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雪眠?”斯華年從榮陶陶的身後探出腦袋來,一雙眼眸微微眯起,寫滿了危險的意味,“好大的膽子,找死來了?”
自稱爲滿清晨的女子,卻彷彿沒有感受到那濃郁的殺意。
那清澈的眸子中根本沒有任何人,只是靜靜的望着榮陶陶,開口道:“你好,榮陶陶,能在這裡見到你,榮幸之至。”
榮陶陶面色不善,本就要完成心願的他,途中卻殺出來個程咬金,他的心情不可能好,平日裡沉穩的他,難得心中有些急躁:“榮幸?
你是臥雪眠,我是雪燃軍!你跟我聊榮幸?”
聞言,滿清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情,眼神稍顯黯然。
那暗暗傷心的模樣,真的有點讓人心疼。
說真的,如果她不是臥雪眠成員的話,此時的榮陶陶怕是已經心中愧疚了。
但是...雙方的身份擺在這裡,榮陶陶並不介意傷害對方。
你是匪,我是兵,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滿清晨輕聲開口,稍顯遲疑,那一頭俏麗的短髮在背後風雪的吹送下,向前輕輕飄蕩着,“你要去見徐女士了,對麼?”
榮陶陶眉頭緊皺:“你想怎樣?”
“不,不想怎樣。”滿清晨笑了笑,似乎是整理好了情緒,再次擡眼看向了榮陶陶,“我只是衷心的爲你感到高興,前來祝福你。”
榮陶陶:???
榮陶陶身後,斯華年鞋跟輕磕馬腹,雪夜驚當即向前走去。
高凌薇也策馬上前,而榮陽與楊春熙,更是從右側包抄了過去。
滿清晨看到了這一幕,緩緩的向後退開,隨即一手探入大衣內側,纖長的指尖從內兜中夾出了一枚硬幣,置於胸前。
一瞬間,榮陽那羊頭面具後的眼眸微微瞪大。
榮陶陶面色同樣凝重。
那硬幣無字無花,這是...何天問的無事牌?
隨着滿清晨活動手指,那枚被磨平的硬幣,在她的指縫間翻轉着,她步步後退,遙望着榮陶陶:“我沒有惡意,我只是必須要來見你。”
榮陶陶心中念頭急轉,瞬間在腦海中想了無數種可能,開口道:“見我幹什麼?”
“我說了,祝福你。”滿清晨臉上露出了笑容,如此乾淨,像極了一個純潔靜美的女子,與臥雪眠這樣的組織完全不搭邊。
除了觀看小隊的包抄陣型之外,從始至終,她的眼睛裡彷彿只有榮陶陶。
她開口道:“我一直在關注你,聽着你的故事,見證着你的一切。
你付出了那麼多,承受了那麼多。終於,你還是踏上了這條路,通往她身影所在的路。
我想我得見你,我必須要見到你。”
滿清晨步步後退着,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如清泉般清澈,是那樣的真摯:“謝謝你。
你的存在,你所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意味着很多。”
說着,滿清晨彷彿傾訴乾淨了心中的話語,大踏步後退,低眼示意了一下指縫間翻轉的硬幣:“我們會再見面的,榮陶陶。”
“再見?”榮陶陶突然暴起,直接竄了出去,“就這次吧!”
榮陶陶眼中突然掠過一絲奇異的光澤,然而卻被對方的精神屏障攔截的結結實實,殿堂級·風花雪月,竟然沒有能將對方拽入幻術世界裡!
無獨有偶,身後的斯華年竟然也竄了出去,而且後發先至,短短一瞬間,前衝的身影竟比榮陶陶領先了足足一個身位,二指猛地一挑。
而榮陶陶與斯華年的選擇非常一致!
他躍起前衝可不是爲了施展風花雪月,而是爲了儘快達到雪龍捲的施法範圍!
禁術·雪龍捲!
呼......
兩發雪龍捲一先一後,幾乎是無縫銜接,但凡滿清晨敢身體破碎成霜雪逃亡,那她這條性命就徹底沒了!
然而...摻雜着濃郁霜雪、阻人視線的雪龍捲中,一道身影旋轉而出,急速逃亡開來。
其他人因爲霜雪遮擋視線,看不清楚,但是高凌薇卻在雪絨貓的幫助下,看得一清二楚。
她急忙開口道:“她跑了,正前方!膝蓋魂技·雪疾鑽!”
“停!”榮陽的聲音突然傳來,“別追!”
