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松江魂武大學,演武館中。
榮陶陶坐在自己的牀頭,腦袋上還披着一個毛巾,那一腦袋天然卷兒還溼漉漉的,顯然剛洗過澡,頭髮還沒幹。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在下午的時候,夏方然一行人便趕回了松江魂武大學,也直奔校長室,衆人在家門口被刺殺這種事情,也傳入了梅校長的耳中。
榮陶陶恐怕永遠都忘不了,今天下午那校長室中的氣氛,顯然,在師生幾人趕回來的路上,梅校長就已經接到了信息、瞭解了具體情況。
而當榮陶陶走進校長室的時候,用“如墜冰窟”來形容也不爲過。
梅鴻玉真的是發火了。
但卻並不像常人那般大吼大叫、掀桌子摔東西,梅校長髮火的方式很安靜,安靜的讓榮陶陶感覺連呼吸都困難。
本該是開開心心的重逢,卻讓這一場刺殺徹底毀了,梅鴻玉雖然也誇獎了榮陶陶和高凌薇二人,也對夏方然和楊春熙的工作高度認可。但是...在他那張陰沉的老臉上,師生幾人感受不到任何喜悅。
被毀的,也不只是與梅校長的見面。
此時,榮陶陶是剛剛參加完慶功儀式回來。
少年魂班的小夥伴們,在斯華年的幫助下,於學校食堂-二樓教師食堂設下了豐盛的晚宴,甚至還給榮陶陶和高凌薇精心準備了一個“冠軍蛋糕”。
而那蛋糕之上,剛好也有一個奶油塑造的金色獎盃,看得榮陶陶有些心煩意亂。
當然,無論是榮陶陶還是高凌薇,都極力收斂着自身的情緒,也都努力融入了慶賀的氛圍之中,不想敗了同伴的興致,不想讓小夥伴們白白精心準備。
對於一個剛剛經歷生死戰場、剛剛被刺殺逃亡的人來說,你真的不能要求他們興高采烈,好在,榮陶陶和高凌薇很努力的僞裝,效果還算可以。
魂班少年們的舉動真的很暖心,無論是祝福還是慶賀,都非常的真誠,這些因素也都安撫了兩人那顆暴躁的心靈。
慶賀晚餐過去之後,榮陶陶和高凌薇的狀態都好了不少。
魂班少年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榮陶陶和高凌薇僞裝的也算是不錯,大部分人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學員中,唯有焦騰達,隱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兒。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傳來。
斯華年正在洗澡,榮陶陶便站起身來,趿着拖鞋走向了門口。
打開門,卻是看到了一個戴着眼鏡,一臉笑容的圓臉傢伙。
“咋了小香蕉。”榮陶陶笑着問道,手肘自然而然的拄在了焦騰達的肩膀上。
入學這一年半以來,榮陶陶的確是長高了不少,尤其是這次帝都行歸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換水土的緣故,他已經接近一米八了。
小香蕉倒是也長了些,但也就一米七出頭。
“嘿嘿,斯教不在?”
“廁所呢,你找她?”
“我閒着沒事找她嘎哈?”焦騰達突如其來的東北口音,嚇了榮陶陶一跳!
呃...本事學多少先兩說,這一口東北話可是越來越地道了。
沒辦法,這邊的方言的確有點魔性,少年班的學員來自天南地北,西北的石家姐妹、趙棠,西南的焦騰達,江南的樊梨花,魔都的陸芒......
就這些青年才俊,有一個算一個,估計等大學四年過去,各個都得是一口流利的東北方言......
榮陶陶好奇道:“你找我啊?”
“走呀,聊會兒天。”焦騰達嘿嘿一笑。
“行。”榮陶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走出門來,反手關上了門,“你這學習能力也太強了,兒話音都出來了。”
來自川蜀大地的焦騰達,剛見面那陣子,話語之中可是少有兒話音的。
說着,榮陶陶一手攬住了焦騰達的肩膀,向走廊盡頭走去:“你這不行呀,特色都沒了,可別把鄉音忘了。”
焦騰達咧嘴一笑:“孫杏雨那小嘴兒叭叭的,一個人能帶跑偏一個班。”
榮陶陶:“......”
兩人一路向東,路過了幾個無人使用的辦公室,來到了走廊盡頭,推開了結霜的玻璃門,走進了陽臺。
演武館建築的側面,每一層都有一個小陽臺,四四方方的,倒也適合私下裡交談。
榮陶陶也的確是“浪”,現在氣溫得有零下二十多度,他溼着頭髮、穿着睡衣就走了出來。
“什麼事?”榮陶陶好奇的詢問道。
焦騰達回手關上了走廊的門,上前兩步,拄着陽臺的石質圍牆,同樣好奇的看着榮陶陶:“你和薇姐挺好的哈?”
