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
香妃站在懿香宮的房頂,望着天穹的圓月,怔如雕塑。
“主子,這麼晚了,該休息了…”
下面,丫鬟凝雨將雙手擴如喇叭,喊道。
香妃一動不動。
丫鬟無奈,只能爬上房頂。
瞧着主子看着的月亮,今日是又大又圓,月色倒是極美的。
“主子…”
丫鬟想了想,“公子過些日子就會來的,你要是不好好休息,以後見了公子,憔悴了…公子怕就不喜歡主子你了。”
香妃扭過頭,瞪了丫鬟一眼,“就你嘴能說。”
“最近發生了好多大事呢…”丫鬟小聲道,“主子,要不要找太后問問?那狗皇帝如今已經消失了,皇宮也安定下來了,京城外面那位雲殿下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入住京城。”
“等公子一來,到時候主子就和公子雙宿雙飛…”
說些好聽的話,這樣主子心情纔會好起來。
香妃微微皺眉道:
“太后回宮就不一直在慈寧宮沒出來過來,我每次去找她,都被拒絕了。她那日帶着公子一起去了岐山皇陵,最後卻一個人回來了…還有天武閣的那位…”
“最近心中總有些恍惚之意…”
她站起身,看向遠處天武閣的方向,眸閃異光,“既然太后問不着,乾脆去問問那老太監吧……”
“主子,那老太監可很厲害啊…”丫鬟趕忙勸阻道。
“伱主子我現在一點都不怕。”
說完,香妃飛身掠去,朝着皇宮最後方足足有數層樓高的天武閣飛奔而去。
天武閣有七層,呈現寶塔狀,昔日她只是遠遠看着,偶爾在太后的帶領下來過幾次。
如今自己第一次來,在夜晚見到這天武閣,倒是別樣的感受。
忽的,香妃心中一動,立刻閃身一旁。
只見天武閣忽然一陣顫動,似有一股劇烈的震盪不斷傳來。
“有人在裡面動手?太后麼?”香妃沒有第一時間衝進去。
那老太監有六品巔峰的實力,上一次回來後,與太后一樣,也是龜縮在天武閣中不出來。
甚至連半點消息都沒有透露出來。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怕是兩人交戰了一場,各有損傷。
不然這幾個月不會什麼消息都沒有。
震盪沒有持續多久,只有一炷香時間。
香妃就見到一道人影從天武閣最高樓落了下來,狠狠砸落在地面上。
那人影掉落速度極快,但香妃也看清楚了,是那老太監。
轟隆——!
砸落在地,就落在遠處。
只見那老太監渾身是血,佈滿裂痕,氣息孱弱…一看便命不久矣。
“誰這麼厲害?”
香妃一愣。
這天下間竟然有人能將這老太監直接打死?
正想着,便見着一道紅衣人影緩緩落下。
香妃一看,心中頓時瞭然。
最近江湖流傳一名大魔頭,身着紅衣長裙,一人幹敗了江湖各大門派。
這消息已經流傳到京城的各個角落了,傳播速度極快。
已經有無數人猜測這大魔頭,可能是這世間唯一一個當世七品的先天宗師。
香妃心中忽然一凜,下一刻身影飄然數十步之外,然後一臉凝重的看着那個出現在自己位置的女子。
那女子發出一聲驚異:
“沒想到你居然有這般實力?”
“一兩年前,你明明還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半隻腳踏入棺材的女人…”
“這短短一兩年時間…他居然能把你培養到這個地步?”
“真是不可思議啊…”
獨孤暇看着遠處那個國色天香的美人。
香妃。
從雲州她就一直在注意的女人。
當然,那時候注意,純粹是因爲對方是齊王的寵妃。
本來想要以這女人控制齊王,沒想到最後齊王都給人幹敗了。
話說回來,現在想到當初自己讓他去伺候這女人,僅僅數月就把這女人迷得找不着北了。
隨後一直輾轉到京城,本以爲這女人也就是一個稍微有點頭腦的花瓶。
沒想到…還有如此實力。
“你是誰?”香妃皺眉道,“你知道公子?他在什麼地方?”
