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雪月高懸。
鬆魂分院的演武場內外一片空空蕩蕩、萬籟俱寂,唯有榮陶陶一人盤腿坐在場地中央。
武場的燈火下,映襯出了點點飄落的霜雪,給這幅畫面增添了一絲的意境。
那點點飄雪並非來自天際,而是來自男孩手中捧着的蓮花。
青綠色的唯美蓮花就是畫龍點睛之筆,讓這寂靜的寒夜顯得格外悽美。
這幅畫面好像定格了似的,榮陶陶怔怔的看着手心裡捧着的蓮花,暗暗出神,不知道思緒都飄到了哪裡。
“咚~”
驀的,一支棍棒輕輕敲在的榮陶陶的腦袋上。
“誒?”榮陶陶吃痛,扭頭望去,整個人卻是怔在原地。
來人,是榮陶陶萬萬沒想到的。
高大的身影,讓人很容易誤會她是維京種族。
曼妙的身材,甚至連那寬大漆黑的斗篷都隱藏不住。
狹長的眼眸冰涼且鋒利,隨風輕輕擺動的低馬尾之上,依舊束着那條暗紅色的頭繩。
她就像一隻暗夜裡的兇獸,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輕輕搭在榮陶陶腦袋上的棍子,更是帶給了他無盡的危機感。
只不過轉瞬之間,榮陶陶心頭的危機感便化作了驚喜,甚至是重逢的喜悅!
“師父!”榮陶陶急忙站起身,卻只感覺頭頂一陣巨力傳來。
女人手執長棍,輕輕下壓。
那棍頭壓着榮陶陶的腦袋,強行制止了他起身的勢頭。
“咚~”
一聲悶響,半起身的榮陶陶,一屁股又坐回了冰涼的水泥地上。
“呃。”榮陶陶咧了咧嘴,這大屁股墩兒,可謂是結結實實。
“你長大了,長高了。”女人卻是開口,沙啞的聲音極具標誌性,也帶着一股獨特的魅力。
“足足五年了,還不讓人長個啊?”榮陶陶不滿的說着,既然魔鬼師父不讓他起身,那他便挪着屁股向前。
這個擁抱,必須是大大的!
而且我要定了!
唰~
女人執棍的手掌向後一縮,棍頭順式下滑,抵在了榮陶陶的額頭上。
榮陶陶動作一停,晃神之間,棍頭掠過了他的額頭、鼻尖、下巴,最終抵在了他的喉嚨處。
“咕嘟。”榮陶陶的喉結一陣蠕動,沿着長長的教棍,擡眼看着身披漆黑斗篷的魔鬼師父。
這一刻,他真的以爲眼前的師父是維京人幻化的了......
應該不會吧?
如果維京獵手要偷襲,不至於用這樣的開場方式?又何必引起自己的注意呢?
“差一點。”女人微微揚頭,用下巴點了點榮陶陶的手心裡的蓮花。
“啊...好像還差個蓮蓬。”榮陶陶向後挪了挪屁股,自然而然的,那抵着他喉嚨的棍頭也落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榮陶陶癟嘴道:“不讓抱哦?身體嬌貴得很哦?”
聞言,女人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卻是沒理會榮陶陶的碎碎念,啞聲道:“知道蓮蓬在哪裡麼。”
榮陶陶的心中五味雜陳,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說話方式了。
她明明是在提問,但卻是用陳述語氣,就好像說話沒有聲調似的。
說真的,榮陶陶很不開心。
兩年的師徒情誼,真就啥也不是唄?
我的屁股都和那支教棍培養出感情來了,你卻連個重逢的擁抱都不給我?
“說話。”
“啊。”榮陶陶撇了撇嘴,鄉音暴露,“不道啊。”
“找到它。”
榮陶陶是徹底服了,與魔鬼師父不同,他是一個情感熱烈的人,且不願意隱藏。
可能是因爲成長環境的緣故,自幼缺愛的榮陶陶,對待人生中的每一分情感都很真誠。
無論是友情、親情還是愛情,榮陶陶大都是主動的那一方。
沒辦法,這就是獨特環境下誕生的產物,越缺少什麼,榮陶陶自然越渴望什麼。
但此時此刻,榮陶陶的心裡只有一句話:不如不見。
想當初,他歷經千辛萬苦終於來到龍河之上,站在了母親徐風華的面前。
他並不在乎自己付出了對少,那是他心甘情願的,而面對榮陶陶一步步前進,徐風華卻一再沒有迴應。
那個時候的榮陶陶,忘記了過往的一切努力,掉頭就走。
顯然,榮陶陶的熱烈是有底線的。
深情和舔狗,是有質的區別的。
二者的概念很好區分,一個詞彙:自尊自重。
“不如不見”就是此刻榮陶陶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果魔鬼師父以這種態度來見他......
這個面,不見也罷!
你倒不如永遠活在我的記憶裡,我把苦澀的思念混上牛奶和餅乾,裹得甜甜的,餵給云云犬吃了就得了......
