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重新歸座,笑道:“此次我帶着他們來到紫霄也是事出有因,剛剛被太子殿下帶走的那三個人與薛靜琨的師父是同門,他們自西域來到中州表面上是爲玄月報仇,其實是爲了薛靜琨當年的地底藏寶!他們與薛重達成協議,要幫助薛重除掉羽若宸推羽若宣上位做太子!”
薛有財搖頭道:“唉!這位薛丞相還真是貪心不足啊!他今年已邁進古稀之齡,兒子雖然死了,但是還有兩個孫子,薛靜琨的藏寶也足夠薛家幾代人吃喝不盡,竟然還要起害人之心!嘖嘖……真是罪過啊!”
碧落道:“有財伯伯你也這樣說,可見薛靜琨的寶藏確實是沒有遺失!”
薛有財面上露出幾分神秘之色,壓低了聲音說道:“外界都知道薛靜琨藏寶數量巨大,卻都沒有親眼看見過!就連他的父親薛丞相和他的妻子也從未見過那些藏寶。但是,風公子和花未卻是見過的!那數量確是十分驚人的啊!”
風搖和花未點點頭,看不見忍不住插嘴道:“還有我還有我!當年我也是親眼見到過那些藏寶的!乖乖,可不得了!簡直是一眼望不到頭!”
跑不贏笑道:“咯咯咯咯大哥你自然是望不到頭兒的,咯咯咯咯……你自己就叫看不見啊!”
看不見聞言大怒,縱身躍起在他頭上敲了一記吼道:“好好聽門主說話!莫要插嘴!”
薛有財面上現出驚訝之色問道:“大公子也進去過麼?這……哎呀,難不成這件事與大公子有關?大公子你快說說,那夜你是怎麼進入地下寶庫的,又發生了什麼事?”
看不見有些摸不着頭腦,卻依舊回答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就是……那位百里公子的屬下那個叫什麼烏頭的要我們進入薛靜琨的臥室裡點燃一根蠟燭並且破壞入口處的機關,我就照做了!還有就是因爲擔心以後別人順着地道進去盜寶,我從裡面出來的時候順手發功弄塌了幾處地道……這件事我已經稟告過門主了,門主是知道的呀!”
碧落點點頭不說話,衆人一起望向薛有財。
薛有財沉吟了片刻擡頭望着碧落道:“老奴猜想定是大公子破壞入口處的機關和地道的時候觸動了某個不爲人所知的機關,導致那地下藏寶庫自動關閉了!”
碧落疑惑道:“有財伯伯此言何意?藏寶庫是如何自動關閉的呢?”
薛有財笑道:“是老奴詞不達意了!門主有所不知,自那夜之後,薛靜琨的地下藏寶庫裡面竟然灌滿了水銀!任何接近那裡的人都會中毒而亡,無人能夠活着將財寶帶出地底寶庫!”
碧落聞言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薛靜琨爲了確保自己的財寶不落入他人之手,特意設置了某種巧妙的機關,一旦有外力入侵藏寶庫,便會釋放出那些劇毒的水銀!這樣即便是有人來盜寶也不會全身而退甚至命喪當場?!”
薛有財點點頭道:“恐怕是這樣的!那夜薛靜琨雖然來不及發動那個機關,但是大爺破壞入口和地道的時候必定是無意間觸碰到了!這三年以來,薛重和薛夫人暗中不知道想了多少種法子想要將藏寶挖出來卻始終不能如願!也不知道有多少覬覦寶藏之人折在了那裡!”
碧落嘆息道:“怪道薛夫人上奏皇帝說是藏寶被盜,這種情況恐怕也與被盜差不多了!”
跑不贏忽然又笑嘻嘻地插口道:“也就是說那寶藏還在原處,根本沒有被盜對不對?”
薛有財點頭道:“此事外界幾乎無人知曉,只有薛重和薛夫人以及他們的幾個心腹知道!老奴也是在事後偷偷潛入靜琨園調查才知道真相的!老奴知道此事重大,因此便將這個秘密一直保守到今天,纔敢告訴門主!”
碧落笑道:“多謝有財伯伯的信任!薛靜琨那個黑心奸商之所以能夠聚積那麼多的藏寶,全是他不擇手段得來的,那些財寶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外祖父畢生的積聚便都被他據爲己有,若非是他在這裡殺了那麼多人,這座影梅山莊恐怕也早已成了他薛靜琨的私產,斷不會保存至今啊!”
