“前輩謬讚。”
“那你若敵不過他們,你該如何?”老人又問。
死龍劍?
白夜搖搖頭,自然不會說,便道:“沒考慮過。”
“還是太過魯莽了,但現在像你這樣的魂修,不多了。”
老人不再說話,繼續朝前走。
白夜也不做聲。
可就在這時,一個身影突然湊了過來,伸出手直接抓住他的大手。
白夜愣了愣,側首一看,卻見那個小女孩正用着柔軟冰涼的小手抓住他的指頭,她的小手攥的極緊,彷彿不肯鬆開,一張本沒有什麼表情的精緻小臉,竟露出燦爛的笑容。
龍老側目望去,頓時面露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