“你傷心了。”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回輪到榮陶陶不迴應了,直接問道:“我的內視魂圖是你給的?之前這幅魂圖在我媽媽那裡?”
話語落下,場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良久,她開口道:“徐風華是一個令人尊敬的戰士,我尊重她的選擇,隨後,我發現了你。”
石錘了唄?
我的內視魂圖真就是魔鬼師父給的?
榮陶陶心中好奇:“如果你那麼認可我的母親,非要在我家選人的話,我哥好像比我更合適?他更成熟穩重、更聽話一些?”
“呵呵。”女人啞然失笑,輕輕地點了點頭,“的確。”
榮陶陶:“那爲什麼要選擇我?”
這一次,女人沒有了迴應。
爲什麼選擇你?
因爲...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得不到迴應,榮陶陶繼續追問道:“給我內視魂圖幹什麼?讓我成神成聖?然後呢?我該幹什麼?”
“找到它。”
榮陶陶急忙道:“找到什麼?”
女人:“蓮蓬。”
榮陶陶一臉難受的砸了咂嘴:“這不廢話嘛,還用得着你說?”
獄蓮花瓣根本沒有嗅到蓮蓬氣息的時候,要不然,我不早就把蓮蓬拿到手了?
女人:???
一時間,她的表情極爲精彩。
榮陶陶也察覺到了情況不太對勁兒,好像懟人懟習慣了,一不小心就......
“你長大了,也長脾氣了。”女人的笑容有些古怪,顛了顛手中的教棍,聲音沙啞,“拿出你的方天畫戟。”
榮陶陶一臉尷尬的看着魔鬼師父:“那個,呃,你還沒告訴我,給我內視魂圖要幹什麼呢......”
話音未落,魔鬼師父的聲音再次傳來:“3。”
榮陶陶慌忙後退,急忙起身:“對了,還有多少擁有內視魂圖的人啊?近期還有一些老人覺醒了星圖,你知道是......”
“2。”
榮陶陶心中一橫,腳下一跺,一不做二不休!
“我可是擁有九瓣蓮花的男人!”榮陶陶一手捧着蓮花,璀璨的光芒自花朵中亮起!
有蓮花,誰還用方天畫戟啊?
呼~
九瓣蓮花·獄蓮!
一朵巨大的蓮花自魔鬼師父腳下浮現,那巨大的花朵一邊閉合、一邊縮小。
榮陶陶緊盯着巨大花瓣之間的縫隙,已然準備好了後手。
然而下一刻,榮陶陶卻是傻眼了!
那不斷縮小的獄蓮花朵中,一根教棍竟然穿過了實體花瓣?
緊接着,身披漆黑寬大斗篷的魔鬼師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穿過了實體蓮花瓣,一步步走了出來。
你tm在跟我開玩笑!?
她嘴角微揚,狹長的眼眸饒有興味的望着榮陶陶,輕聲道:“還是打得少。”
榮陶陶:“......”
唰~
下一刻,魔鬼師父猛地前竄,榮陶陶甚至找不到她的發力點!
她哪有弓腿、蹬地的動作啊?
難道她能飛?
亦或者...是她身上披着的這件斗篷有問題?
“小心你的屁......”
“叮”的一聲脆響!
橫掃而來的長教棍,被方天畫戟攔得結結實實!
榮陶陶猛地擡眼,看向眼前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夜兇獸,但在下一秒......
“啊!”榮陶陶一聲慘叫,橫飛了出去。
女人單腳支地,側鞭腿還定格在榮陶陶之前站的位置,口中吐出了一個字,終於補全了完整語句:“股。”
這一記鞭腿可謂是結結實實,榮陶陶只感覺屁股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呼~
卻見榮陶陶的身體在空中翻轉,穩穩落地。
調整好面朝方向之後,他一邊倒滑着,手中的方天畫戟惡狠狠的甩了出去!
女人眼看着那戟尖所過之處,在半空中留下的道道霜雪線條。不由得,她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讚許。
只是她的讚許藏得很深,沒有人能察覺得到。
緩緩收腿的她,手中長棍在身前輕輕撥動,挑飛了一支又一支飛來的方天畫戟。
隨後,她邁開長腿,一步步走向了榮陶陶。
如此進攻姿態,也讓榮陶陶心中犯起了嘀咕。
畢竟兩人在戰鬥,即便是切磋,魔鬼師父也不該如此慢悠悠的前進。
只有一種解釋:較藝。
而且是拋開了身體強度的較藝,她這是想要教導自己什麼?
卻是見女人手中甩了個棍花兒,一棍斜劈而下!
“叮~!”
榮陶陶急忙擡戟格擋,霎時間,一股巨力透過雪戟、壓迫而來。
榮陶陶竭盡全力,雙手中灌滿了鬥星氣,戟尖粘着棍頭在胸前劃弧。
雙方兵刃接觸的剎那間,榮陶陶同樣感覺對手力道一輕,像是魔鬼師父在刻意調整着什麼。
“咚!”
