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宮前,蕭凡凝望着面前亮白玉柱宮門,兩根玉柱上,兩隻玄獸仰天長嘯,氣勢雄渾,而白玉石上斑駁可見,歲月刻痕,撲面一陣古老氣息。
曾還是雜役時,如此嚮往的宮門,如今卻有種令他陌生,甚至厭倦的氣息。
“好黑暗的天空啊!”他不由唸了一句,眼前不由盤旋起與林平道別時情景。
“那裡暫時還有我放不下的東西!”
他眼前浮現起師父羸弱的肩膀,心情忽然一震,大踏步走進了宮門。
蒔禪小院依舊平靜,一如以往。
秦虎站在院中,左顧右盼,神情間略有一些着急,眼見到他回來,咧嘴鬆了口氣,叫道:“師兄,你回來了!”
望見秦虎,他心中終於略有一些寬慰,笑道:“虎子,在等我?”
秦虎吶吶不語,以手撓頭,模樣很是不好意思。
他哈哈一笑,說道:“好了,虎子,我們開始修煉吧!”
“好,好!”秦虎臉色一喜,轉眼似乎有感覺有什麼不妥,說道:“不了,師兄,你還沒有吃飯吧,我們吃過飯再開始。”
“不必了,我已經吃過了!”
蕭凡微微點頭,也不避諱,就在院內開始踢打秦虎來。
“哈哈,三弟,你們練得莫非是金剛煥體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籬笆外傳了進來,穆臣巍笑着走了進來。
“二哥!”蕭凡停下手中的拳頭,迎了上去:“二哥,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事,我就過來看看!”穆臣巍目光落在秦虎身上,問道:“秦虎,三弟,修煉這金剛煥體訣可要小心一些,這神通雖然進步快速,然卻對自身也有不小損傷。”
“我明白!”秦虎點點頭,又道:“師兄,你們說,我去修煉!”說着轉身離去。
“二哥,你難道又是嘴饞想要找人喝酒了?”蕭凡笑問。
“三弟,今天我得到大哥的消息了!”穆臣巍頓了一下,低聲說道:“三弟,我前些日子將你的消息想法傳給了大哥,嘿嘿,大哥聽說是你,可是開心的緊啊,還告訴我,如非得你指點,他絕不可能這麼快便領悟到氣意一道,嘿嘿,想不到大哥一樣,我這做二哥的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三弟你,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領悟到氣意一道。”
“大哥二哥說笑了,我並未出什麼氣力,若非你們天賦足夠,就算有名師指點,也斷然不可能領悟到什麼的!”
“大哥還說,此行下山,與俗世接觸,倒是頗有一些感悟,進步不小,而且幾番生死大戰,大哥似乎樹了幾個強敵,一直糾纏不休,接連受了幾次傷,大哥說如果我們自宮中沒事,讓我們下山,一起去砍那些兔崽子!”
蕭凡目光一閃,暗道:“二哥是讓我下山去,若是沒事,我倒想下山去歷練一番,一直呆在宮內,閉門造車,想要有所成就,十分困難,只是宮內如今情況微妙,我若下山,師父孤身在這宮中,一旦有什麼事情,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
他沉吟片刻,無奈搖頭道:“二哥,我也很想下山去幫大哥,只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暫時無法脫身,不如,二哥你先過去,我看情況,如何?”
“三弟,什麼事這麼緊要?”穆臣巍目光灼灼,緊緊盯着他,說道:“說實話,大哥得罪了一個勢力,一直再被那個實力追殺,我們儘快過去,也好幫大哥解圍,若不是什麼緊要事情,你就暫時先放一下吧。”
蕭凡聞言,眉頭不由擰了起來,沉吟道:“大哥竟然在被人追殺,難道對方不知道大哥身份?東華宮雖然不比一些強大門派,但也算小有名氣,那些人竟然無視宮門存在,看來勢力着實非同一般。”
“三弟,還猶豫什麼,你今天就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走吧,越快越好,不然大哥那邊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作爲兄弟,如何交代!”