榮陶陶:“呃?”
何出此言?
焦騰達笑了笑:“感覺不太對勁,這麼喜慶的慶功晚餐,你吃的有點少。”
榮陶陶:“......”
其實榮陶陶吃的並不少,焦騰達故意這麼說,也是在給話題留餘地。
榮陶陶甚至認爲,如果自己就說吃的不少,糊弄一下就過去,那麼焦騰達也會順水推舟,估計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教師們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但是魂班少年們並不知曉。
看來,焦騰達還以爲他和高凌薇感情上出了問題。
榮陶陶笑道:“我跟大薇好着呢,放心吧。”
說着,榮陶陶撞了撞焦騰達的肩膀,嘻嘻一笑:“看到她脖子上戴的銀項鍊了麼?”
焦騰達搖了搖頭:“沒注意。”
高凌薇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羊絨衫,圓領的,項鍊是塞在衣服裡的,從前面看當然是看不到的,但在後方脖頸處卻應該能看到。
榮陶陶一臉不信的看着焦騰達:“你說別人沒注意我就信了,你沒注意?”
“嘿嘿。”焦騰達嘿嘿一笑,“怎麼,你送的唄?”
“那必須的啊,別人送的就出問題了!”榮陶陶理所當然的說道,“放心吧,我跟她沒事。”
“噢,那就好......”焦騰達點頭說着,事實上,他早已經將榮陶陶和高凌薇當做了魂班的領頭羊,而少年魂班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家庭。
焦騰達這個年紀所考慮的東西,好像不該是一個大二學生該考慮的。
更何況,他是“少二”,並不是“大二”。
對於焦騰達而言,這個集體是不可分的,作爲全國第一批試點少年班,尤其還是身處這“與世隔絕”的北方雪境,焦騰達已經大概率的推測出來自己未來的道路了。
尤其是在得知,榮陶陶和高凌薇加入了雪燃軍之後,焦騰達心中的方法更加確定了。
另外,說一句比較現實的話,榮陶陶是魂將之後,當初在少年班入學考試的時候,焦騰達找上榮陶陶組隊,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而現在兩人成了同班同學,更是小班授課這種關係緊密的同學,焦騰達沒有道理不跟着榮陶陶。
而且,他也希望團結起來這一家人,未來的命運緊緊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無論是對個人,還是對集體,這都是有益的。
尤其是高凌薇這種最頂級的選手,她很可能會是這個集體中最出彩、甚至是未來扛大旗的那一個。
相比較而言,男女之間的感情因素是不可靠的,如果是當做家中的兄弟姐妹關係來交往的話,耍個脾氣、鬧個彆扭什麼的,反倒很容易處理。
焦騰達笑道:“晚餐那陣,杏兒往你臉上抹蛋糕奶油的時候,你笑的是最開心的,自那之後,你才放開了一些。”
“啊。”榮陶陶一手拄着石頭圍欄,一手拿着毛巾,胡亂的揉着那一腦袋天然卷兒:“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點事故,碰到了錢組織那羣人。”
“偷獵者?”焦騰達眉頭緊皺,“又是他們?因爲霜夜雪絨?”
“嗯。”榮陶陶輕輕嘆了口氣,“他們說大薇不給他們活路,所以,他們也不打算給我們活路。”
焦騰達想了想,道:“看來,咱們這輩子,得跟偷獵者你死我活了。”
榮陶陶看了焦騰達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暫時不用想那麼多,畢竟我們還是學生,起碼還有兩年半才畢業,今天夏教的處理方式也給我上了一課。”
焦騰達:“怎麼?”
榮陶陶:“他就是帶着我們逃亡,即便是有大軍支援,夏方然依舊帶着我們返校,沒有任何參與追捕行動的意思。
很明顯,他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我和高凌薇,目前追捕偷獵者不是我們的事兒。”
焦騰達心中一動,道:“陸芒倒是說過,你們過年那陣,和雪燃軍在百團關執行了一個多月的任務,主要目標就是偷獵者。”
“這倒是。”榮陶陶點了點頭,“在夏教這裡,我就是鬆魂的學生,是他要保護的人。如果是在雪燃軍裡,也許士兵們會帶上我和高凌薇一起去追捕偷獵者吧。”
說着,兩人沉默了下來。
良久,榮陶陶開口問道:“大家怎麼樣了?實力修爲?”
