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不同。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江曉這樣,一路從北江殺到遼東,再從遼東殺到大蒙,踏遍中原,尋遍魯東。
南征北戰,苦痛自知。
看得出來,信愛安很累,很疲憊,情緒也是極其不佳。
江曉又何嘗不是呢?
一個多月的時間,看看他走了多少路,又經歷了多少場戰鬥。
在任務期間,“昨晚睡了,今晚就不睡了”這種情況,比比皆是。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也遠比任何人承受的壓力都要大。
在這種極高強度的任務期間,他還能保持住內心不變,已經非常難得了。
但江曉確信,如果地球上的信息反饋到他的耳中,那麼壞話一定不少。
哪怕是以他這種執行任務的強度,一個多月的時間清理了六大省區,也絕對有人批評他做的還不夠。
如果有人看到他在昨夜與盲女聊天打趣,也可能會跳出來,說他不務正業吧......哪怕他只是聊了一會兒,在十分鐘後,他就馬不停蹄,又和瑪爾達去北大西洋執行任務了......
這是江曉少有的苦中作樂的方式了。
但是在某些人眼裡,這就是天大的罪過。
沒日沒夜的作戰與取得的成績都是狗屁,別說聊天了,就連睡覺也是罪過,最好別呼吸,呼吸也是會分散精力的......
江曉低下頭,看着在抽泣中睡去的女孩,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她身上的壓力,也不小吧。
江曉直接開啓了空間大門,抱起了信愛安,向大門中送去。
信愛安那一雙小手緊緊的抓着江曉的蓑衣,剛剛睡去幾秒鐘的她,卻是猛然驚醒!
江曉輕聲道:“去睡會兒吧,我的空間裡面很安全。”
信愛安掙扎了兩下,從江曉的懷裡掙脫了出來。
似乎多日以來的情緒,集中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來了之後,就好了很多。
江曉道:“沒事的,接下來的就交給我,我會把所有人帶到安全的地方的。”
信愛安面色微紅,低着頭,輕輕的搖了搖。
江曉猶豫了一下,隨手關上了空間大門,這才轉頭看向衆人,道:“這裡一共有多少人,報一下。”
一個士兵急忙開口道:“607人!”
“607!?”江曉微微一愣,緊接着,他心中一喜。
根據楊一文、楊一武的信息彙報,六水地區中,就是這半條街區經歷了地球與異球的異象,根據統計,失蹤了大概641人。
這樣的救援比例,已經非常高了!
她比武浩陽做的更好!
畢竟,遼東大地出現異象的區域,人口並不密集,是城南的大學校區,但是這黔貴大地,異象卻是出現在了生活區中。
江曉當機立斷,道:“組織所有人,進入避難所,我的空間很大,很安全,裡面已經有一些平民生存了。”
士兵們面色一喜,在異球中掙扎求生許久的他們,當然知道這裡的星獸段位很高,星技品質更高。
對於江曉的話語,沒有人有任何質疑,起碼士兵們沒有質疑。
拋開江曉世界盃冠軍的身份不說,江曉,可是尾羽旅的高層將領!
尾羽旅,在華夏所有軍種心目中的地位,可不是隨隨便便哪支團隊能夠媲美的。
江曉轉頭看向了信愛安,用探尋的目光看向了她。
信愛安依舊低着頭,情緒宣泄了之後,似乎也恢復了正常,有些羞赧,輕聲道:“小區門口是樹堡的正中央,讓所有人都到那裡集合吧。”
區別於江曉的銜級壓制,信愛安,純粹是憑藉着過去一個多月的勞苦功高,在樹堡之中建立起來的威信。
守護士兵急忙分配下去,高中生覺醒者和一隊士兵,立刻下去傳遞消息了。
而江弓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厚厚的樹牆,道:“外面有6只鐵樹火妖?”
信愛安也轉頭看向了樹牆,就是因爲這幾隻鐵樹火妖,她才被硬生生的從牀上叫起來,父母也正是因此,被那些人給氣壞了。
江弓一個閃爍,原地消失不見。
下一刻,外面便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響。
“嗖!嗖!嗖!”
江弓佇立在樹堡外的高空中,身披着斗篷,緩緩向後平移,也看到了下方那幾個燃燒着火焰的高大樹妖。
這黔貴的生物很有趣,明明呈樹狀,但是那樹枝、樹葉卻是燃燒着熊熊火焰,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江弓搭弓射箭,一連串的黑羽箭急速射出,黑羽箭接連爆破之下,硬生生轟碎一隻高約3米的鐵樹火妖。
其他鐵樹火妖也發現了敵人,它們急忙轉身,擁有着眼睛的它們,還是有正面與背面一說的。
樹妖們腳下的樹藤散發出了明亮的光芒,下一刻,一顆小樹突然從地底冒了出來,飛快的成長,開枝散葉。
而那與普通樹葉無異的鐵樹葉,每一片都宛若鋒利的刀刃,隨着星力大風的吹拂,片片樹葉宛若飛刀似的,旋轉着刺向空中的江弓。
數棵被召喚出來的星力鐵樹,還在不斷的生長,飛出去的樹葉刀刃,還會再生長出來,樹枝瀰漫之下,糾纏在一起,似乎要形成一個包圍網,將那空中的江弓囚困其中。
江弓那是能慣着別人的人麼?