眼看穆臣巍焦急催促,他心中忽然一動,暗道:“不對,大哥乃是宮主弟子,我雖然與大哥接觸不多,然而根據二哥脾氣,大哥應該也是性情中人,若是當真被人追殺,不能應付,絕對不會請二哥和我出宮,將我們也牽連進去,而應該去找宮主請援,若是連宮門都無法應付,我想大哥根本不會將這件事情告知任何人,這其中,難道有什麼緣故。”
他沉吟道:“昨天后山,我與冀武衝突,如今只怕宮門中人都已經知道,二哥難道是聽到什麼事情,這才迫不及待催促我離山?”一念至此,他心中越想越覺可能。
“二哥,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穆臣巍聞言,頓時一愕,踟躕不言。
見到這般情景,蕭凡頓時確定下來,沉聲說道:“二哥,你是不是聽說昨天我與冀武衝突一事?”
穆臣巍眼看自己心思已經被蕭凡發覺,當下也不再隱瞞,苦口說道:“三弟,昨天事情我都已經聽說,而且,從我爹口中也得到一些消息,宮主現在對你似乎十分忌憚,甚至還要超過了秦長老,具體因爲什麼,即便我爹,也不清楚,現在宮門對你,已經十分危險,你呆在這裡,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被人尋各種由頭刁難懲罰與你,我昨天與大哥聯繫過了,大哥便在雲州附近,距離我們不過三千里,他知道了你的事情,也說等他回來,會好好規勸宮主,他是宮主的心愛弟子,有他在,宮主想必也不會如何你,但現在他正是修煉緊要關頭,也的確遇到了一些麻煩,暫時不能回來,因此我們合計,我和你一
同下山,一來避開宮內那些麻煩,二來也去幫大哥解決一些困難。”
蕭凡聞言,心中頓時浮起一絲暖意,卻搖頭說道:“二哥,大哥和你的心意,小弟心領了,但小弟自有不能離開的理由,宮門那些人若要尋我麻煩,我自然會隨機應變,也會克己自身,不會給他們什麼機會。”
“三弟,事情全不是你所想那樣!”穆臣巍急聲道:“宮主只怕有心要取你性命,他若找不到什麼藉口,很有可能就會強行動手啊。”
“你去吧!”清淡的聲音忽然自房內響了起來。
“師父?”蕭凡暗驚,他每次回來,從不見師父在房中逗留,本以爲秦蒔蟬今天也如同以前,修煉去了,想不到竟然還在房中,想到剛纔這一番話爲他聽見,不由大感懊惱。
“師父,我在宮門還有其他事情,暫時不能離開!”蕭凡沉聲說道。
“三弟,你是不是怕牽連到秦長老纔不敢離開?”穆臣巍彷彿突然醒悟什麼,沉聲說道:“三弟,你要明白,現在宮主最想殺的人,是你,秦長老在宮中十幾年,他都不敢對秦長老怎麼樣,絕不會因爲你而去找秦長老麻煩,而如果你不走,纔是最大的麻煩。”
蕭凡聞言,心中陡然一震,暗道:“是了,我之前一直考慮,我離開了是,師父在宮內無人,若是遇到什麼事情,連個商量之人都沒有,全沒想過,師父在宮內既然十餘年沒有什麼事情,宮主就算是想要殺我,也一定不會對師父怎麼樣,而我在宮內處處麻煩,師父爲了要保護我,只怕反而會牽連到他。”
他皺眉沉思,過了片刻,才低聲說道:“好,二哥,我跟你去!”
聽聞蕭凡答應,穆臣巍這纔開顏一笑,說道:“好三弟,事不宜遲,我們今天就走。”
“嗯,二哥稍等!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蕭凡一笑,轉身回房。
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好收拾的,只是裝上兩件衣裳,再拿上一些銀子,就足夠了。
回到院中,卻見秦虎提着一個小包裹從房中出來,走到他面前,苦聲說道:“師兄,沒有那些混蛋竟然這麼對你,可惜我實力不夠,不然我一定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師兄,這裡面是我這幾年積攢的一些積蓄,還有師父讓我給你拿的幾瓶丹藥,你帶在身上,以備萬一。”
蕭凡深深看了一眼秦虎,也不推辭,將包裹拿在手上,正要去秦蒔蟬房中,給師父道別,只聽秦虎說道:“師兄,師父已經修煉去了。”
他聞言不覺一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虎子,替我向師父道別,我會盡快回來的。”
眼看秦虎點頭,蕭凡轉身衝穆臣巍說道:“二哥,我們走吧。”
穆臣巍早已收拾好東西,也不停留,兩人徑直拿好東西下山去。
遙望遠去的大山,那山頂宮門已然不見,蕭凡心中忽然升起一縷不捨。
“三弟,還在擔心秦長老嗎?”