從對方口中那個‘他’,香妃敏銳察覺到,對方似乎和季公子有些關係。
“怎麼…季妖刀讓你如此念念不忘?”獨孤暇突然來了幾分興致。
今晚來這裡,本來只是爲了宰了那閹狗泄憤。
沒想到還能發現這個秘密。
“關你何事?”香妃冷哼一聲。
獨孤暇嘴角一勾,擡手便是一記破空的掌風凝如獸爪襲去。
香妃雙手掐印,周身符籙閃縮,水藍色的光罩從腳底升起。
爪痕落在光罩之上,將香妃震飛數丈之外,光罩卻沒有完全破裂,只是出現了些許裂痕。
香妃臉色一陣鉅變,雪白的手掌抖個不停,最後水罩迅速被體內涌出的靈力修復。
“有意思…”
獨孤暇眼眸一亮,“這是他教你的?”
香妃眼眸一冷,冷哼一聲,直接開啓全身的符籙。
剎那間,一股股玄紋從眉心亮起,蔓延至腰腹,四肢,遠遠看去,其身上似一條條霓虹在閃爍,不似凡人。
“起!”
香妃雙手掐訣,按照長河落日訣中記載的術法的,念出口訣。
隨着指尖水光流轉,滴水成河,轉瞬變成十丈高的水浪奔涌着朝着後者淹沒而去。
其聲勢之大,竟是有將那數層樓高的天武閣淹沒的趨勢!
獨孤暇看得眼睛發亮,好似從來未曾見過一般。
她不避不閃,擡手一揮,周圍的幾棵大樹直接被攔腰橫切,化作無數木條。
再御勁抽來,化作一排排木牆擋在身前。
但只是一瞬,便被那洶涌的水流給衝破了。
獨孤暇哈哈一笑:
“你這是什麼神竅秘武?不對,這不是神竅秘武,這不像是尋常武學…”
話音落下,她握爪成拳,擡手便是一拳轟去。
凌冽的拳風形如龍捲,轉瞬便將那水流給衝散,化作漫天雨露。
滴答…
當第一滴水落在地面上時,人影瞬息衝了出來,徑直朝着獨孤暇的位置一拳揮下,其速度之快,好似讓那漫天雨水都凝固了般。
獨孤暇伸出手輕輕接住,隨即淡然一揮。
香妃的人影便落至遠方,跌跌撞撞幾步。
“你這幾招…就算那些六品宗師,都遠不如你。”獨孤暇微微一笑,“兩年不到…他便能造就出一個如此恐怖實力的女人。”
“看來,我對你的瞭解,還遠遠不夠啊。”
說完,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本以爲對那傢伙已經知根知底了。
沒想到…
今日一見這香妃,簡直如窺冰山一角。
這香妃的實力,絕不可能是她自己隱藏的。
當年在齊王府,她不可能有這種實力。
從一個毫無修爲的女子…就算她是皇族血脈,有那玉佩相助,都不可能短時間擁有這麼恐怖的實力。雖然對如今的自己來說,也沒有什麼威脅。
可…
玉佩辦不到。
一個男人卻辦到了。
獨孤暇想到了幾月前,自己那貼身丫鬟安慰自己說的那些荒唐的話。
你一兩年就能培養出這麼厲害的女人。
真會這麼容易死了?
這一刻,獨孤暇忽然有種回到天池山,挖開那傢伙的墳墓,看看真假的衝動。
即便人都是自己親自埋的…
就憑此刻香妃展露出的實力,實在讓她過於震驚了。
“公子在你手上?”香妃冷哼幾聲,“他人在哪兒?”
說罷,她正欲動手。
“本尊不想與你動手。”獨孤暇眼眸一凝,龐大的威勢如洪流傾瀉。
香妃渾身一僵。
下一刻,眉心卻散發出一股股清亮的氣息,讓她漸漸恢復了幾分。
她拖着僵硬的身體,一步步朝着後者走去。
見到這一幕,獨孤暇更是大爲吃驚。
自從踏入七品,僅僅憑藉強大的精神壓迫,就足以輕鬆拿捏秒殺衆多五品,乃至威懾住六品的強者。
今日殺那閹狗也是這般,這種巨大的差距,即便六品巔峰的老太監,都無法抵抗。
可這香妃還沒有六品的實力,卻莫名奇妙能夠抵抗住自己施展的精神壓迫…
她這一身實力,實在過於詭異。
獨孤暇自然不知曉,作爲戰傀的香妃,眉心凝有人體大符之一的靈魄符,專用於增強修士的精神。
極樂元煞訣一旦修成,戰傀若不能抵抗修士神識攻擊,那與其他傀儡有什麼區別。
自然,在極樂符籙中,人體五符之一的靈魄符,至關重要。
只是此時香妃修爲不高,便是靈魄符也抵抗不住太久,
但此時她也已經走至距離獨孤暇幾步之外的位置了。
就在這時。
“他死了。”獨孤暇淡淡道。
香妃一怔,悶哼一身,只覺渾身一僵,再難動彈。
眉心的符籙也是若隱若現。
“你胡說…我不信…”香妃死死看着後者。
公子那麼厲害的人,怎麼可能會死了?
