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別開天地,另創大道,在鬧市中平靜,在喧囂中沉寂,不爲物動,亦不爲心動。
都說華山歸來不探險,絕處尚可逢生,險處亦可悟道。
到了華陰市,已經是晚上了,來到華山腳下,擡頭望着黑漆漆,有點影影綽綽的山影,我毅然決然的步入了幽暗之中,被黑暗吞噬。
自古華山一條道,順着臺階往上爬,周圍漆黑一邊,只有我一人,看着腳下窄窄的臺階,聽着腳步踏足石階的音符,我不由感嘆:人爲什麼活着?此刻的我是否真實的我?此刻的我到底追求什麼?都說良醫醫身更需醫心,但是心無所依怎麼醫?
心無所依?心?恍惚間,以前的好的事情,壞的事情,幸福的事情,痛苦的事情,難過的心事,高興的事情,開心的事情,悲觀的事情都以畫面的形式出現在我腦海,在我眼前閃現。
一個大雨滂沱的中午,我邁着歡快的步伐,哼着歌,此刻的我有點興奮,因爲此刻的我是一年級的學生了,不再屬於幼兒階段。
雨水散落,路面崎嶇,二者相輔相成便爲泥濘之徑,放眼望去,水潭,泥土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細雨長卷,雨中閒庭信步,看着每個人頭上頂着由尿素袋子折成的“特殊雨衣”,像一朵朵蓮花盛開在雨中。雨滴散落在水潭裡而泛起的漣漪,落在樹葉上、撒在鮮花上而發出的聲音,都顯得那樣的協調,那樣的舒適。
世人只願晴,我卻鍾情雨。
即便這樣也阻擋不住我前進的步伐,踩在泥濘不堪的路上,褲子因爲沒有防護而被雨淋溼,溼噠噠的貼在腿上,讓人感覺到特別難受,腳上穿着母親做的千層鞋,因爲長時間的踩踏,鞋子也變得破損,偶爾還會看見幾個腳趾,步行踩在泥中,有時泥水會漫過腳面,有時稀泥會將鞋子吸住,那時腳趾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泥土、水、腳三合一交融的狀態,也許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每當下雨就會想起鞋子裡進泥水的情景,想起腳在鞋子裡接觸的那種感覺,想起晚上洗腳時被水泡的有點發白、有些褶皺的腳。
到了教室,合起雨傘往進走,教室裡面一片喧囂,大家都在相互追逐、嬉戲、打鬧,但當我回到座位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我震怒,鉛筆也被折斷,桌子上被塗滿了墨水,最可氣的是課本書籍被丟在地上,一部分書頁被撕爛,甚至上面都有幾個腳印,泥和水已經把書籍弄的十分狼狽,這書纔到我手裡沒幾天,我拿到的第一瞬間就小心翼翼的將它包起來。
看着地上的書籍,我心如刀割,自己小心翼翼的呵護的東西卻被人如此對待。
回想着這段時間來大家對我的所作所爲,屈辱,無助讓我忘記了書籍所遭受的蹂躪,我顫顫巍巍的撿起書,用手擦了擦書頁的水漬,用手指輕輕的、慢慢的抹掉上面粘的泥,然後一點點的將褶皺的書籍撫平,就像在撫慰此刻自己心中的那顆無助啞忍的心。
不知不覺,眼角變得溼潤,爲什麼?爲什麼總要針對我?我到底哪裡錯了?
但是,此刻我應該怎麼辦?去告訴老師?老師會管嗎?
忽然,感覺周圍聲音開始由遠及近一點點的消寂,世界變得格外的寂靜,周圍的環境也在一點點消失,黑暗的“巨手”從遠處張着血盆大口而來,觸摸到的一切都融入了黑暗,一切都被黑暗吞噬,一切的一切都掉入了“深邃”之中,只留我一個在黑暗中,站在原地,周圍已經全部塌陷。
我拼命伸手,但好像周圍沒有任何我可以把控的東西,我的手觸摸不到任何東西,觸摸不到任何有質感的東西,觸摸不到有溫暖的東西。
想大聲呼叫,可是喉嚨中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這一刻喉嚨好像失去它的功能,那種堵塞感,那種因發不了聲的急迫感讓我有了恐懼和絕望。
突然驚醒,周圍還是一片喧囂,而我手裡的課本還是佈滿了被踐踏過的痕跡,我坐在座位上發呆,想着自己是應該大聲斥責這事的始作俑者,還是去告訴老師,讓老師爲自己討還一個公道,心中的想法換了一個又一個,可是身體卻像被抽乾了一樣,沒有絲毫的力氣來起身,完成下一步。
不知怎的,我那不爭氣的眼睛有了一層霧氣,它粘在眼睫毛上,慢慢的匯成了水珠,從眼角流出,在臉頰上滑過,那種冰涼,那種癢痛,那種眼淚的鹽分一點點刺痛着稚嫩的臉頰,就像刀子一般在我心中一下、一下的劃。
周圍的嘈雜在這一刻彷彿變成了嘲諷,變成了奚落,變成了鄙夷,而這一刻也一點一滴,一撇一捺,一橫一豎,一點一墨的刻錄在我心中,成爲我心中那份永遠的痛,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出來刺痛我,讓我繼續遭受着那時候的那種無助,那種孤獨…...