他看着聚集在一起、召喚鐵樹的鐵樹火妖,江弓順手就扔了一把亡命珠下來。
藝術......就是爆炸!
“轟隆隆!!!”
樹堡之內,衆人還在商議如何組織人員撤退,他們身旁的厚厚樹牆,就直接被轟出來了一個大窟窿!
士兵們嚇了一跳,紛紛向後退去。
卻是看到江弓正跪在地上扒星珠,而在他的身旁,躺了一地的燃燒的鐵樹火妖,在不遠處,還有一排不再生長的星力鐵樹,看那些樹枝延伸的方向,應該是向空中蔓延......
江曉笑着拍了拍信愛安的肩膀,繼續剛纔的話題,道:“那我可得去看看叔叔阿姨,我也沒什麼見面禮,就給二老送兩壺牛奶吧?”
信愛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那巨大的洞口吸引了,她伸出了白嫩的小手,面色微紅,只見那厚達三米之多的樹牆窟窿,突然不斷的生長、蔓延,巨大的樹洞又被重新填滿。
江弓一邊攫取星珠,一邊眼睜睜的看着信愛安把他隔離在了樹強之外。
“切~”江弓撇了撇嘴,“女人吶,你的名字叫無情。”
樹牆之內,信愛安轉過頭,小聲道:“跟我來,回小區。”
江曉道:“我知道地方,剛纔用它掃描了一下地形。”
說着,江曉指了指正上方,那憋屈飛遊的嗡嗡鯨。
由於地形所限,江曉無法用域淚感知樹堡中的萬物,也只能用嗡嗡鯨的海語星技,但也正因爲這樹堡不高不低的,嗡嗡鯨飛遊起來很難受。
江曉一個閃爍,將嗡嗡鯨拍碎成了一堆星力,身體自然落下,一層域淚領域的薄薄水漬覆蓋之下,江曉緩緩的飄了下來......
獲得了奇怪的能力!
假裝自己會飛行......
江曉緩緩落下的過程中,嗡嗡鯨那厚厚的一層星力,也悉數涌入了江曉的體內。
他帶着衆人,直接閃爍到了小區門口。
信愛安小聲道:“那個,那幢樓。”
說着,信愛安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旁的盲女一眼。
自始至終,這個蒙着眼睛的女人,就一直沒有說過話,也沒見到她使用任何星技。
但是......信愛安通過自身的感知,她很確定,這個女人強的可怕!
江曉帶人再次閃爍,來到了單元樓下,也不知道爲什麼,這裡匯聚了一羣人。
不是說在小區門口集合麼?
怎麼都堵到信愛安的家門口來了?
信愛安看到這一幕,也是心中嘆了口氣,這羣人,就是硬生生把她吵醒的人,也是讓她去東北樹牆查看的人。
他們還聚在這裡沒有走,所有人都知道,信愛安的家在這裡,她的父母也在這裡。
萬一出現什麼狀況,信愛安首先就會回到家中,所以,這羣人留在這裡,也能第一時間瞭解情況,第一時間獲得庇護。
人們看到了陌生人的出現,紛紛向後退了一步。
一道稍顯驚喜的聲音傳了出來:“江小皮!?你是不是國家隊的那個江小皮!?世界盃上的那個?”
江曉笑了笑,點頭道:“嗯。”
“臥槽!江小皮!”
“真的假的?”
“這回有救了!”
一衆人七嘴八舌,一旁,信愛安的心裡卻不是滋味,越聽越惱怒,她已經竭盡全力的做到最好,一個多月了,她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但是......從這字裡行間,信愛安似乎聽到了一些埋怨的聲音,真的有那麼一兩個人,永遠都不知道自足,永遠都不知道感激。
信愛安心中煩躁,卻也沒說什麼,邁步向自家單元樓走去。
“小信啊,東北樹牆那邊沒事吧?”
“應該沒事吧?她回來了,那就應該沒事......”
江曉邁步前行,看着詢問的衆人,道:“那邊沒事,你們放心吧,一會兒我送你們去安全的地方,我有一個庇護所......”
說着說着,江曉的話語一停,他的身體也是微微一僵。
中原大地那邊,另外一支小隊也找到人了!
信愛安敏銳的發現了什麼,顧不得氣惱,她急忙轉過頭,一臉探尋的看向江曉。
江曉道:“信愛安,我去去就回,別的地方也找到人了,稍等我一下,你先組織平民聚集起來!”
