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山,蒔禪小院,秋色深濃,四面落葉,黃色的葉子已經落滿了小院,也是無人打掃。
秦蒔蟬坐在院子裡,手裡那一把用普通石頭隨意做成的茶壺放在石桌上,面前茶杯,一汪淡黃茶水,漂浮着幾片茶葉,品一口,苦澀,舌尖微幹,並非什麼好茶,秦蒔蟬卻是樂此不疲,一種茶葉,喝了十數年,始終不曾變過,一如他深居東華宮這一片淒冷之地,又如他眼下情景。
石桌上的黃葉,他也沒有清掃,只是任由他們躺在上面,隨意擺弄一片落葉,入手微涼,黃白之色,微微一動,便是斷裂成爲兩截。
如此情景,讓他不自禁想起了數月之前,那時他雖然爲宮門排斥,但還有秦虎,這蒔禪小院不至於荒漠至此,院子內那一片被秦虎擺弄,開闢出的一分菜田,如今也是荒蕪了,還有蕭凡,雖然入他門下不過三月,卻是經常會惹出一些是非,讓這蒔禪小院不至於清冷至此,而現在,卻冷清的讓他感到冰冷的寂寞。
若非那人走時,留下了一本劍舞傾城,讓他一心撲到修行上,只怕這蒔禪小院,他一天也難以呆下。
“恭喜!”
一個聲音突兀的自背後響起,秦蒔蟬巍然不動,只是平淡的說道:“何喜之有?”
“年紀輕輕,就突破了會元境,達到了劫淵境,昨日那一劍斷流,劈山裂洪之威,可爲宮中美談!”
趙陽洪在他面前坐下,詭異的手中還拿了一個茶杯,笑道:“每次來你這裡,還需要自備茶杯。”
這茶壺只有一個,茶杯本來有兩個,然而上次重傷離山,趙陽洪雖然將他的茶壺收了起來,那茶杯卻平白丟了一個。
趙陽洪顯然已經熟悉,自帶了茶杯過來,自顧到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嘆道:“好茶。”
秦蒔蟬默然不答,趙陽洪笑道:“這蒔禪小院,沒了秦虎,沒了蕭凡,倒是清冷了很多啊。”
聽他提起蕭凡,秦蒔蟬臉色略有一些不適,冷然問道:“你想說什麼?”
“他回來了!”
“他!?”秦蒔蟬端着茶杯的手掌微微一顫,低聲問道:“誰?”
“蕭凡!”
秦蒔蟬放到脣間的茶杯微微一僵,停頓片刻,方纔問道:“你怎麼知道?”
“因爲很多原因!”趙陽洪笑道:“你這徒兒倒是忠心,我若是你,這一番就要帶他下山,宮胥異上次顏面大失,蕭凡回來,未必是好!”
秦蒔蟬默然,上次,他在山中,已經觸摸到劫淵境邊緣,他入會元境不過兩年,就已經碰觸到了劫淵境邊緣,這份天賦,即便是在某些大世家,也是極少有的。
他曾對師父發誓,永生不下東華山,守護東華宮,卻並未說要放過罪魁宮胥異,深知此點的宮胥異那裡還能坐得住。
眼看秦蒔蟬日益強大,一旦有朝一日,他實力超過自己,又豈會放他一條生路?再有他坐下那弟子,蕭凡,修煉速度也是可畏可怖,年紀輕輕,便已達到藏精境,偏又不肯受他
招安,將來他們師徒聯手,這偌大東華宮,又有誰能抗衡?
宮胥異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不然地宮之行,又豈會讓秦牧獨自斷後?一個誓言,又豈能真正成爲他的約束?
而上次將秦蒔蟬重傷,本是必死,卻不料反而被蕭凡救走治好,這一番回來,可是讓他顏面無光,然而忌憚蕭凡背後那幾個勢力,不得不暫且隱忍,而昨日,秦蒔蟬終於一飛沖天,突破會元境,達到劫淵境。一劍斬斷山中瀑布流水,劍氣沖天,將好端端一座山峰劃出了九尺六丈一條溝壑,聲威驚人,震動全宮!
年方雙十,秦蒔蟬便已是劫淵境強者,幾乎是每兩年一階的修煉速度,就是那些隱世家族的天才少年,也不比秦蒔蟬強上多少,按照他這樣修煉速度,十年之內,踏入皇極真聖,幾乎就是鐵板釘釘之事,如此一來,宮胥異還豈能坐得住?
而蕭凡去而復回,雖說不知他與秦蒔蟬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蕭凡回來,對他,對秦蒔蟬未必會是好事。
且先不說蕭凡救走秦蒔蟬,讓他顏面大損,只是說蕭凡那脾性,比之秦蒔蟬可要剛烈許多,又是修煉雷行大道,超脫五行之外,天賦驚人,將來一朝得勢,他宮胥異前日所作所爲就是他日後後果,再加上他背後幾股勢力,只怕更讓宮胥異寢食難安,做些過激之事,也是不無可能。
“我答應過師父,永生不下東華山!”