戟尖攜棍頭同時點地,畫出了一條完美的霜雪線條,落在了兩人身側。
卻是見到女人隨手一推,斜在身前的長棍向榮陶陶抽去。
榮陶陶瞳孔微微一縮,身體猛地向後一仰!
向後探去的左手中,又一杆方天畫戟驟然成型,戟尖點地,保持身體平衡。
而向前探去的右手中,同樣拼湊出了一柄方天畫戟,直刺女人面門。
呼~
卻是見到魔鬼師父瞬間倒飛開來。
同樣沒有任何徵兆,更沒有任何發力動作。
這...這就是在飛吧?
倒飛出去的她,寬大的斗篷向前飄動着,漆黑的斗篷尾擺飄揚之間,一支支長棍甩向了榮陶陶。
“叮~!”
“叮~!”
“叮~!”榮陶陶左手執戟探後、戟尖點地支撐着身體,甚至被打的連站起身來的資格都沒有。
而他右手執戟,在前方連連劃弧,點飛了一支又一支教棍。
那由戟尖甩出來的霜雪線條,完美的勾勒出了榮陶陶的防禦路線!
榮陶陶仰身倒退之間,額頭浮現出了一層冷汗!
他猛然驚醒,自己長戟的防禦路線,並非是雜亂無章的,而是被她牽着鼻子走的。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戟尖掠過之處,那留在空中的霜雪線條,似乎拼湊出來了幾個漢字?
終於,長棍不再飛襲,榮陶陶也終於停了下來。
他傻傻的看着自己在空中書寫的漢字,也緩緩直起腰板。
要知道,榮陶陶並不是在雪地裡、在平面上用方天畫戟寫字的。
他是一邊倒退,一邊在半空中寫字的。
所以這漢字並不是一目瞭然的,而魔鬼師父停下了進攻,顯然是在給他時間?
“尾?”
榮陶陶調整着視線角度,在三維立體的空間裡,終於將一道道霜雪線條拼湊出了一個漢字。
可是前面好像還有字?
榮陶陶大步上前,一步步穿過了“尾”,前方的懸浮在半空中的霜雪線條相對比較清晰:二。
榮陶陶眨了眨眼睛,透過一前一後兩道相連的橫線,看向了不遠處懸浮在半空中的魔鬼師父:“這是什麼意思?你的代號?”
魔鬼師父嘴角微揚,輕輕頷首。
榮陶陶卻是面色怪異:“尾二?你這代號好奇怪哦。”
魔鬼師父:“......”
“哦!”榮陶陶心中恍然,一巴掌拍在腦門上,“對對對!先後順序,二尾是吧?”
魔鬼師父默不作聲,不言不語。
榮陶陶疑惑道:“爲什麼告訴我你的代號?”
視線中,魔鬼師父那高大神秘的身影突兀消失了!
下一刻,一道身影將榮陶陶的身體徹底籠罩住了。
榮陶陶:!!!
他的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渾身上下汗毛直立!
雪夜再暗,演武場也有燈火照耀。
在這冰涼的水泥地上,榮陶陶是有影子的!而他的影子也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徹底籠罩了。
隨即,一道沙啞的聲音,自榮陶陶身後頭頂傳來:“你該知道了。”
榮陶陶面色僵硬,磕磕巴巴:“這...這是什麼,瞬息移動!?
一隻冰涼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腦袋上,不輕不重,揉了揉他那一腦袋天然卷。
沙啞的聲音自耳後傳來:“找到蓮蓬,淘淘,找到它。”
“呵......”榮陶陶倒吸了一口涼氣,猛地睜開了雙眼,從牀上坐了起來。
松江魂武分院-教師宿舍中一片燈火通明。
牀上大口喘息的榮陶陶,身體已經被汗水浸透。
而在他胸前自顧自綻放的蓮花,也是去了劇烈的能量波動,隨着榮陶陶起身而破碎開來,融入了他的體內。
牀邊,圍着的是榮遠山、徐風華、高凌薇。
屋內的沙發上、辦公座椅上,坐着的是高慶臣、蕭自如、陳紅裳、夏方然、李烈、鄭謙秋、查洱等人。
門口處,斯華年雙手環在身前,肩膀依靠着門框,看着驚魂未定的榮陶陶,她的眉頭也深深皺起。
“淘淘?”徐風華溫柔的聲線安撫着孩子的心神,她一手揉順着榮陶陶的背脊,輕聲細語,“做噩夢了麼?”
榮陶陶傻傻的看着屋內一衆人,只感覺這幅畫面極不真實。
但是教師們那關切的眼神,卻是如此的真實,一張張擔憂的面龐告知着榮陶陶,這裡不是夢境,所有人都在這裡守護着他。
一時間,榮陶陶有些迷茫了,口中喃喃自語:“是...是夢麼?”
非常突兀的,內視魂圖中傳來了一則消息,似乎是迴應着什麼......
“晉級!方天戟精通,七星·初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