“那倒不是!”蕭凡轉頭,心裡面卻是陡然一陣空洞,說道:“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怎麼?難道對這東華宮,還有什麼值得你留戀?”
“我十幾年歲月,都是在這裡度過,若說完全沒有眷戀,那是假的!”他乾笑一聲,問道:“二哥,大哥出了什麼事情?”
他察覺到穆臣巍眉頭皺了一下,只聽他說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對方好像是刺影山上的人!”
“刺影山?”
蕭凡心中一凜,想起以前倒是聽說過刺影山的一些事情,刺影山上,乃是一個巨大的刺客匯聚地,刺影山莊在雲州也是兇名赫赫,少有人敢招惹。
“刺影山上,那些刺客個個身懷絕技,神通強大,大哥招惹了他們,豈不是兇險的緊。”
“正是,大哥雖然坦言自己能夠應付,然而對方勢大,就算東華宮,對方也未必會給多少面子,我放心不下,所以纔要急匆匆過去!”
“事不宜遲,我們儘快過去吧!”
“師兄!”趙陽洪坐在一張檀木椅上,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宮胥異,眉頭緊皺,問道:“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急迫想要殺蕭凡?難道只是因爲他拒絕了那件事?”
宮胥異慢慢睜開眼睛,緩緩搖頭,說道:“陽洪,這件事我自有打算,只是沒有想到,蕭凡警覺的狠,而冀武辦事毛躁,連一個林平也對付不了,敗露天機,將我陷入漩渦當中。”
趙陽洪手上茶杯被他十指靈巧轉動,猶自不解宮胥異此話爲何,沉吟一下,方纔說道:“師兄,那蕭凡雖是秦蒔蟬弟子,然而因爲那件事,秦蒔蟬斷然不會背叛宮門,蕭凡作爲他的弟子,有秦蒔蟬約束,自然也不會做出這種離心背德之舉,他天賦還算不錯,將來或有可能問鼎皇極,若是我宮門能夠再出一個皇極真聖,勢力必然大漲。”
“陽洪,這事你不用再說,原本想要尋點事情,廢了他一身玄氣也就罷了,不想冀武辦事不牢,竟然泄露了風聲,那艾青陽,很是可疑,你要多注意一下他。”
“師兄要親自動手,殺了蕭凡!”趙陽洪並不答話,只是眼目盯着手中茶杯。
“不錯!”宮胥異身上陡然浮現一股陰沉殺意。
“既然如此,何勞師兄動手,他們現在想必應該還沒走遠,我這邊追過去,殺了他!”
宮胥異目光閃爍,沉吟片刻方纔說道:“也好,陽洪,不過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儘量不要傷了穆臣巍,還有,不要以我東華宮身份出現。”
“我明白了,師兄放心,我自有分寸!”趙陽洪淡淡說道:“師兄,最近獸魂山動向不穩,只怕會對我宮門不利,而且那獸魂老妖一直沒有消息,也不知他這次閉關,是否突破,師兄要小心些了。”
“我知道!”宮胥異重新閉上了眼睛。
“另外,師兄,我此行下山,有心要回老家一趟,會晚些回來!”
宮胥異沒有說話,趙陽洪知道他已經答應,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蕭凡與穆臣巍先是在辰銀城停留了一下,交代林平,讓他多加小心,然後在城中買了兩匹火鱗獅子馬,方纔離開。
根據聯繫,屠宇現在五林城,因爲受傷,暫時在五林城歇息潛伏,兩人商議之下,不再耽擱,一路疾馳,向五林城而去。
火鱗獅子馬日行八百里,到五林城也不過三五日時間,兩人馬不停蹄,晝夜不歇趕路下,第四日便已經來到五林城外小鎮。
“三弟,下去喝口茶水吧!”
