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9月2日雨
夏天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我下午放學時,被困在了學校門口,看着眼前瓢潑大雨,心裡還是挺擔心的,因爲我害怕打雷,就只能縮着身子。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沒電了,沒辦法求助的我只能衝進雨裡。
這時候,忽然有人從背後拉了我一把,本能的反抗,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因爲用力過猛,我被沐叔叔抵在了牆上。我分明看到了他臉上不一樣的情緒,卻也不過是轉瞬即逝。
他頭髮被打溼了,手中撐着一把傘也能打溼頭髮,肯定是剛剛爲了抓住我纔將傘打歪了。
他看了我很久,然後牽着我的手,走向不遠處他的車子。
沐叔叔的手掌很大,很溫暖,這是第一次牽着他的手。我看到雨傘偏向我這邊,他的一隻胳膊全溼了,卻渾然不在意。那時候,我自私的想這場雨一直下下去。
其實,我早已經忘記了牽着寧國強的手是什麼樣的感覺了,但就是覺得不會是這樣的,因爲寧國強並不關心我,而他是關心我的。
車上,我和沐叔叔說,我們要分班了。
沐叔叔沒有說話,我有點尷尬,或許是自己一廂情願,但我還是希望他能開心,當我說出我要讀理科時,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雨越下越大,我真希望這場雨直接將世界淹沒了算了,就當大家都別活了。
但我還是希望,如果我以後能將物理學好了,沐叔叔會開心,能不要像寧國強那樣拋棄我。我希望,能一輩子在他身邊,這是我每年都不變的生日願望。
2003年12月26日雪
昨天是聖誕節,我翹班了,確切的說,我雖然在朱沙曼華也算是混跡了兩年多,但其實,我從來沒有遇到過被欺負或者被調戲的事情,也沒有風月場所該有的東西。
我曾經偷偷問過小二,是不是這裡比較乾淨,小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所以,我今天翹班了,我想做這裡的老大就必須足夠了解這個地方,我喬裝成一個保潔人員,但很快就被一個客人拉住,他喝醉了酒,我嚇得雙腿發抖。
最後,沐叔叔救了我,但也僅僅是救了我,他一句話沒說的就離開了。
這三年來,他第一次和我生氣,我在別墅門口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來,我想道歉,我害怕,我知道我做錯了,我知道我不應該自作主張,我害怕他丟下我,我害怕我再一次被人丟下。
現在,我在醫院,和媽媽同一間醫院,因爲發燒了。
沐叔叔的臉色比昨天更差了很多,眼淚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流,我以爲我在那五年已經將眼淚流光了。
我將眼前的粥打翻了,我說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眼,‘滾!’,是對着護士姐姐的,我心情糟糕透了,沐叔叔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在看報紙的他都不曾擡頭看我一眼。
護士姐姐臉色蒼白的看向沐叔叔,他忽而收起報紙,淡淡道,“你被開除了。”
你護士姐姐其實長得很好看,她淚眼婆娑的走到沐叔叔面前,想要討好他,這些小伎倆我在朱沙曼華見多了,那些小姐想要討好客人時候就是這樣的。
只是每次到了關鍵時刻都被春月姐姐掐斷了,她說我還太小,不能看這些。
但我也大概猜到那些內容,沐叔叔可以控制我在朱沙曼華里看到的東西,卻無法阻止我在小說裡看到一些東西。我討厭極了這樣的女人。
只是,沐叔叔好像比我更加討厭,他只是打了一個電話,院長便親自來道歉,而那女人也被人帶下去了。那時候,我意識到了,沐許寒,沐叔叔他或許比我想象中的更厲害。
我愣愣的像傻子一樣的看着沐叔叔,他擡眸也看向我,我急忙低頭,輕聲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是對剛剛那個被我害了的護士姐姐還是對沐叔叔。
我感覺有人輕擁着我,他一下一下的輕拍我的後背,從未有過的溫暖。
媽媽是個優雅高貴的女人,她從來不會對我噓寒問暖,她只會告訴我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她就連生病了也不讓我在她身邊,寧國強在我五歲後,就再也沒有關心過我了。
我一直以爲我是多餘的,唯獨的存在感是此時媽媽的所有醫療費需要我伸手找沐叔叔要,也需要靠我自己的能力掙錢還給沐叔叔。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委屈,一股腦兒哭了好久。
沐叔叔說了好多話,但我現在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他說我是他養大的,不應該說對不起,如果做錯了就要去彌補,如果無法彌補也不要說對不起。
他還說,他不會丟下我,他說我可以犯錯,但要知道錯在哪裡,不能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記住了,他的第二個承諾,他不會丟下我。
晚上,我的燒退了,現在正在別墅自己的房間裡,出院的時候,我和沐叔叔說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我媽媽,但沐叔叔猶豫了,爲什麼呢?