說着,江曉對着一旁的盲女點了點頭,身影一閃即逝。
“誒?他怎麼走了?不是剛和我們說有安全的地方嗎?”一道女性嗓音傳來。
信愛安轉頭望去,卻是看到了那張討厭的面孔,那個堵在她家門口,與父母對罵的餘敏!
信愛安根本不搭茬,拉開單元樓的門,看向了盲女,禮貌的詢問道:“你要進來休息一下麼?”
“你這丫頭,我問你話呢!”餘敏急忙上前,“江小皮怎麼走了?他去哪了?找到什麼人了?先跟我們說說庇護所的情況啊?我們這裡可是有六百多人,那邊能有多少......”
信愛安死死的咬着嘴脣,臉上的厭惡之色已經掩蓋不住了。
盲女眉頭緊皺,道:“他有其他任務,這裡的情況並不緊急,很安全,你們先去小區門口集合。”
“不去,我就在這裡。”餘敏感受到了盲女的強大氣息,老實了不少。
在溫溫柔柔的信愛安身上,她從未真正感受過星武者的強大。
餘敏強忍着一陣陣心慌,退後幾步,藏在了人羣中,小聲嘀咕道:“我們這邊六百多人呢,他那邊纔有幾個人?分不清哪邊重要啊......”
那嘀咕聲不大不小,人羣之中,很多人都聽到了,節奏,一句話就能帶起來。
盲女的感知是什麼品質的?她能聽不到!?
只見盲女左手一揮,狂風大作,吹開了前方几個人,精妙的星技控制之下,餘敏的面前,再無遮擋。
盲女右手一揮,手中突然匯聚出一條虛幻長鞭,直接抽了上去!
“啪!”
餘敏的腳下,出現了一條深深的鞭痕,給她嚇得一哆嗦。
盲女淡淡的開口道:“閉嘴。”
霎時間,一衆人噤若寒蟬。
他們終於知道,不是所有星武者都像信愛安那樣,可以隨意揉捏......
長久以來,信愛安的性格、行事作風,真的是慣壞了某些人,而華夏的制度與教育體系,也讓絕大多數星武者對普通人禮讓三分。
我弱我有理,這句話,的確很有意思,適用於很多層面。
餘敏連連向後退開幾步,在衆人的注視之下,面子上很是過不去。
一大把年紀,竟然被一個年輕女人抽打、恐嚇、當面呵斥,雖然鞭子並沒有打在身上,但是面子上卻是過不去。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性格,最終還是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餘敏反應過來之後,氣得身體發抖,轉頭看向了信愛安,道:“信愛安,你不管管?這是哪來的星武者?你們別忘了你的職責!信愛安!她要幹什麼?她這是要打我們嗎?”
“啪!”
“啊......”餘敏一聲慘叫,臉上出現了一條鮮紅的鞭印,身體直接被抽飛了出去。
信愛安愣了一下,傻傻的看向了盲女。
盲女淡淡的開口道:“去小區門口,集合。”
一衆人面色大驚,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這單元樓門口。
信愛安面色有些僵硬,遲疑半晌,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聞言,盲女轉頭面向了信愛安。
信愛安的呼吸有些急促,這一刻,她似乎忘記了自己是一名星海王者。
面對着一個善良到軟弱的女孩,盲女沉默半晌,輕聲開口道:“善良是好事,但要掌握好分寸,建立在尊嚴的基礎上。一位的忍讓與退讓,只會換來對方的得寸進尺,變本加厲。
你也許會變得越來越懦弱,唯唯諾諾下去。又或者會在某一刻爆發出來,陷入深淵。
兩種結果,你不想要。”
盲女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更不是一個對陌生人,就會分享心得的人。
也許,剛纔的一幕,觸動了她。
又或者,盲女表面上是在對信愛安說話,而實際上,卻是在說自己。
盲女輕聲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救贖。”
說着,盲女轉身,走向了那被抽倒在地的餘敏面前,相比於身上的鞭痕來說,那來自心靈的顫抖,更讓餘敏難受萬分。
盲女下手並不重,但是那靈魂長鞭自帶的震懾心靈的效果,卻是實打實的。
盲女邁步走向了餘敏:“去小區門口,集合。”
餘敏驚慌失措,靈魂劇烈顫抖的她,已經不存在什麼所謂的思考了。
她捂着臉、捂着那火辣辣疼痛的鞭痕印記,哆哆嗦嗦,連滾帶爬的向小區門口跑去,她只想迅速遠離面前的這個陌生星武者,至於這個星武者到底說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信愛安望着盲女的身影,小聲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嗯。”盲女發出了淡淡的鼻音,不置可否,只是轉身走向了小區門口。
已經沒必要去她家休息了。
以後,也沒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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