獨孤暇眼眸恢復常態,散去精神壓迫,平靜道:
“你愛信不信。”
“順帶一說,他是我男人。”
“在認識你之前,他就已經是本尊的男人了。”
“你麼,充其量只能當個小的。不過他對你看來不是一般的喜歡,竟然花了這麼大心思在你身上…”
“哦,對了……”獨孤暇一臉玩味道,“當初讓他去接觸你的人,便是本尊我。說起來,我算不算是你們之前的煤人?”
“你…是雲襄城那風月山莊的人?”
“不錯。”
空氣中,陷入了沉默。
“公子他究竟在什麼地方?我不管你什麼大的小的…”香妃說道。
“說了,死了。”獨孤暇一臉可憐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我親手給他挖得墳,人也是我親手埋的,還能騙你不成?”
“你若是不信,便隨我回到天池山,看看他的墳墓也行。”
“你受了他那麼的好處,也是該祭拜一下他。”
“或者…”
獨孤暇面無表情,“你對他要是真有情,死在他墓旁,下去陪他也不錯。不讓他一人在下面得寂寞孤單。”
靜了一會兒。
“帶我去。”
——
慈寧宮。
太后端坐一方蒲團上,手中翻閱着一本古籍。
片刻後,她朝着天武閣的方向看了一眼。
“天武王…東海…西域…北疆…”
太后微微皺眉。
她攤開手,忽然拿出一枚玉佩摩挲着。
若是牧野在此,定能發現,這枚玉佩,便是與秦王,獨孤暇,雲嫺手中的玉佩造型一致。
“當年你派遣大軍渡海,僅存十餘人回來…其實只帶回了這一枚玉佩。”
太后眼眸微凝,“你憑藉這一枚玉佩成爲了天啓王朝史上唯一的一位七品武者…突破了當時無數武夫的極限…”
“後來卻出現了這麼多玉佩…不過從中切割而下…雕琢而成。”
“後代皇室流傳你是從各個方位蒐集而來…關乎王朝國運…”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
“……”
太后忽然站起身。
“她應該把人都抓齊了吧?以她的性子…”
太后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孩子,有些力量,用多了,就不是自己的了。”
“那天武王死前將這拆解,分給衆多皇室弟子…使之流傳下來…”
“看着像是知道什麼…又像是在迴避什麼…”
“你若是再奪得其他幾人的玉佩…再獲得其中的力量…”
太后想了想,看向遠處天池山的位置,“不行…”
——
雲海劍派。
“我母親被抓了?”
正在練劍的沈青嬋聽到這個消息,如遭雷擊。
“小嬋,別慌。”
洛劍首沉聲道,“那大魔頭抓了你母親,便是想逼你再去天池山…只是最近的消息你也聽到了一些。那獨孤暇展露出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七品之高…你現在的劍體,還差幾分火候…若是這時候去天池山,恐怕不是她的對手。”
“況且,她還有你母親作爲人質,你關心則亂,去了便會中了她的詭計。”
“可是…”
“師傅去就行了。”洛劍首低聲道,“她對付了其餘幾大門派,唯獨沒有來雲海劍派。說明對你的劍體還是有所顧忌的。若是在雲海劍派,你我二人聯手,未必遜色於她。”
“可天池山是她老巢…誰也不知她會佈下什麼陷阱。”
“不行。”沈青嬋搖頭,“這時候不可能讓師傅你一人去,我們一起去吧。”
洛劍首微微一怔,沉默半晌,沒有拒絕。
“對了,你那位皇圖大哥…”洛劍首忽然問道,“這幾月,有沒有私自給你消息?”
沈青嬋一愣,有些失落的搖頭道:
“沒有…皇圖大哥…他已經消失幾月了…”
“也不知…”
洛劍首默然不語。
那小賊…也消失了好幾月。
可…真有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