2005年8月15日晴
今天是我十五歲生日,也是一個值得歡慶的日子,我被青木大學物理系錄取了,本碩連讀,我花費了兩年的時間學習完高中的課程,通過他們大學的複試。
相對來說,這是目前國內排名最靠前的大學,我喜極而泣,但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看着游泳池裡的沐叔叔,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他,但不知道用哪種方式告訴他好。我不斷的用力拽着窗簾,時而高興,時而悲傷,我像個瘋子一樣。
對啊,我瘋了,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物理,我討厭那些複雜的公式,我已經連續三年的時間沒有看過小說了。我時刻緊繃着神經,我沒事就和物理老師辯論物理題目,我好想聽到沐叔叔的一句肯定,但我怕,對,我是怕他的吧。
在我以爲沐叔叔已經忘記我生日的時候,他剛剛進來了,在我的牀邊放了一個筆記本電腦,電腦的右下角寫了兩個很小很小的兩個字,‘曼曼’。
我興奮地無法入睡,我抱着電腦在牀上打滾,我知道,這是今年最新出來的pro筆記本,全球限量,甚至到現在爲止,國內還沒有人擁有過。然而,我居然有了。
老天,原來人可以這麼幸福,可以幸福得想要死去。
2005年8月16日晴
我昨天一整晚沒有睡好,我早起給了沐叔叔一個大大的擁抱,我直接跳在了他身上。他身子一瞬僵硬,並沒有接住我,我差點摔倒在地上。
我知道我的行爲魯莽了,只能立刻笑着說,謝謝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這種情緒的快速轉換是我在朱沙曼華學到的,沒錯,經過五年端茶倒水打下手的工作,現在,我已經是升官了,是那裡的主管,沐叔叔說了,等我十六歲後,他就不會限制我對朱沙曼華的瞭解。
也就是說,我可以深入瞭解這個地方了。
早餐的時候,我有一點彆扭,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沐叔叔說了一句話,他說,電腦是給我在大學用的,還說,高考表現不錯。
我好像一下就滿足了,他關注了我的事情,他知道我在努力,他在看着我的努力。
2005年9月10日雨
明天就是大學報到的日子了,外面下了很大的雨,但還好,青木大學也在西林市,其實,春月姐姐的建議是讓我出國深造,但我不想離開這裡,我發現,比起生病的媽媽,我好像更加離不開沐叔叔。
這種感覺讓我心慌。
再加上,今天沐叔叔問了我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他問我要不要報仇。
我想,他說的一定是寧國強,我是恨他的。
恨他找了小三還將小三帶回家中,恨他看着我被人欺負還不管不顧,恨他大雪天將我和媽媽趕出家門,但報仇嗎?我心底是猶豫的,因爲媽媽說過不讓我報仇。
她讓我追求自己的生活,她說這一輩子自由纔是最爲重要的。
我很想反駁她,但卻不忍心她蒼白的面容上出現絲毫裂縫,我記得偶爾聽同學說起,他們與父母吵架的時候,父母都會很傷心,但媽媽好像從來沒有傷心過,她唯一表現不滿的一次應該是爸爸帶着張雲回來的那次。
但事後,過去也就過去了。我想,媽媽或許就是這樣的性格吧,她不希望我打擾她。
嗯,我還是覺得和沐叔叔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他或許是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了。
2005年9月18日晴
今天,班上一個男生突然和我表白了,我嚇了一跳。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過,但都是寫情書,從來沒有人當面和我表白過,他的話露骨到和那些小說可以相媲美了。
我手足無措的逃離現場,鑽進了沐叔叔的車子裡。
他只是瞥了那男生一眼,車子就這樣絕塵而去。
整個路上我都沒說話,但感覺到車子裡的氣氛有點壓抑,好幾次我想問沐叔叔是不是工作的事情不順利,但反過來想一想,這五年裡,宇業的規模好像越變越大了。
沐叔叔是不是不開心我和別的男生走得太近?聽說男人對自己養大的小孩都有一種奇怪的控制慾,難道沐叔叔對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