衆人聞言都沉默不語。風搖知道碧落一定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便爲她倒了杯新茶端到面前輕聲道:“門主,天已經快亮了!你該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明天恐怕還會……”
碧落接過喝了一口嘆道:“是啊!樹欲靜而風不止!……罷了,勞煩有財伯伯爲他們安排一下住處,咱們今夜便宿在這裡吧!”
薛有財拱手答應,開口道:“老奴還有一事要稟告!”
碧落道:“請講!”
薛有財嘆息道:“想當年我的家鄉遭遇洪災,餓殍遍野。是你的外祖父將我帶回紫霄城,我才能夠活下來!自那時候起我便棄了自己原來的姓氏,改姓爲戚,並得老爺賜名有財。可是後來戚家遭到大難,我不得已隱姓埋名潛入薛家,爲了取得薛靜琨的信任便又改姓爲薛…..而今仇人已滅,我斷不能再用仇人的姓氏了!所以今天要正式告訴大家,我叫戚有財,是這影梅山莊的一個僕役,大家莫要再叫我薛有財了!”
碧落點頭道:“是,有財伯伯!大家都知道你忠心爲主,是一個難得的好人!以後這影梅山莊恐怕還需要你費心管理維護,斷不能令我外祖父留在這世上的這處唯一的宅子敗落下去!”
戚有財再次感動得眼泛淚花,拱手應是,下去安排打理。
碧落又呆坐了半晌,這才吹熄了燈火,盤膝坐在牀上運功打坐。
紫霄城北,衛戍營廣大的營區裡一片寂靜,只有羽若宸的統領大帳中依舊燈火通明。被捆綁的像是三隻大肉糉一般的冷月和紅綠雙魔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俱都一臉憤憤的神情。
羽若宸面沉似水,冰冷的眸子盯在冷月臉上,沉聲道:“冷月,你作爲一派宗師,在武林中地位尊崇、輩分甚高,何以竟然利慾薰心到助紂爲虐、罔顧國法的境地?!本王自問從未得罪過你、更從未得罪過阿拉力古山,對風日國也一向推崇和睦共處,從不恃強凌弱!而今你竟然喪心病狂地對本王痛下殺手,若非碧落門主查知了你們的陰謀出手相助,本王恐怕已經被你殺了!冷月,你可知罪?!”
冷月恨恨地開口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老夫今日落到你手中,就沒有什麼話好說!你要殺便殺,何必說這些官話來浪費時間?!”
羽若宸冷笑道:“你倒是個明白人,竟還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至於敗寇的下場,想必也不用本王與你多說嘍?!”
冷月道:“老夫此身已毀,什麼樣的下場都無所謂了!太子殿下就請動手吧!”
羽若宸面色冷峻,望了望冷月身邊的紅綠雙魔,漠然道:“宗師的英雄氣概端的是令人佩服!只是可惜了你這兩個正值壯年的好徒兒,這次竟也要陪着你共赴黃泉了!來人啊……”
“不不不!不要啊太子殿下!咱們兄弟二人雖說與冷月師徒相稱,但是刺殺太子這件事情上咱們二人真的沒做什麼啊!求太子明鑑啊!”綠魔第一個挺不住,大聲叫喊起來。
羽若宸冷哼一聲道:“你這人真是枉爲人徒,竟然在這關鍵時刻急着撇清與自己師父的關係,真是令人不齒!碧落門主的屬下們親手將埋伏在一邊伺機出手相幫的你們擒拿,難道不是事實?!居然還想狡辯,真是可惡!”
綠魔聞言臉上一紅,卻依舊叫道:“非是咱們急着與師父撇清關係!實在是咱們兄弟二人與冷月不過是半師半友,‘師父’二字不過是表面上的稱呼罷了!…..若是,若是太子能夠饒了咱們兄弟的性命,咱們願意把冷月背後的指使人告訴太子殿下!”
羽若宸眼中精光一閃而沒,冷冷道:“那背後主使之人本王已經知曉,只因涉及皇家體面纔不急於上報!你的供詞……哼哼,恐怕也沒有什麼價值!”