焦騰達哈哈一笑,道:“趁着你倆離開雪境,我們可是追上來了,我估計,樊梨花、陸芒和李子毅應該超過你了。”
榮陶陶:“是麼?”
能進少年班的,當然都是天賦異稟的學員,即便榮陶陶有兩瓣蓮花也沒用,畢竟他此時無法真正操控兩瓣蓮花。
雖然斯華年只有一瓣蓮花,但卻能實打實的發揮出來功效,絕不比榮陶陶兩瓣蓮花的修習速度加成慢。
更何況,榮陶陶與高凌薇去了奉天參加關外排位賽,又去了帝都參加大賽,一旦離開雪境,榮陶陶的修行的確是拉下了一些。
不過,估計同學們也只是魂力等級追上來了,至於魂法等級,榮陶陶有絕對的自信,他們都看不到自己的車尾燈......
焦騰達:“大家基本上都是魂士巔峰,樊梨花、陸芒和李子毅領先一步,就要跨越大段位了。”
聞言,榮陶陶點了點頭。
尋常的天才,高中三年才能晉升到魂士巔峰。
這羣少年班的選手,二年級上半學期還未過,這都快進階魂尉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焦騰達突然說道:“趙棠有點可惜了。”
榮陶陶疑惑道:“怎麼回事?”
焦騰達:“可能是心態有點問題,跟本命魂獸的關係處理的不是很好。
按理來說,他之前就有當魂尉的經驗,即便是一身功法盡廢,但重修一遍也該比其他人熟練地多,他本應該是班級裡最頂尖的那一個,但是......”
與本命魂獸之間的關係出了問題?
這......
榮陶陶頗爲無奈,出了其他狀況倒是能幫幫忙,但是魂武者與本命魂獸之間的關係,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啊。
焦騰達詢問道:“你呢?”
榮陶陶道:“我估計也快進階魂尉了吧?在外面只是修不了雪境魂法而已。我的星野魂法,以及魂力等級還是能修的。”
只不過,在雪境之外的其他地方,蓮花瓣歸於沉寂,對魂力等級加速修煉的效果不是很好。想要盡情享受蓮花瓣的福利,還是得在雪境魂力充裕的地方,那修煉起來才舒服。
就比如此時歸校的榮陶陶,他堅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進階魂尉了。
到時候,希望一切如斯華年所說,能運用一下體內的兩瓣蓮花吧。
如此一來,他的實力必然會提高一個大臺階,也就有了跟偷獵者·八大錢對抗的資本!
“咔嚓。”
走廊與陽臺連接的門突然被推開,一股白霧帶着熱浪涌了出來,高凌薇看着陽臺上的榮陶陶,說道:“你在這裡。”
說着,高凌薇對着焦騰達點頭笑了笑。
焦騰達急忙道:“我先回去了,你們聊。”
說着,焦騰達匆匆忙忙的走了,而榮陶陶的眼神,卻是一直定格在了高凌薇手中提着的書包上。
這個雪地迷彩配色的雙肩包,以及那金紅配色的白酒禮盒......
高凌薇走進了陽臺,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物品,道:“一樣沒丟。”
榮陶陶一臉錯愕的看着高凌薇,道:“這......”
高凌薇輕聲道:“那個名叫徐伊予的青山軍戰士送來的,還有一句話。”
“她說什麼?”
高凌薇:“她說,恭喜我們拿了冠軍。”
榮陶陶接過了沉甸甸的包裹,默默的點了點頭。
高凌薇雙手搭在石質圍欄上,輕聲道:“還記得雪燃軍士兵說,徐伊予是回鄉省親,今天歸隊,在鬆魂驛站聽到我們被圍攻的消息,這纔跟來的麼?”
榮陶陶:“嗯。”
高凌薇輕輕地嘆了口氣,目光放遠,看着路燈下飄着雪花的道路街景,輕聲道:“慶功晚餐結束後,我給我爸打了電話,問了她的事。
其實,她剛拜訪完我的父母,是從松柏鎮出來,往三牆趕的......”
還有這樣的故事?
她這是回家之後,歸隊之前,順便去見自己的老首長了啊......
結果剛一出來,就碰到這檔子事,任誰不會憤怒呢?
榮陶陶也很難想象,高父高慶臣與昔日手下的士兵見面,場面又會是怎樣的唏噓。
北方,雪境。
這皚皚的白雪中,埋藏了太多的故事。
莫說他們那些入伍多年的士兵,就是榮陶陶與高凌薇,這兩個年輕人,就已經經歷了這麼多了。
“進去吧,外面涼。”高凌薇伸手拿下了榮陶陶腦袋上的溼毛巾,此時,那毛巾都已經凍的僵硬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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