趙陽洪喝了口茶,淡然說道:“一個誓言而已,宮胥異都已放棄,你又何必如此。”
秦蒔蟬搖了搖頭,沒說什麼,趙陽洪卻是知道,他心意已定,在說什麼也是不行了,只得嘆了口氣:“宮胥異最近似乎與外人有些聯繫,只怕會對你不利,那蕭凡回來之後,最好讓他不要和宮胥異見面,收斂一下鋒芒。”
看着趙陽洪離開,秦蒔蟬將杯中茶水一口飲盡,望着空無一物的茶杯,雙目中泛起一絲色彩,過了片刻,自語說道:“我避着你,你又回來作甚!”
東華山西南一千里,百匯鎮。
蕭凡坐在一家酒樓內,風塵僕僕,一伸灰褐色的勁裝已然沾滿灰塵,就是臉上,也幾乎快辨認不出他本來面目,本來就頗顯瘦削的臉更顯成熟兩分。
面前一碗陽春麪,一碟小菜被在他手下飛速消滅。
自那一日得到師父消息,從六千里外風戽灘一路疾馳,來到這百匯鎮不過只用了五天光景,幾乎日行千里的速度,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這才找了這樣一個鎮子,簡單吃食一些。
將飯菜掃蕩乾淨,之前吩咐掌櫃做得烤餅也送了上來,付了銀錢,正要離開,忽然只覺附近一股陰森的氣息陡然出現,心中一驚,低呼道:“血巫?”
這一股氣息,陰森冷冽,彷彿有一雙來自九幽黃泉的眼睛盯着他一般,讓他心中微微一涼,體內雷電之氣流動速度也快了一些。
“這裡竟有血巫存在,這樣大膽,再人羣密集地方竟然還敢釋放本身氣息,難道不怕會有玄士察覺,將他身份喝破擊殺?”
他心中
驚奇不已,體內玄氣微轉,凝神感應,這雷電之氣對於血巫感應最是敏銳,立刻便察覺到那氣息正是外面街上。
心中一動,快步衝過了出去。
蕭凡站在客棧外,目光掃視,只見街上人流熙熙,氣息感應,他目光很快便落在匆匆而過的兩個路人身上。
這兩人身着普通衣服,一黑一白,左手那人,彷彿得了什麼病症,渾身顫抖,被一旁那人扶着,快步向着前方離開。
蕭凡目光盯着兩人,略一沉吟,追在兩人身後,這百匯鎮並沒多大,只見那兩人迅速出了小鎮。
鎮外,人煙稀少,兩人徑直離開官道,官道旁,乃是一片密林,兩人展開身法,徑直向着那密林沖了過去。
蕭凡看得奇怪,暗道:“看他們兩人修爲,已經達到五重融骨境而已,剛纔那人,看樣子倒像是被血巫種了某種術法,就像是當初的坎兒,無法控制,這纔會顯露出陰森氣息。”
他心中疑惑,看到兩人進入密林,快步追上。
這林子並沒多大,樹木稀疏,少見有什麼大樹,剛進密林,就看到那穿着黑衣的人躺在地上,渾身抽搐,低聲呻吟,狀似極爲難受。
“老王,你出來時沒有算好時間嗎?怎麼這時候發作起來,幸好沒碰到什麼玄士,不然你我可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躺倒在地上的老王哆嗦着回答道:“秦雄,我算好了,只是誰知道那藥頂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現在竟然只能支撐不到十二個時辰。”
蕭凡聽得奇怪,躲在樹後,看着那兩人,暗道:“什麼藥?那人莫非被血巫種了法術?”
只聽那秦雄又道:“唉,我也是,以前吃一次藥,能夠頂三五天,現在一天不到,就會發作,頭兒又不給我們多備一副藥,每次都要到快發作的臨界點纔給一副,如果不行,你就現出獸身吧,這裡距離官道太近,很容易就會被人發覺,我們小心一點,快點回去。”
“好吧!”
只聽那老王悶哼兩聲,蕭凡驚訝看到,那老王身體竟然迅速生出一蓬蓬黃色的毛髮,四肢不斷萎縮,身體卻在變長,不過片刻,竟然就變作了一隻黃色狐狸。
“短尾狐!”
蕭凡看到這一副情景,不由低呼一聲,看着那渾身黃色的狐狸,正是低階玄獸,短尾狐。
這短尾狐尾巴很短,只有巴掌大小,然而速度卻極快,實力大概能比得上尋常神通五重的玄士。
眼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蕭凡心中一陣驚疑,暗道:“這是什麼術法?那老王怎麼會突然就變作了玄獸?奇怪,聽他們說話,這一切似乎都是有人有意爲之,究竟是誰,竟然能有這種詭異的術法。”
他心中疑惑,再聽那秦雄說道:“老王,你獸身不能出現太長時間,不然獸靈反噬,我們可是吃受不住,神魂受損,就算是頭兒也沒有什麼辦法救你,我們快點回去,別讓人看到了!”
那通體黃色的狐狸點一下頭,示意秦雄坐到他背上,然後四肢猛地一竄,迅速衝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