兩人一路疾馳,每日也就歇息一兩個時辰,到了這裡,距離五林城不過半個時辰路程,兩人心情頓時一鬆,見到路上一個小店,穆臣巍招呼蕭凡下來歇息,喝口茶水吃點東西再行趕路。
“好!”蕭凡跳下火鱗馬,將馬匹拴好,吩咐店小二給馬匹填一些上好飼料,這才進去。
此刻是申時左右,店內飯客稀少,兩人坐在一個角落,讓小二上了兩壺烈酒,一碟牛肉幾個小菜,大口吞吃起來。
兩人連番趕路,即便是玄修人士,修爲都已不低,卻也熬不住這樣趕路,加上腹中飢餓,臉上都已顯露出一絲疲態。
“嘿,老王,昨晚你可沒有見到,那場面,那一招,簡直就如同是一條大河一樣,就那樣滾滾從天空落下,十幾丈啊,我在遠處看得都感覺到心驚肉跳,老李家的房子都被那大河給沖垮了,要不是他跑得快,現在我們就該給他收屍了。”
“有那麼誇張?那戰鬥的雙方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有這麼強的實力?”
“那可不是,不信你去找老李問問,他可是被嚇得都暈了過去,我如果不是膽子夠大,只怕也要昏了過去。”
“快說說,那雙方究竟是什麼人啊?”
“什麼人,不說你不知道,當時我也以爲是哪路仙神,後來纔看到,那一條大河竟然是一個年青人弄出來的。”
蕭凡與穆臣巍在一邊吃飯,聽到隔桌那兩人談論,對視一眼,彼此看出各自心中的疑惑。
“莫非是大哥?”蕭凡低聲詢問。
屠宇臨走之前,實力已經有通竅境中階,而這一段時間,他實力精進,只怕已經有巔峰境界了,而且修煉的正是水行之力,若是普通人戰鬥,沒有領悟氣意,就算是八重會元境,也無法施展出那般宛如大河一般的玄技,而屠宇所領悟的,正是水行奧義。
“可能,還是年青人,能夠在這種年齡悟到水行奧義之人可是不多!媽的,如果刺影山莊那些嘍囉敢把大哥怎麼樣,老子抄了他的老窩!”
穆臣巍厲罵一聲。
蕭凡來到那談話兩人身旁,笑問道:“兩位大叔,剛纔聽你們說什麼大河,什麼年青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哦,年青人,你是外地來的吧!”
講述的那人醉眼朦朧的擡起頭來看着蕭凡詢問。
蕭凡豎起大拇指,笑道:“大叔果然眼尖,我們從外地過來走親戚,想不到大叔一眼便認了出來!”
“哈哈!”那人被蕭凡言辭一捧,立刻笑了起來,說道:“難怪你不知道昨夜事情,說來真是巧,當時我正在和我家那娘們動手動腳,乾柴、烈火,就要忍不住了,誰知道外面突然一聲大響,那感覺,嘖嘖,就像是耳邊突然響了一聲雷一樣,把我下了一跳,直接萎了,我心中火急火燎的,正要衝出去罵人,擡頭就看到一條十幾丈長的大河突然就從天空墜落下來,直接把我一個衚衕老李家的房子給沖垮了,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事後還專門過去看了一眼,那一條大河落下,竟然連一點水漬都沒有留下。”
“哦,竟有這種事情?”蕭凡故作驚訝。
“那是,我還想是不是老李造了什麼孽,這老天來懲罰他了,不過隨後我就看到那一條大河後面一個年青人突然飛了出來,在他後面,還有十幾個黑影子跟着,那些影子,就像幽靈一樣,飄飄忽忽的,晃得人眼花繚亂,如果不是我見得世面多,只怕也要被嚇傻了。”
“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向着城外衝了出去。”那人一瞪眼睛,嘟嘟囔囔說道:“那一下可是把我嚇毀了,我那東西,到現在還起不來,正尋摸着是不是要去找個藥師看看。”
蕭凡聞言一笑,問道:“他們從哪個方向出城的?”
“從北城門出來的,你要找他們?”
“不,只是奇怪罷了,謝了大叔!”蕭凡摸出一兩銀子放到桌上:“聽了大叔的故事,這一桌酒錢,算是給大叔潤喉了!”
蕭凡不再理會他們,回到桌前,低聲道:“二哥,看情形,應該就是大哥,昨天應該是被刺影山莊的那些人發現了。”
“哼,一羣該死的混蛋,讓我逮到他們,一定踢爆他們的卵蛋!”說着,穆臣巍頗爲擔心的說道:“刺影山莊那些人最擅長偷襲,也不知道大哥受傷沒有!”
“恩,我們過去實地看看,瞭解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說着,兩人起身,付了酒錢,徑直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