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下第一僧

小和尚跑進寺廟,徐之桓無人應承,不敢進入。

少時,一箇中年和尚走了出來,先前那小和尚躲在中年和尚身後。

中年和尚見徐之桓身負三人,先是一怔,然後合十道:“貧僧妙陽,見過施主,不知施主來到本寺有何貴幹?”

徐之桓向那和尚看去,和尚清瘦,面頰微陷,雙目清慈,一身僧袍不染一塵,袈裟橫掛僧袍之上,端的祥和。

徐之桓道:“不知大師可否行個方便,讓我等借地療傷?”

妙陽見三人都深受重傷,不願惹來事端,便道:“阿彌陀佛,佛門乃清淨之地,向來不接待女客,況且這位女施主衣衫不整,實在難以從命。”

徐之桓一愣,才知道妙陽說的是江若琪,江若琪被腐女劃破了衣衫,雖然做了簡單的處理,但還是露出了雪白的肌膚來。

徐之桓又道:“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師兄與我姐姐都深受重傷,不求貴寺醫治,只求有一地修養療傷,難道這也不行?”

說話一急,徐之桓身子側了一側,遮擋江若琪身體的衣物又垂了下來,妙陽連連搖頭,閉上雙眼直念:“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施主還是另尋地方吧。”說罷,退入寺門,將門關了起來。

徐之桓心道:“不好辦了,此處前無村後無店,就只有寺廟一間。”徐之桓思索了一陣,決定尋棵大樹以遮陽,再尋水喂三人,最麻煩的就是江若琪的衣服。

徐之桓回頭欲走,眼前卻突然站了一個和尚。看那和尚,年過花甲,長眉白鬚,雙目炯炯,身上袈裟光澤如新,腳下僧鞋卻磨破了洞。

徐之桓心中一凜:“他什麼時候在我身後的?”

老和尚盯着徐之桓看了半天,徐之桓也站着讓老和尚看了半天。老和尚突然一喝,左手伸出,向徐之桓抓了過去。徐之桓左腳退到右腳之後,右腳再換到左腳之後,身體一側,將這一爪避了開去。

徐之桓心道:“難道又是神鬼族人?”

正驚異時,老和尚卻笑了起來:“呵呵呵,之桓,想不到你都長這麼大了。”

徐之桓聞言愣了一下,仔細向老和尚看去,在腦中不斷搜索,猛然醒悟:“您是寂魂大師!”

老和尚慈祥一笑,點了點頭:“恩。”

寂魂乃當世名望最盛的行僧,當今天下,聶晨與徐暮已死,修爲最高的並不是敬神莊的司馬崇嘉,而是寂魂大師與無虛散人。寂魂苦行僧人,四海爲家,傳播佛法,以普度衆人爲己任。三十年前,河套地區瘟疫橫行,遭災者無數,寂魂以佛門仙法,驅散瘟疫,拯救數十萬黎民百姓,聲名遠播。十二年前,徐之桓六歲時,寂魂與徐暮偶然相遇,與徐暮切磋仙法,被徐暮三招擊敗,從此多了一個願望,就是破解徐暮的那第三招劍法,可惜十二年過去,寂魂仍然沒有想出破解之法。

寂魂方纔見徐之桓樣貌熟悉,又見徐之桓帶着“蕭奇劍”與“箏靈劍”,便出手試探,徐之桓閃避的步伐與徐暮同出一轍,寂魂故而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徐之桓面露喜色,寂魂見徐之桓馱着三人,一眼便看出秦南晟與江若琪身受重傷,眉頭一緊,問道:“爲何不進寺去療傷?”

徐之桓只回以一笑,沒有說話。寂魂卻猜得精確:“唉,現在的和尚,真是越當越不成話了。沒關係,待老衲去說。”

寂魂緩緩走到寺門,輕聲說道:“苦行僧寂魂,求在貴寺歇腳。”寂魂雖然說得輕聲,但那聲音卻透過寺門,傳入寺中,猛然擴散開來,聲音傳到了寺廟內的每一個角落,久久不肯散去。

徐之桓心中一凜:“寂魂大師的修爲更加精深了!”