綠魔見羽若宸這般態度不禁心急如焚,嘶聲朝着紅魔喊道:“大哥!你倒是說話啊!難不成你真想給師父陪葬不成?!”
喊完他又衝着冷月叫道:“師父!多年前你重傷垂死,是咱們兄弟二人好心救你回到火焰谷養傷,你才能活到今日!難不成你真的要爲了那個毫無關係的老狐狸賠上咱們師徒三人的性命不成?!師父!你倒是說句話啊!”
羽若宸冷眼旁觀,只見冷月面上不斷抽搐,內心似乎正在糾結掙扎。紅魔則早已心動,正將一雙充滿熱切光芒的眼睛盯在冷月臉上。
冷月糾結半晌,終於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老夫的確也是不能忍心叫你二人陪葬!這麼多年以來也多虧了你們的陪伴,咱們三人名爲師徒,實則半師半友……老夫雖是心志堅定如鐵,又怎麼能真的不顧及你們二人的性命?!…..太子殿下,老夫還有話說!”
羽若宸道:“宗師請講!”
冷月又是一聲嘆息,將那夜與薛重密謀的計劃全盤托出,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最後又道:“整個事件都是由老夫一人而起,是老夫利慾薰心,聽聞薛靜琨寶藏驚人起了貪念,這才做出此等錯事,還望太子殿下念在紅綠二人只是幫從,並未親自動手,饒了他們的性命!”
羽若宸正色道:“本王會將宗師所言據實稟告父皇,父皇英明神武,自會依據安平國律法秉公而斷!來人,將口供呈給宗師細看,覈准無誤後簽名畫押,押下去等候裁決!”
坐在一邊的書記官將一張寫滿供詞的供狀拿到冷月等三人面前,三人匆匆瀏覽一遍均點頭稱是。羽若宸令人解開他們被綁縛的雙手,三人各自在供狀上簽名畫押,之後被押入牢房。
羽若宸鄭重地將那份供狀納入懷中,帶了幾個侍從匆匆趕回了太子府。
第二日早朝之後,羽若宸來到德威皇帝的御書房,遣退左右,將那份供狀呈給了羽曠。
羽曠展開細看之後,不禁勃然大怒道:“薛重老兒喪心病狂!不僅欺瞞於寡人,竟還想着刺殺儲君!真是其罪當誅!”一時氣急之下禁不住連連咳嗽了幾聲。
羽若宸忙躬身行禮道:“父皇請暫息雷霆之怒!切莫因爲此事氣惱而傷了身子!兒臣以爲這整件事中,丞相假裝稱病在家與刺殺兒臣這兩件事還並非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應該是薛靜琨的那筆藏寶的去處啊!父皇請細想,人人都知道薛靜琨藏寶數量驚人,那薛夫人卻上奏說藏寶被盜不知去向!而今冷月的供狀上卻清清楚楚地寫明,丞相薛重答應他事成之後以半數藏寶爲贈!此事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薛丞相爲了令冷月幫助他達成所願,以寶藏作爲誘餌,騙他爲自己賣命;二是那寶藏並未被盜,薛丞相很清楚它的去向!……”
羽曠點頭道:“皇兒所說十分有理!那麼,你以爲,哪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呢?”
羽若宸道:“兒臣以爲兩種情形都可能存在!只是,若果真是第二種情形的話,那麼……薛丞相藏在背後的野心……想想還真是令人覺得有些恐懼呢!”
羽曠點頭道:“皇兒你說得對!看來薛重這個人……是真的留不得了!原本寡人念在薛貴妃和宣兒的情義以及他多年以來勤於國事的功勞上還不忍心動他,卻不料他竟真的起了反叛之心……不過……”
羽若宸道:“父皇想怎麼做?”
羽曠沉吟片刻,朝着羽若宸招招手。羽若宸向前幾步,父子二人壓低了聲音商議良久。
最後羽若宸輕聲道:“請父皇放心,此事兒臣必定按照父皇的吩咐好生辦理!只是,宣弟他畢竟是父皇的兒子,是兒臣的兄弟,何況他於此事應該是毫不知情,還請父皇莫要見罪於他!”
羽曠長嘆一聲,閉目揮手道:“這個是自然的,你只管下去吧!寡人今日竟是疲倦得很,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羽若宸輕聲應是,後退幾步拱手告辭,身後猶自傳來羽曠的嘆息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