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神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與極限之上境的差距，因爲他本就已經，清楚的觸摸到了這一境界。
所以，柳神知道，自己沒有半點勝算。
所以，他一出手，便傾盡全力！
他要借莫語之威，令自身陷入絕望之境，以生死間大恐怖，逼迫出全部潛力，去謀求，或許並不存在的一線機會。
咻——
咻——
咻——
億萬柳條，捲動浩蕩神光，似一場碧綠色的流星雨，自九天之上而來。龍家大宅空地上，所有目睹此幕的海外天強者，齊齊悶哼，臉色變得蒼白。他們不是這些“流星”鎖定的目標，便已難以承受，可想象其威能，恐怖到何種境地。
“快退！”
“退後！”
驚呼中，衆多強者繼續暴退，一直退出柳木之影籠罩範圍，胸口翻滾氣血才勉強平復。此處距離戰場已經極遠，可場中所有一切，都能清楚看到。似乎存在某種無形之力，將這一戰投向諸天，清晰映入所有目睹之人腦海。
莫語擡頭，他神色沉凝，眉眼之間，自然蘊着一份威嚴，眼眸開闔看似平淡，但偶有一絲光芒閃過，便似雷霆破九天！
看向億萬抽落柳枝，他伸手五指虛握，向頭頂之上握下。
這一握，天地之間，規則瘋狂震顫，旋即崩潰又以更快的速度，重組形成新的規則。
將這天地，盡數化爲牢獄，範圍內所有一切，皆被鎮壓！
這，便是極限境以上威能，也是其恐怖之源。
他們已超出這天地，不僅不受天地規則禁錮，而是反過來，可將天地規則操控在手。
隨心意而變！
尤其，在海外天世界，莫語現今，等同於真正的世界之主。
天地意志，不會排斥、鎮壓他的舉動，便更加能夠，將極限境以上的威能，爆發到極致。
剎那，億萬柳條，由急速抽落變爲靜止，像是陷入無形冰塊，被徹底凍結。
柳神面龐露出蒼白，神通被鎮壓，震動反噬他已經受創。這傷勢，若放在其餘人身上，哪怕與柳神同等境界，也要直接重傷泣血。
但柳木本體，經過漫長到難以想象的歲月生長，所孕育出的力量，簡直強的不可思議，就像是一方大海！
哪怕莫語，在絕對的力量數量上，也無法與柳神，相提並論。
所以此刻，儘管海上已波濤滾滾，卻遠未達到，擊潰海堤的地步。
柳神低吼，他整個人，開始散發光芒，不是碧綠，而是一種純淨的白。
與綠色神光相比，它更加純粹，更加深邃，像是代表着某種本源。
在這白色光芒下，柳神的身體，變得透明，似乎燃燒了自己，光芒融爲一體。
莫語眼中，露出一抹凝重，因爲他自這白光中，感受到了無比遼闊的意境。
那是掙脫了一切，晉入全新天地，迎來海闊天空……那是，極限以上！
塔靈消散，海外天世界表面天地元力暴漲，進入前所未有的繁榮，可這一切只是虛有其表，根源已經毀滅。
柳神因此，得不到世界之力幫助，無法跨過一步，進入極限以上。
可現在，他居然通過，燃燒自己的力量，強行支撐自己的實力，晉入極限以上境界。
哪怕，這境界只能維持極短時間，也已足夠恐怖！
一根根線條，在蒼穹之下浮現，它們粗壯而細密，交織在一起，化作一張大網，籠罩着整個柳木之影。
嘣——
嘣——
嘣——
一聲聲悶響，突然間傳出，就像是繃緊的繩索，即將斷碎。
然後，交織成這張大網的線條，便真的斷開了！
轟——
無數柳枝重獲自由，迸發出的碧綠神光間，也開始散發出，一縷縷精純白色光暈。
悍然抽落！
莫語吸一口氣，胸膛微微鼓起，整個人氣息，剎那間變化。
如果之前，他像是一座佇立於天地之間的高山，雖然雄偉險峻給人以強大壓制，卻並不咄咄逼人。那麼現在，莫語就是，一片暴怒的汪洋，恐怖到無法想象的氣息，從他體內爆發，已不能說是鋪天蓋地，而是直接，接掌這天地。
所有規則，都在他身下顫抖，整個世界，成爲他的領域！
一拳轟出。
沒有人可以說出，這一拳的感覺，因爲當這一拳轟出時，他們整個腦海，瞬間陷入空白，身體僵直，靈魂本能中顫慄、尖叫！
這一刻，天地間所有一切消失，只有莫語這一拳。
便是頭頂之上，那些每一根，都蘊着毀天滅地之威的柳條，都變得暗淡無光，如皓月之星辰。
接下來，驚天巨響！
是真正的巨響，自天地開闢來，世間便再未出現過，這種程度的恐怖聲浪。
端明悶哼一聲，嘴角流出鮮血，他眼珠瞪大精芒爆閃，似乎要將這一幕，烙印到靈魂最深處。
大戰神境軍部之主，都受創泣血，其餘海外天世界強者，更是狼狽不堪。
慘叫中，七竅流血，修爲最弱的，甚至直接昏死過去！
站在端明身後，那名桀驁軍將，此刻早已收回挑釁，眼眸之中有的只是驚恐。
他很強大，幾乎就要進入大戰神境，正因爲如此，才能比其他人，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廝殺雙方的恐怖。
