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然居的主樓之上,
皇帝召見了甲等席位的客人,一一問過姓名,並大加褒獎,說這些人付出的銀子都是給國庫的,今年鎮災時,必然也有這些人的一分力在裡面。
皇帝言辭間,情真意切,彷彿眼前這些買了席位的人,纔是真正的國之棟樑。
立時便有一些大臣坐不住了,紛紛起來表明忠心:“皇上,臣等也是想去認購那甲等席位的,只是那席位有限,臣等不過是晚到一步啊......”
皇帝微微點着頭,心裡琢磨怎麼把楚非緋交代的話不那麼露骨的說出來。
這時,一旁的賀儉之又道:“皇上,邵老闆刊印的《佑年集訓》已經好了,皇上是否過目一下?”
皇帝帶着絲驚喜:“哦?拿來,給朕看看。”
下面的羣臣面面相覷,什麼東西?看樣子是本書啊,翰林院編的?那現在拿出來是什麼意思?
賀儉之便捧出了一本,裝在紅綢袋子裡的藍皮書來,呈給皇上,皇上翻了翻:“印製的不錯,確實是朕親筆的字體,邵老闆在這件事上,下了大工夫,不錯不錯。”
下面的羣臣一聽,奇了,什麼?這整本書都是皇帝的御筆?不是謄抄?是御筆??
有大臣道:“皇上,不知皇上何時出了一本書,不知臣等可有幸拜讀?”
皇帝淡淡地道:“這書既然印出來,當然是給人讀的,這裡面是朕對百官的一些訓誡和教導,衆卿自然應該要讀。”
下面的羣臣連忙附和,紛紛說。自己一定請回去好好拜讀,早課晚課,勤學不綴。
皇帝嘴角微挑,又道:“這本《佑年集訓》雖然是朕寫的,但是每個字都是邵卿遣人重新刻的模板印製,這裡面的每個字都是朕的御筆,所以這本書的印製成本卻也不低。朕總不好讓邵卿替朝廷墊銀子......”
賀儉之往下面淡淡地瞟了一眼。這時,之前和賀儉之同席的吏部章尚書,立刻站了出來:“皇上說的是。皇上攥寫這本《佑年集訓》功在千秋,利在社稷,是咱們朝廷的大事,自然不能讓一個白衣替咱們出銀子。這銀子應該國庫出纔對。”
皇帝面無表情地看着那仍在慷慨陳述的尚書大人。心裡暗暗咬牙,國庫國庫。朕的國庫要是有銀子,還用得着行此下策嗎?
賀儉之眼角一陣直抽,這章尚書今天是怎麼了?平時挺明白的一個人,今天是喝多了不成。難道他剛纔說的話太含蓄,這尚書大人竟然沒聽懂?
章尚書慷慨激昂的說完,就發現皇上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對。再看賀儉之一個勁地對他皺眉頭,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難道自己會錯了意?正在想怎麼補救,一旁的一衆因爲傳召而立在這裡的商賈,卻有人跪了下來道:“啓稟皇上,皇上對百官的訓誡,草民自然是沒有資格拜讀,但是草民實在仰慕皇上的御筆,草民願出五千兩銀子,請回這本《佑年集訓》回祖祠供奉,還請皇上恩准。”
五千兩......賀儉之壓了壓砰然急跳的心臟,楚非緋那丫頭給他定的價格是五百兩一本,這下他可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了。
皇帝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這位是絲綢坊的譚老闆吧。”
“正是草民。”那譚老闆激動萬分,能被皇上記住姓名,這簡直是祖墳燒了高香,他譚家此後要想撈個皇家御貢的牌子,看來也不是問題了。這可是花多少錢也買不來的名額啊。
這時,一旁的羣臣們纔回過味來,這剛纔甲等席位的認購,已經被這些商賈搶了先,現在這本來就是給百官寫的訓誡,要是再在這些商賈比了下去,他們可真是沒臉在皇帝面前說自己忠君愛國了。
一時就有人說,自己要請回去兩本,一本放衙門一本放書房,好時時都聆聽皇上的教誨。
總之,這二樓的一品大員,現在是人人都沒拉下,少則二本,多則三四本,自有小太監在一旁跟着不停地記錄。
而下面一樓的那些略低級的官員們得到消息晚了點,此時竟然比這一品大員更加積極,紛紛堵在樓梯口,要求見皇上......賀儉之連忙去安排,求見就不必了,說請多少本就行。
而後妃命婦那裡,楚非緋也沒拉下,那御筆題詩的風雅帕子,她本來是給外面那些正打算一展才華,讓皇上另眼相看的才子們準備的。後來因爲惠妃的事,被皇上敲去了五萬兩銀子,楚非緋這記仇的性子,就全算到皇帝的后妃頭上了。
此刻,聽說有皇帝御筆提寫的帕子,后妃們都瘋了。
那負責服侍的黃衫女侍們,自然也不會此時給妃子們解釋,這些帕子其實只是用特殊的工藝印刷上去的,不是皇帝一個個親自寫的。只是籠統的說,這是御筆,帕子數量有限。
對那些妃子們而言,別說是御筆了,就是皇帝摸過的東西,也比平常物件珍貴不少。她們的榮寵可全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此時更恨不得將全部家當捧出來,只求在皇帝面前露個臉,今後好多得寵愛一二。
那些命婦誥命們初時還有些遲疑,但是自有外面的老爺們給她們傳消息,如今的情勢,不管是買還是捐,少了便是不夠忠君,這後宮的風雅帕子不過幾百兩一個,心疼什麼!
於是這各府的夫人小姐也弄了人手一個,這一下,最後彙總到賀儉之手裡的數字,便讓賀儉之激動得差點將手中的茶盞掉了下去。賣席位算什麼啊,這賣皇上的御筆纔是真正財源滾滾,以後要是國庫再缺錢,皇帝再寫兩本書就好了嘛。
皇帝卻沒有賀儉之這麼呆,自然知道這種事,不可再行。而且這皇帝斂財的名聲,他也背不起。此次是邵老闆借了花神會的機會,替他背了這個名頭,下一次,恐怕這丫頭還等費心思想個別的法子。
一旁的四喜附耳,悄聲地稟報了賀儉之彙集的數字,皇帝的身子微微一僵,又放鬆了下來,嘴角翹起一絲弧度,既然是個聚寶盆,那麼他就更加放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