寂魂話音落下,只聽從寺門那頭傳來許多腳步聲,寂魂眯着雙眼,露出了一個微笑。

寺門打開,許多和尚站成兩排,立在左右,三個和尚從正中急匆匆走來迎接。爲首那和尚,五十來歲年紀,略略發福,彌勒佛笑面,身上袈裟鑲嵌着奇珍異寶,珠光寶氣的極是華貴。

三個和尚到了寂魂面前,行禮道:“阿彌陀佛,寂魂大師大駕光臨,妙境有失遠迎,我寺蓬蓽生輝!”這和尚是龍騰寺的住持方丈,法號妙境,對寂魂的言語極是恭敬。徐之桓瞥眼一看,先前拒絕自己入內的妙陽和尚也在。

寂魂道:“貧僧苦行到此,貴寺歇歇腳,不知可否?”妙境連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寂魂又道:“還有一事,這位是我好友之子,願住處大開方便之門,讓他們入寺歇息,貧僧好爲他們醫治傷勢。”

妙陽一怔,道:“這……讓女客入寺,只怕不妥吧?”妙境“誒”了一聲,道:“妙陽,佛門中人,慈悲爲懷,男客女客,皆是生靈,生靈有難,我等便不能觀望。”當下吩咐衆僧,安排住處。

寂魂笑道:“阿彌陀佛,主持佛法精深,寂魂佩服。”妙境也打了個哈哈,招呼寂魂與徐之桓入寺。徐之桓經過妙境與妙陽身邊,將二人細細端詳了一番,心道:“方纔卻不見爾等這番說話。”

龍騰寺特意將徐之桓四人男女分開安排,各準備了一個房間,一應俱全,十分周到。徐之桓在房間內休息片刻,一僧入內,送來僧袍:“施主,方丈見施主大汗淋漓,特備衣物給施主更換。”

徐之桓點頭稱謝,那僧退了出去,徐之桓心道:“先前不讓我進門,現在卻還想得周到。”徐之桓換上僧袍,想去看秦南晟與江若琪的狀況,剛一邁出房門,便見寂魂走了過來。

徐之桓向寂魂行了一禮:“寂魂大師。”寂魂呵呵笑道:“貧僧與方丈大師說了會閒話,耽擱了下,這就去看你那幾位朋友的傷勢吧。”

寂魂聲名遠播,走到任何一處,均受人敬重,自然免不了一些俗例,與主人家互道下長短,徐之桓也明白,點點頭,與寂魂一同行去。

僧人爲秦南晟換了僧袍,卻不方便給沈菁與江若琪換,江若琪又衣不蔽體,僧人只好將僧袍往江若琪身上一裹,便算了事。

徐之桓將沈菁三人背到自己房間,寂魂診視完畢,徐之桓急問:“寂魂大師,他們怎麼樣?”

寂魂呵呵笑道:“有貧僧在,無礙。”說着,寂魂站起身來:“沈姑娘只是暈過去,沒有大礙,江姑娘也只有一點皮外傷,雖中了斷魂咒,卻有一股極其奇異的靈氣護住,並未激發斷魂咒以至炸裂,解了便成;傷勢最嚴重的要數這位秦施主,肩上傷勢二度受創,深可見骨,體內靈氣激發斷魂咒炸裂,損了五臟,若非秦施主修爲非凡,莫說一臂不保,就連性命也堪虞。”

徐之桓見寂魂雖然說得嚴重,面上卻一直露着笑容,便知道寂魂必有法相救,於是拱手道:“請寂魂大師爲他們三人治療。”

寂魂又笑了一笑,忽的伸手,在江若琪身上一點,一道佛光遊入江若琪體內,江若琪“哼”的一聲,輕輕哼了出來,正吞噬着江若琪靈氣的斷魂咒被這道佛光催散,江若琪的神情也平靜下來。

寂魂治完江若琪,又讓徐之桓扶起秦南晟,寂魂凌空連指,佛光射入秦南晟身體,四下游走,將秦南晟受損的地方接續了起來。在佛光的作用下,秦南晟感到說不出的舒暢,轉醒過來一看,見一個老和尚正對自己射出佛光,徐之桓又扶着自己,當下閉目,自己也運靈氣與佛光配合。

寂魂眉頭一跳,笑道:“秦施主果然修爲過人。”手指一變,佛光更加旺盛,秦南晟將靈氣與佛光融爲一體,很快便將體內受損之處全數連續起來。

寂魂收了佛光,秦南晟站起身來,拱手道:“多謝大師相救。”寂魂眼中露出輕欽佩之色:“秦施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高的修爲,將來必成大器。”頓了一頓,又道:“只是施主解‘斷魂禁神散’的法子太過兇險,以斷魂咒引得斷魂禁神散一同炸裂,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望施主日後三思而後行,莫要再做出這等兇險之事。”

秦南晟一聽,心中一喜,問道:“我的斷魂禁神散解了?”寂魂點點頭:“不錯,莫非施主不是有意爲之?”

