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緋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大亮。
鼻尖還縈繞着淡淡的梨花香,看來陸坤真的信守承諾,待到天亮才走。
楚非緋緩緩地坐了起來,目光落在窗下的椅子上,嘴角忽然浮起一絲微笑。
如果說一定要說昨夜有收穫的話,那麼最大的收穫,就是她確認了陸坤就是自己的偶像,影星程前。
她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爲陸坤說了程前成名劇裡的一句臺詞:“那一次清晨的雨霧中,第一次見你,我就深深地淪陷了進去......”那部劇楚非緋從頭哭到尾,被感動得稀里嘩啦,裡面的經典臺詞也倒背如流了。
陸坤就是程前?這可真有意思,以程前的財勢和聲望,他需要對自己費這個心思嗎?楚非緋自嘲地笑笑,開始穿衣,梳洗。
如果說楚非緋之前對陸坤還有防備的心理的話,經過昨晚,已經放下了大半,一則是因爲以程前在二十四世紀的影響力和財勢,他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麼企圖,二則是,陸坤昨晚那個鄭重其事的發誓,讓楚非緋相信,陸坤會說到做到。第三個原因是,楚非緋對偶像有些近乎腦殘的崇拜......
至於陸坤爲什麼會這樣關照她,楚非緋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她想,在她應該知道的時候,陸坤會告訴她的。
今晨楚非緋起得有些遲了,便沒有去下人的廚房吃早餐,而是直接去了瑞苑的小廚房當差。一羣大嬸大娘,一邊忙着手裡的活計,一邊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楚非緋走進小廚房時,誰也沒注意,楚非緋便默默地拿起臺子上的洗了一半的瓜果,接着洗了起來。
“聽說是毒蛇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秦家媳婦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聽說來了好幾個御醫,是相國派人拿了名帖,硬是連夜敲開了幾個御醫的府門。”說話的是童家大娘,她家裡的二兒子在外院當差,消息似乎更靈通一些。
“這會兒相國正大發雷霆,要將府裡的竹林全部砍了呢。”大丫鬟彩芸這時進來取水,聽到了便也插了一句。
“哎呦,怪可惜的,那竹林長了快上百年了吧。”秦家媳婦小聲叫起來。
彩芸冷笑道:“百年的竹子,也比不上表小姐金貴,再說了,砍個竹子算什麼,當初表小姐不喜歡院子裡的景緻,相爺派人千里迢迢地去南邊找稀罕的湖石給表小姐佈置園子,爲此還受了御史彈劾呢。”
秦家媳婦嘖嘖地搖着頭:“要說咱們相府的規矩也怪,還沒聽過哪家客居的表小姐像咱們相府這樣受寵的。”一轉身看到身後洗瓜果的楚非緋,嚇得一拍胸脯:“死丫頭,嚇死我了,沒聲沒息地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楚非緋擡頭笑眯眯地道:“我都洗了大半了,秦姐姐忙,沒注意吧。”
先前光顧着聊天的秦家媳婦笑了一聲:“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對了,竹林那裡鬧了蛇,你最近走路小心點,沒事也別往竹林裡鑽。”
“哦。”楚非緋想起昨晚聽到的那聲慘叫,心中一動:“可是有人被蛇咬了?”
“可不是,那蛇居然跑到珠苑,將表小姐玉珠咬了,到現在人還昏着沒醒呢。”秦家媳婦一邊將各種藥材放到碾子中,一邊道:“說起來也奇怪,竹林中即便有蛇,怎麼會跑到珠苑去,珠苑的花木不多吧,那園子石頭倒是不少。”
楚非緋微微點頭,看來昨夜的那聲慘叫,真的是珠苑,怕是就是那時表小姐被蛇咬了。
珠苑,表小姐,竹林,毒蛇,昨夜......楚非緋心中微微一動,一個穿着鵝黃色二等丫鬟服飾的清麗身影突然劃過她的腦海。還沒等她細想那念頭,就聽一個聲音叫道:“非緋,非緋,老太太喊你上茶。”
楚非緋連忙收斂心神,應了一聲,轉身去淨手泡茶,身後的秦家媳婦又嫉又羨地嘀咕了一句:“傻人有傻福......”
通常老太太喊楚非緋上茶的時候,都是夏少元在的時候,而夏少元似乎對那巖茶情有獨鍾,老太太也特意囑咐了,以後那貢茶都給少爺留着。
楚非緋習慣性地拿下那金絲琺琅的茶罐時,突然頓了頓,手指微晃就拿了旁邊的一罐青花瓷的茶葉罐。
小廚房的廚娘們還在一邊做活,一邊談笑,不一會就嗅到一股淡雅的馨香氣,不禁都驚奇地回頭看去。
只見楚非緋正在濾着茶末,然後將一朵新鮮的銀絲菊放在了茶碗裡。
“咦,這是碧螺春?”還沒有離開的大丫鬟彩芸走上前來,仔細打量着那碧綠清澈的茶湯,底部的數片葉尖竟然是從未有過的碧綠舒展,碧綠色的茶湯,襯着一朵小巧的銀絲菊,煞是好看。
“這氣味不對啊,難道是這銀絲菊的緣故?”彩芸嗅着空氣中那淡雅中又帶着點辛香的氣息,這是碧螺春但又不是。
楚非緋微笑道:“我也不知,只是剛纔偶爾試了一下,嗅起來還不錯,也不知主子喜不喜歡。”
說罷也不理一臉狐疑的彩芸,徑自捧着托盤往上房走去。
楚非緋走後,彩芸還在她沏茶的小几旁又嗅又看,卻也看不出那奇特的香氣到底從何而來。
一旁的幾個廚娘吃吃地笑起來:“彩芸姑娘,可嗅出是什麼來了?”
彩芸回身瞪了她們一眼:“你們幾個沒用的,明明就站在旁邊,也沒看出她是怎麼沏的。”
一個廚娘嗤笑道:“我們又不趕着去主子面前露臉,再說了,茶沏的好又怎麼樣,我們可是進不得上房的,到時候還不知便宜了誰。”
一番話說的一針見血,又毫不客氣,彩芸氣得臉色鐵青,卻又反駁不來,確實這種搶着露臉活計的事,她們幾個大丫鬟早就做慣了,也怨不得下面的人有怨言,就算活計做得再出色,主子賞下來,落在她們手裡的,也就是零頭,有時候連那點零頭也被剋扣了去。
此時,幾個廚娘見彩芸又想知道楚非緋是怎麼沏出那特別的碧螺春時,忍不住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鮑廚沏茶都是門手藝,在高門大院做事的,誰沒有個拿手的絕活,要是都讓你將這絕活學了去,別人還怎麼活。
這一刻,幾位廚娘倒時忘記了平時對楚非緋的排擠,齊齊生出一股同仇敵愾的心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