小隊衆人當即停了下來。
沒有天羅地網般的包圍圈,想要抓捕住一個擁有魂技·雪疾鑽的強大魂武者,無疑比登天還難。
可惜的是,在場的五人中沒有人擁有雪疾鑽,對那速度只能望而興嘆。
但凡你能追上她,那也不用懷疑,對方一定是放水了,很可能是在拿自己當誘餌,引你進入圈套。
隨着雪龍捲散去,那神出鬼沒的身影已然融入了遠方的迷霧之中。
榮陶陶看着前方斯華年的背影,道:“我的殿堂級·風花雪月沒效果,你該召喚出霜美人,她是傳說級的。”
斯華年面色不是很好看,道:“這個什麼滿清晨的眼睛裡只有你,她會主動去看霜美人的眼睛?”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那還是將霜美人召喚了出來,示意了一下踐踏雪犀:“去,找個地方坐着。”
高冷的雪境女王並未有任何迴應,只是默默的走向了踐踏雪犀。
也怪榮凌太過爭強好勝,獨自攬下了爲衆人開路的活兒,又召集了一羣小弟。
看着高凌薇、榮陶陶對榮凌如此滿意,任由他發揮,斯華年也就一直沒有召喚霜美人保駕護航。
榮陽很是理智,開口道:“此處不宜久留,我們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也許附近還有其他臥雪眠的人埋伏,我們現在最好返回萬安關。”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榮陶陶。
第一次,榮陶陶目光直視着榮陽,態度強硬:“我之前在柏靈樹女村落出事,她能來救。我越接近龍河畔,她就越能護我周全。
追不上歸追不上,但真要打起來,我必須給臥雪眠扒層皮下來。
龍河畔,我今天必須去。”
對待對手、敵人,榮陶陶從未手下留情過,殺伐果斷、殘酷冷血。
但是對待自己人,榮陶陶從始至終都拎得很清楚。
認識榮陶陶三年了,這也是楊春熙第一次見到榮陶陶用如此強硬的態度對待自己人。
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親哥。
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榮陶陶執念若此,真的不好勸他返回。
楊春熙適時的充當了調和劑,伸手挽住了榮陽的胳膊,道:“到龍河畔的路途反而更近,不過20公里。”
羊頭面具很好的隱藏了榮陽的表情,他也並未優柔寡斷,直接點了點頭:“那就走,加速。”
高凌薇開口道:“榮凌,急行軍,速度越快越好!”
說話間,斯華年一個起落,已經落回了雪夜驚上:“駕!”
行進之間,斯華年俯身探手,抓住了榮陶陶的手掌,直接將他提了上來。
五人小組,帶着近百雪屍雪鬼,浩浩蕩蕩的向龍河畔殺去。
榮凌對於側坐在身後的霜美人,並未開口說什麼。有趣的是,踐踏雪犀對於新乘客也沒有任何不滿。
雖然這隻踐踏雪犀並不是霜美人的坐騎,但也和霜美人相識很久了。
整支團隊,在無比安靜的氣氛中急速行軍,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雪屍雪鬼那無意識的嘶吼聲音。
越是接近龍河畔,天氣環境就愈發的惡劣,魂獸也是越來越多。
但雪境女王、鬼將軍和踐踏雪犀的組合,的確能夠震懾萬物,凡是遠遠見到它們的魂獸,紛紛四散而逃,其中甚至不乏品質頗高的魂獸。
“大薇。”不知道過了多久,榮陶陶突然開口。
“嗯?”
榮陶陶:“你的膝蓋魂槽還空着呢?”
高凌薇:“是的。”
晉升魂校的高凌薇,已經可以利用全部八個魂槽了,其餘魂槽都有鑲嵌,唯獨第七順位開啓的膝蓋魂槽,目前處於空閒狀態。
高凌薇本以爲榮陶陶要她四處搜尋一番,尋找強悍的魂獸。
卻是不想,榮陶陶開口道:“膝蓋正好是雪疾鑽,一會兒咱們在雪境旋渦下面挖地三尺,看看能不能給你找到一個!”
高凌薇顯然知道此時的榮陶陶情緒不太對,所以並未反駁。
除了臥雪眠之外,在她所有認識的士兵、教師、同學裡,只知道一個人擁有雪疾鑽,那就是鬆魂四禮·茶·查洱。
其稀有程度,可想而知。
由於獨特的天性作怪,那種生物天生就愛往地底裡面鑽,如果不進雪境旋渦內部的話,恐怕真的很難尋找到。
“那裡,是天空旋渦十公里的界限。”楊春熙開口說道。
榮陶陶抿了抿嘴脣,也看到前方一片霜雪亂舞的景象。
簡直是太恐怖了......
