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九叔,你說的那個地方……到底還要走多遠才能到啊!”,人潮擁擠的街道上,一個瘦高的男孩噗通一聲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一直跟在男孩身邊的大黃狗有樣學樣,吐着舌頭也趴了下來,耷拉着腦袋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可就在前一刻,這畜生還在活蹦亂跳的到處亂竄。
“快了,再走三五步就到,如果在天黑之前沒有趕到的話,沒飯吃!”,看着那癱在地上耍賴的一人一狗,駱九天眉毛一挑,轉頭扔下一句話就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下意識的,駱九天想要同葉川和大黃撇清關係,因爲這一人一狗,實在是……
按照常理,一個剛剛遭遇過不幸的十二歲孩童,理應整日沉浸在悲痛中才對,就算不至於傷心欲絕,至少也得茶不思飯不想以淚洗面,不善言辭的駱九天甚至挖空心思準備了一肚子的安慰話,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離開小鎮的第二天,葉川居然就可以咧着大嘴跟在大黃屁股後面,追逐野兔了!
粗線條嗎?駱九天並不這樣認爲,他能看的出來,葉川的眉宇之間仍然有一絲悲色,只不過這一抹悲傷被葉川隱藏的極深,不知情的人根本就無法察覺。
而每當駱九天問起葉川的過往時,這個敏感的少年總是會笨拙的岔開話題,似乎是在刻意的迴避着這一切。
葉川既然選擇了自我隱藏,駱九天當然也不會自討沒趣,駱九天知道,此時葉川的放浪形骸,實際上也是一種發泄。
或許,葉川是想用時間來沖淡有關於那個小鎮的一切記憶,除了大黃。
不提大黃還不要緊,一提起這畜生駱九天就恨得牙根癢癢,也不知那土狗是在山裡面憋壞了還是正處在發情期,一路上但凡是遇到體型相近的雌性動物大黃就要留着口水上前騷擾一番,在山裡還好說,一開始被大黃騷擾的幾隻母兔都被駱九天做成了烤肉,大黃雖然滿腹怨念但肉烤熟之後它也沒少吃。
到了人多的城鎮可就了不得了,大黃雖然飢渴難耐,卻也對那些髒兮兮的流浪狗不屑一顧,它專挑那些一看就是名貴品種的寵物狗下手!於是,在感嘆大黃眼光不低的同時,駱九天不得不出面應付那些寵物的主人,一般的賠上幾個銅幣也就算了,遇上不講理的駱九天被逼無奈還要大打出手,俠名遠播的駱九天從來都沒有想到,向來以正直和公道而著稱的自己,居然有一天會爲了一條土狗對普通人出手!
讓駱九天抓狂的還不止於此,作爲大黃的主人,葉川不但不制止這條土狗毫無節制的行爲,居然還在大黃淫威大發時充當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駱九天就曾親眼看見有一次正是葉川幫着大黃將一條動作十分敏捷的小黃狗堵在了巷子裡,看着那一人一狗如出一轍的得意表情,再看看那條小母狗無助的眼神,駱九天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當初那麼輕易就答應了葉川的要求。
看到駱九天很快就要消失在轉彎處,葉川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帶着大黃拼命追了上去,按照葉川的經驗,駱九天所說的三五步至少也得走上三五千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不能按照駱九天計劃好的時間到達目的地,一定會真的沒飯吃。
一路之上,葉川也算是摸清了駱九天的脾氣,雖然自身修爲高的嚇人,駱九天卻沒有半點高手的架子,甚至在每次吃飯的時候,還會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美酒分給葉川一些。
葉川本來是滴酒不沾的,十二歲的年紀,在山村裡已經可以算作是小半個成年人了,可不知爲什麼,對於那些土法釀製的劣酒,葉川卻半點也不感興趣。
土法老酒味淡而且辛辣嗆鼻,不易醉,但醉過之後卻極易上頭,往往是醉過一次之後,腦袋要暈暈沉沉三五天才能清醒。
而駱九天的酒卻恰恰相反,味道淳厚卻不上頭,比葉川喝過的老酒不知要美味多少倍。
除了酒之外,駱九天還有另外一個特點,就是倔!
葉川小時候沒少因爲犯倔而捱揍,而駱九天的倔,比之葉川也毫不遜色,一路上兩個人無數次的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較勁,一開始的時候駱九天還會照顧一下葉川稍稍收斂一下脾氣,可是到了後來,只要倔勁上來,駱九天才不管那麼多,直接以強硬手段解決問題。
而在吃了幾次苦頭之後,識時務者爲俊傑的葉川也學了乖,只要不是原則問題,他就儘量不跟駱九天爭論,因爲爭到最後,吃虧的肯定是他自己。
兩個時辰之後,葉川終於走完了駱九天所說的“三五步路”,他的身體本就比較虛弱,駱九天又故意的加快了速度,緊趕慢趕之下雖然沒有掉隊,卻也已經是疲憊不堪。
“累成這樣了都不開口讓我放慢速度,這股倔勁跟我年輕時還真像,有點意思!”,回頭看了一眼扶着膝蓋大口喘氣的葉川,駱九天暗暗點頭,邁步走進了一家客棧。
這家客棧的門臉極小,內部倒是還算寬敞,一樓的大廳裡滿滿登登的擺着十幾張桌子,此時正是吃飯的點,除了最中央的那張桌子外,其餘的位置都已經坐滿了人。
奇怪的是中央那張最大的桌子上竟然趴着一條通體雪白的小狗,小狗的面前擺放着幾個精緻的小盤,裡面盛滿了美味的食物,小白狗愜意的低頭吃着,不時擡頭四下張望一圈,優越感十足,頗有一番唯我獨尊睥睨天下的氣勢。
“可累死我了,今晚一定要吃個豬蹄慰勞慰勞我這雙腿!”,葉川進了大廳四下一看,隨即欣喜的坐到了中央的那張桌子旁,抓起菜譜自顧自的看了起來,大黃則是留着口水直盯着那小白狗看,一雙狗眼亮的簡直都能當蠟燭用了。
小白狗似乎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它愣了一下,隨後卻是猛地站起,衝着葉川兇猛的吼叫起來!
“滾滾滾,找大黃玩去!”,葉川隨手一揮,可憐的小白狗直接被掃落在地,大黃狗眼一亮,臊噠噠的湊了上去。
小白狗哪見過這個,頓時吠叫的更加厲害,奈何大黃步步緊逼,很快就把它逼到了牆角。
“是誰在欺負我家小雪,嫌自己活的太長了是嗎?”,葉川正看的高興,一個清脆的聲音卻是突然從二樓傳來,聞聽着聲音,小白狗眼睛一亮正欲呼救,大黃卻依然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