不要說一拳一指，他甚至懷疑，無論莫語還是柳神，在此刻狀態下，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他爆體而亡！
實在是恐怖。
神光混亂，激盪於虛無之間，撕裂蒼穹露出無盡黑暗，肆意宣泄着暴戾與毀滅。
莫語及柳神腳下，大地解體，不是裂紋遍佈，而是直接消失，形成深不見底的深淵。
可龍家大宅，依舊保存完整，像是有一層無形屏障，將所有衝擊而來的力量，直接抵消吞噬。
於是，眼前就出現了，極具有視覺衝擊的一幕。
蒼穹之上神光肆虐，撕裂開無盡黑暗，大地解體化，方圓百里之內皆成深淵。在這深淵間，龍家浮於半空，下方大地盡數不見，內部卻未損一磚一瓦。
這顯然，是來自莫語的庇護。
只此一點，就已點明，這場碰撞的結局。
柳神體外白光斂去，整個身軀，卻依舊呈現，半透明狀。燃燒本源，強行晉入極限境以上，一旦暴漲的力量消失，不足以再支撐他的境界，柳神就會隨着境界崩潰而毀滅。
可他臉上，卻沒有半點恐懼，反而透出一份深深的滿足，喃喃道：“原來，這就是極限以上啊……”
莫語點頭，“你明白了？”
柳神嘆息，點頭，“果然非人力可以改變。”頓了頓，他神色變得複雜，“這世間，真要毀滅了嗎？”
晉入極限以上，超脫天地，也就可以真正的，看清這天地。
柳神雖然是在詢問，心中卻已經判定。
“是。”莫語神色平靜，“這本就是，本座今日召集各方，要宣佈的事情。”
柳神苦笑搖頭，海外天世界都要毀滅，莫語當然不會去做，什麼海外天之主？
想到他與鹿杖翁、許悲冬的之前的考慮，不由感到可笑。
然後，他平靜下去，“原來，我終歸是要死的，那便徹底，沒有遺憾了。”
海外天世界崩潰在即，他與世界一體，自然要死。
註定死亡，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對柳神而言，便沒有區別。
今日能夠以死亡代價，短暫晉入極限境以上，踏入了大道盡頭的新天地，他還有何遺憾？
柳神閉上眼，細細體會着，此刻的境界。
幾息後，他睜開眼，對莫語行禮，又看了一眼祭天塔上的封族族人，轉身離去。
他的死，註定驚天動地，若在此處崩潰境界，怕是除了莫語之外，誰都活不下來。
唰——
柳神消失。
莫語看着他消失處，幾息後微微一笑，然後，他身影隨之不見。
……
天地盡頭，一顆柳木生長，數丈粗，近百餘丈高，並不如何起眼。
但它，就是柳神的本體！
空間微閃，柳神邁步而出，在他出現的瞬間，這顆柳木便燃燒起來。
白色的火焰，讓綠色的柳枝柳葉，快速枯黃下去，就像是他的生命，正在化爲灰燼。
柳神站在柳木下，輕輕一嘆。
突然間，他眉頭微皺，轉身向後看去。
眼神，便與莫語相遇。
柳神拱手，“大長老還有何事？”
莫語開門見山，“我能救你。當然，那也是因爲，你抓住了最後的機會。”
燃燒本源，晉入極限以上，等同於開啓了晉升過程，只有柳神做到這點，莫語才能幫他。
呼——
天地間，狂風驟起！
柳神眼中神光爆閃，“此言當真？”
莫語笑了笑，“不然本座爲何來此，是想看一場，驚天大煙火嗎？”
柳神吸氣，沒有任何猶豫，躬身，“甘爲大人驅使！”
嗡——
一道符文，出現在他眉心，隨即消散。
他與莫語之間，便多了一份聯繫。
莫語微訝，“你知道本座的要求？”
柳神起身，神色平靜，“大人饒恕鹿兄時，便已有了這份念頭。”
莫語略微沉默，隨即大笑。
柳神有赤誠之心，卻並不愚魯，存活了無盡歲月，自然可看人心。
這不由的，讓莫語對他，更多幾分滿意。
擡手，虛空震盪，祭天塔破開天地降臨。
塔上青色消退，代表着一百零七個封族族人，已徹底消散。
三十個封族少男少女，則不知所蹤。
柳神眼眸微黯。
莫語笑着一指，祭天塔上，某處突然大放光明，黑色消退變得透明。
赫然露出一方小天地景象，三十個封族少男少女，正一臉驚疑嘗試着逃離。
“我不能改變封族的命運，卻能保證他們存活下去。”莫語平靜開口，“進去吧，吸收塔中最後的天地本源，完成境界突破。”
柳神拱手，“是。”
他轉身，一步邁入祭天塔。
身後，洶洶燃燒的柳木，隨之不見。
下一刻，柳木之影，出現在祭天塔中那方小世界，在紮根於祭天塔內部世界。
嗡——
殘留的海外天世界本源，呼嘯匯聚！
柳神沒有出言感謝，甚至連感激的表情，都不曾流露，便接受了莫語珍貴的饋贈。
那是因爲，他認定之後，將是莫語手中之劍，爲他披荊斬棘。
如此，自然不需要，再多說什麼。
莫語明白這點，所以他臉上笑容，變得格外燦爛，得柳神相助，日後與祖靈一戰，他便更多了幾分勝算。
唰——
他轉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