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看了興奮得雙眼放光的二姨娘一眼,半是無奈半是解嘲一笑,道:“姐姐,快走吧,老爺他們還等着呢,有什麼事,等四小姐下來再說吧。”
二姨娘“哦”了一聲,看了幾眼後面的小樓,沒再多說,三人走回大廳。
嶽清和駱羽楓跟着走回臥室,駱羽杉一直沒說話,更沒有象往常那樣更換衣衫,便倒在了牀上,甚至拉過薄被,蒙在了頭上。
駱羽楓和嶽清對望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看着駱羽杉的身影,嶽清心裡有種很是不安的感覺,直覺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幾年沒見過小四,但聽說她自幼鎮定沉穩,應該很少有這般情緒外露、無措的時候。
過了很久,自鳴鐘輕輕敲響了五下,嶽清看看牀上躺下去就沒有再動過的身影,看了看駱羽楓,站起身輕輕走到牀前。
沒等她說話,駱羽杉忽然低聲道:“大嫂……”
聲音很平靜,但嶽清卻從裡面聽出了含着一絲絕望、一絲憤恨、一絲無奈等複雜的情緒,心裡一沉,急忙坐到了牀邊,輕輕喊了聲:“四妹。”
駱羽杉沒有動,只是繼續用剛纔那般平靜的聲音道:“譚大帥發話了,要麼嫁,要麼駱家倒黴。”
啊?嶽清驚愕,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駱羽杉接着說道:“我困了,大嫂和六妹先下去吧,我睡覺了。”
嶽清不知該說什麼,看了看駱羽杉,又回頭看了看駱羽楓,兩人對視一眼,便悄悄退了出去。
下了樓,駱羽楓低聲道:“四姐從小是這樣的脾性,每逢碰上大事,就會一睡不起,等起來,心裡便也有了主意。”看了一眼驚詫的嶽清,駱羽楓無奈的一笑:“那年大伯孃過世,八歲的四姐痛哭一場,然後足足睡了三天三夜,起來,便沒有再哭泣,如常度日,只是少了笑容。”
嶽清微微嘆了口氣,母親過世,四妹昏睡,醒後少了笑容;這次大帥府逼嫁,她若是爲了駱家而委屈自己,那這一覺之後,她少了的會是什麼?心裡很是沉重。
駱羽楓看了她一眼,驀然低聲哼起一支曲子:“心緒偶爾不寧,睡一覺我會好心情。不必修飾我每個表情,心裡自有好惡清。好好數天上每顆星,放得低過去了感情……”
嶽清有些迷惑的看了她一眼,駱羽楓嘆口氣,一笑道:“大嫂來的晚不知道,這是四姐自己做曲子的一首歌,四姐難得動手,卻從小彈得一手好琴,小提琴也拉得出神入化,中京音樂學院曾邀她入讀,只是因爲奶奶,纔讀了醫科。”
嶽清有些吃驚,想不到這不言不語的小四竟然如此多才多藝!一時似乎有些明白,譚家二少爲何這般執着。只是不知道這樣勉強的婚姻,會給小四帶來什麼樣的命運。但若是小四不答應,駱家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慢慢的把駱羽杉說的話轉述了一遍,駱世璋聽完震驚得目瞪口呆,駱世琨氣憤地破口大罵,駱世琰長長嘆了口氣……一時間,衆人不知道該去勸慰可憐的小四,還是傷心百年家族莫測的命運……
駱老夫人聽聞後,也是一聲長嘆,連聲道:“冤孽,冤孽啊……”
這一夜,除去晚飯也沒吃,在樓上似乎沉睡的駱駱羽杉外,駱家全家無人能夠入眠。二姨娘在旁邊說了一句“嫁到大帥府,也未必是壞事”惹得素日溫文爾雅的駱世璋大發雷霆,把二姨娘最喜歡的一對玉鐲也摔了個粉碎。
駱家上上下下都感覺到了府裡緊張而壓抑的氣氛,進出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動作。
第二天中午,駱羽杉才從牀上起來,亞玉小心翼翼的服侍她沐浴梳洗。駱羽杉並無異常,只是笑意更加淡然,用了一點點心,便坐到了鋼琴前。
正坐萱壽堂和駱老婦人相對而坐的嶽清,驀然聽到一陣琴聲傳來。
似有似無,如流水行雲,一縷清韻恍如微風吹拂,琴聲如訴,訴說着生命中那些美好的時光,那愁苦卻燦爛的風霜,那心靈最初的模樣,歲月如水緩緩流淌;琴聲如訴,訴說着千帆過後,歲月讓心澄澈,身隔滄海,卻沉澱了所有的波瀾的澄澈。
每一個音符,似乎都是一顆平靜而柔韌的心靈的訴說。
訴說着愛的甜蜜、心的苦澀,關於愛戀、家園和生命……訴說着曾經的美好.........
聽着聽着,駱老夫人擡起手,嶽清擡眉,看到她皺紋堆磊的臉上,兩滴清淚落下來。
遞上手帕,駱老夫人接過來,擦拭了下眼睛嘆口氣道:“去告訴你公爹他們,小四已經有了決定,讓他們放心吧。”
嶽清看了看老夫人,點了點頭,心裡卻還是有點不解。四妹只不過彈了首曲子,奶奶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正想離開,亞玉走了進來,說道:“少奶奶,四小姐去客廳找老爺了,您要不要過去看看?”因爲嶽清告訴過亞玉,四小姐有什麼動靜,一定要告訴自己,所以亞玉服侍駱羽杉下了樓,趕緊趕了過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有些事你可以幫小四的。”
嶽清點頭,趕忙走出來,向客廳走去。
剛到門口,便聽到駱羽杉沉靜、淡淡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父親,駱家不會有事的……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