很難想象,外界晴空萬里,這裡卻是一片暴風雪天氣!惡劣至極的天氣環境,讓人們徹底失去了視野。
說話間,衆人一頭扎進了狂風暴雪之中。
榮陽:“馭雪之界,雪魂幡。”
呼......
右前方,楊春熙直接扛起了雪魂幡,血色大旗飄揚之下,周圍的風雪緩緩定格。
榮陽悶悶的聲音從羊頭面具內部傳來:“還有十公里,堅持住。”
堅持住?
都是在北方雪境裡混跡的魂武者,怎麼可能沒經歷過暴風雪?
豈有堅持不住的道理?
然而,隨着衆人大步前行,榮陶陶也終於發現了自己有多麼無知。
如此風暴等級,不是衆人能夠想象得到的。大自然的威力,遠比任何魂技都要恐怖。
不知何時,榮凌的屍鬼部隊已經悉數掉隊。
不知何時,衆人身下的雪夜驚已經無法再疾馳,只能小跑前行。
“向我靠攏。”宛若鬼哭狼嚎的風雪之中,楊春熙大聲喊着。
頂風冒雪前進倒也能走,但是有雪魂幡的庇護,何樂而不爲?
“淘淘,感受一下和徐女士的距離。”楊春熙大聲說道,方向倒是好辨別,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但旋渦就在那裡,只要迎着風雪前行,方向就是正確的。
榮陶陶點了點頭,獄蓮鎖定了母親的那一瓣蓮花。方向是正前方,但是距離......
也許三公里,也許五公里...誰知道呢?
雪魂幡下,風雪靜靜的飄搖着。雪魂幡庇護的範圍之外,一片風雪瀰漫、咆哮肆虐!
普通人至此,與自殺無疑。即便是實力弱小的魂武者,恐怕也難逃厄運。
達到此處,魂獸已經不再是衆人需要考慮的了,絕大多數魂獸都會想着第一時間離開這是非之地,無論是逃亡還是狩獵,這環境是非常不理想的。
衆人前行了一段時間,突然間,感覺到了一絲微風襲來,霜雪點點吹拂。
楊春熙握緊了雪魂幡,開口道:“雪魂幡也不是萬能的,當風雪達到一定級別,雪魂幡也無法庇護我們。”
斯華年開口道:“春熙,你現在就揮散雪魂幡吧,讓淘淘一點點的適應環境,總比突然面臨暴風要好。”
“嗯......”楊春熙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也好。”
斯華年:“我擋在前面帶着兩個小傢伙走。凌薇,你收起雪夜驚。”
說話間,斯華年伸手一甩,一條雪鞭抽打了出去,精準的套在了踐踏雪犀的犀牛角上。
踐踏雪犀那沉重、龐大的體型,成爲了衆人避風的港灣,也化作了一臺推雪機,穩步前進着。
斯華年大步向前,開口喊道:“凌薇,淘淘你倆過來,抓着雪鞭。”
事實上,高凌薇也無需這般照顧,不過是因爲她是學生身份。僅從身體素質層面而言,魂尉與魂校的差距宛若天塹。這是毋庸置疑的。
榮凌騎在踐踏雪犀的臉上,雙臂抱緊了那巨大的犀牛角。
斯華年站在踐踏雪犀的右側,左手雪鞭纏繞着踐踏雪犀的犀牛角,她也抓着雪鞭的中段,將其當成了繩索。順着長長的雪鞭,後方依次是高凌薇和榮陶陶。
而斯華年的右手向前擡起,一瓣巨大的蓮花盾牌赫然成型。
榮陶陶望着前方執鞭持盾的斯華年,心中微動,開口道:“這就是你執意陪我來的原因?”
斯華年扭頭看了榮陶陶一眼,冷笑一聲:“呵~別自我感覺良好了,我也想見見徐女士。”
一旁,楊春熙忍不住搖頭笑了笑,伸手挽住了榮陽的手掌:“準備。”
噗!
雪魂幡被揮散,一陣狂風呼號,暴雪瞬間灌滿了衆人的身軀,榮陶陶緊緊握住了雪鞭,腳下冰花炸裂,站得穩穩當當。
馭雪之界中,攜手前行的哥哥嫂嫂感知着左側的師生三人,隨後便放下心來,邁開了步伐。
“陶陶。”
“啊!”馭雪之界中,榮陶陶清晰的感知到,前方的高凌薇向後探來了手掌。
榮陶陶並未遲疑,左手握緊了雪鞭,右手向前探去。
高凌薇一把抓住了榮陶陶的手掌,頂風冒雪,步步前行:“走!”
“嗯。”榮陶陶低着頭,步步向前,“走!”
無非是一場暴風雪罷了。
自你走後,我走過了足足18年的路途,不差這一段了。
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