因爲膽小,選擇息事,默然獨自承受着這份痛楚;
因爲害怕,不敢聲張,委屈淒涼遭受着那份枷鎖;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無助,膽小,被人欺負後的啞忍,那種爲衆人所不容的感覺,更甚者感受到自己是個“棄兒”,這課堂之上根本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那種辛酸現在依然會刺痛我。
我停了下來,駐足遠望,路還在腳下,只是吞噬在黑暗中,需要用腳去感受,雖視力不可達到,然一步一階仍在道上。
以前想到這裡的時候,心裡總是會躲閃過去,現在周圍一片漆黑,天地間好像就我一人,那種寂靜,那種平靜,讓我內心毫無波瀾,我想現在可以直面它,但時候的自己是選擇了隱忍,如果是現在的自己,會選擇什麼?是怒髮衝冠的指責罪魁禍首?還是直接去告訴老師?是將內心情緒表示出來,大哭一場?還是說繼續選擇沉默?
對現在的自己來說,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是根據不會存在於記憶中的,可是爲什麼小時候的事情就存在呢?那麼多深刻,那麼的難以忘懷,那麼的刻骨銘心?撕書,或許在我流逝的記憶中,我也幹過,對女孩子,對比我弱小的,那他們是否也像我一樣,難於釋懷呢?突然,想到這裡,心情好像舒暢了一點,這件事情,也好好在慢慢從我心中淡化。
我邁着步伐繼續前進,剛纔是在山腳,現在也沒走多遠,還能隱約看見玉泉院的燈火,耳中甚至響起鐘聲,“鐺、鐺、鐺”雄厚而有洪亮。
中期考試之後,我成績不錯,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出問題,讓班長回答,班長不會沒答上,而我知道答案,舉**答,答對了,老師表揚了我,捎帶批評了班長,讓他以後上課專心點。從那之後,每天放學之後,班長就糾結一羣“手下”在路上堵截我,用石頭塊、土塊扔我,給我臉上畫東西,有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打我,受到幾次“虐待”之後,我每次放學就藉口躲廁所,等他們走了之後,我等許久纔敢出來,回家。
這件事情或許每個人都經歷過,但是我記憶特別深刻的,是待在廁所的感覺,又臭又冷,有時候假裝上廁所,風吹的呼呼的,屁股就好像被冰刀割一樣,刺骨,麻木,那時候的寂靜,和廁所的那份污穢,成了一段時間內自己揮之不去的東西。
現在的我將如何選擇呢?是不再躲避而是放學之後第一個跑?是別人扔我的時候我也扔他們?是告訴父母別人欺負我?還是繼續在廁所?現在才發現其實我根本在意的不是這件事情,而是我對待這件事情采取的行動給我造成的影響,是我忘不了那份廁所的穢味,是我忍受不了那份死一般的沉寂。如果當時採取的是繼續堅持回家,那即使被揍一頓,那可能已經隨着以及消失在成長過程中了。
我點燃了一隻煙,坐在臺階上休息,煙只吸了一口,任它緩慢燃燒,化爲灰燼。
人世間豈止相似,總會遇見各種攔路虎,如何去面對,這就是選擇,選擇之後就要承受相應的後果,以前是在家長的羽翼之下,什麼都是依附在家庭裡 ,所以自己的選擇和心態是受家庭影響的,但是現在,隨着年齡和閱歷的增加,自己逐漸脫離了家庭,自己開始在天空中翱翔,雖說這時候受家庭的影響不是很大,但是以往養成的習慣已經融入到了自身的生活方式,很難有大的變化。
雖說變化不易,但也不是絕對,和個人的性格、習慣有關,只是要認識到這裡問題,不受其影響,方能掙脫束縛,放飛自己。
任何一件小事情,或許都是人生的一個小縮影,以前以爲是挫折,當作是陰影,但偶爾間的一瞬,在生命的某一瞬間,回頭會展望的時候,會發現,這其實不是失敗,不是絆腳石,而是上升的基石,但是首先你要直面它,而不是將它隱晦起來,層層藏在心中最深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纔敢拿出來,即使拿出來,也不敢面對,而是又在心中添加新的傷疤,如果哪一天,你真正釋然了,你就會發現,原來面對它比躲避它更有效,那時候內心纔會徹底放下,事情也會塵歸塵,土歸土。
將煙掐滅,放入垃圾箱,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