斷魂禁神散本就與斷魂咒的原理同出一轍,斷魂咒觸發,順便將斷魂禁神散一併觸發了。

秦南晟歡喜萬分,心道:“太好了!如此神鬼族人再來,我也有力對抗了!”拱手問道:“不知大師尊號如何,秦南晟必定相報。”

寂魂笑應:“貧僧法號,免尊寂魂。”

秦南晟聽了,大吃一驚,萬萬沒有料到眼前這人便是人人敬仰的寂魂大師。當下行禮:“有幸得寂魂大師救助,秦南晟感激不盡。”

“呵呵……”寂魂道:“不必如此,只是無論此番施主是有心還是無意,日後千萬不要再有這等危險事發生了。”秦南晟連聲答應。

秦南晟忽然想到了徐之桓,問道:“對了,之桓與我同時中了斷魂禁神散,大師可否幫之桓一解?”

寂魂聞言一驚,看向徐之桓,問道:“當真?爲何不早告訴貧僧?”當下搭起徐之桓的脈搏,診視了起來。

秦南晟有些焦急的看着,見寂魂眉頭緊緊皺起,問道:“寂魂大師,怎樣?”寂魂奇道:“怪哉,與秦施主你同時中的毒,之桓的靈氣卻只被吞噬了些許,便像是剛中毒一般。”寂魂疑惑不已:“但解去毒性的九靈散分明是一早便服下了,如此奇怪,貧僧也不明白。”

寂魂與秦南晟哪裡知道,沈菁將徐之桓靈氣恢復到完好狀態的事情?

無論如何,秦南晟心頭是寬了幾分:“如此,大師可否替之桓徹底解毒?”

寂魂搖了搖頭:“阿彌陀佛,雖然斷魂禁神散隨着巫蠱神官,絕跡江湖十幾年,但仍是天下第一奇毒,要將毒性完全除去,也只有巫蠱神官本人,貧僧無能爲力。”

秦南晟眉頭一皺:“看來只能親自去找巫蠱神官了。”寂魂又道:“巫蠱神官十幾年來從未露面,人在何處、是生是死均是未知之數,如何找他?”

秦南晟道:“無論如何,也得找到,否則之桓的靈氣遲早會被吞噬殆盡。”寂魂嘆了口氣:“唉,好罷。”寂魂手握法訣,忽的一指,一道佛光射入徐之桓體內,在徐之桓靈氣被吞噬之處凝成一個結,將吞噬之力阻在外面。寂魂道:“貧僧已暫時抑制住斷魂禁神散,只要我法印還在,便不會影響到你的身體,亦可隨意施展仙法。只是,法印總有消去的一天,那時斷魂禁神散又將吞噬你的靈氣,之桓,你需得早日尋到巫蠱神官纔好。”

徐之桓點了點頭,看了看秦南晟,又看了看沈菁,問道:“寂魂大師,請問您知道天池古劍洞在什麼地方嗎?”

“天池古劍洞?”寂魂聞言,一陣愕然:“貧僧只知那裡有劍神聶晨與劍狂徐暮的畢生絕學,但在什麼地方,貧僧也不知道。”

“是麼?”徐之桓聽了,心中一陣失落,本以爲與父親交過手的人,好歹能提供一些線索,卻不料是一場空。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小僧進來,向衆人行了一禮,對寂魂道:“方丈想與寂魂大師商討明日的法會,不知寂魂大師是否有空?”

寂魂呵呵笑道:“剛剛忙完,請回稟方丈,貧僧這便過去。”小僧又行一禮,退了出去。

寂魂對徐之桓與秦南晟道:“秦施主要切記休養,方能痊癒。”秦南晟點頭,寂魂又笑道:“明日龍騰寺要舉行法會,許多百姓都會來參加,貧僧與方丈要爲衆生解煩除困,你們也可留下參觀。”寂魂說着,笑了起來。

與腐女一戰之後,衆人均需調養,於是徐之桓與秦南晟便同意下來。寂魂轉身離去,二人相送,徐之桓道:“寂魂大師可以普度衆人我信,那妙境方丈,卻難說。”秦南晟聞言一愣:“此話何解?”徐之桓笑道:“明日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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