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行禮也安排在郡主府,十五這天。十六一早去王宮拜別王上王后,然後就立即出發去曜都,不會再停留了。
這個行禮只是形式,不是正禮,所以參加的人並不多,雙方禮官見證,走完程序即可。行完禮,兩人已算是夫妻,須得住在一起了。這其實也就相當於試婚,如果當夜發現這男人有隱疾還可以提出來讓婚事作罷,算是男方國家對女方國家的一種承諾吧。你至少知道自己嫁的是個正常的男人,如果不正常,便可以提出取消婚約,不用等到了別國才發現。
月九幽安安靜靜地坐在牀沿上,今日她着的喜服是燁國的傳統,大紅底金線繡鳳,頭戴金色的鳳冠、步搖,胸前戴了好幾層項圈與項鍊,左右也都各戴了好幾只玉鐲金釧,頭蓋紅色蓋頭。
她被命令坐在這裡要一動不動。過了不知道多久,總算是聽到了昫王推門進來的聲音。
昫王腳步似有些遲疑,當他掀起月九幽的蓋頭來,也是忍不住在心裡得意,這新娘是那麼美啊,珠玉在她面前都顏色盡失,今日是着了妝的,看着氣色比平日還要好些,他第一次看她盛裝的樣子,雖臉有些怒氣,但仍是最美的。
“幽兒……”不管是真成親還是假行禮,總規這一刻昫王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都結結巴巴了,“我真……不敢相信,能看到你穿嫁衣的樣子……”
“你總算來了!”月九幽氣呼呼道。
“啊,我遲了些,剛纔禮官扯着我又一頓交代明日的行程……”昫王忙解釋道,心想這怎麼還急上了。
“快!幫忙!”月九幽已經站起了身,開始解身上的那些首飾,“我快要被壓死了,爲何要帶這麼多?”
昫王笑了,原來是因爲這個啊,再一看,她身上上下下最少也有幾十件,平日釵兩隻步搖都覺得累贅了,更何況是這麼多,忙上前幫着除她自己除不下來的項圈。兩人離得很近,解這些叮叮噹噹的首飾,昫王在月九幽的背後幫她解那鑲玉鑲寶石的項圈,第一次在她身上聞到了脂粉的香味,正在沉醉着,不覺她一擡頭兩人的腦袋撞在一起。她揉自己的,他也揉她的,手又碰到了一起。
“這都是你的嫁妝啊,等以後曜國沒錢花了,就靠你這些東山再起了。”昫王笑道。
“那都帶上吧,不帶白不帶。”月九幽覺得自己的樣子挺可笑。
兩人除了半天,纔將身上所有的首飾都除了下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總算是鬆了口氣。
“酒。”她拿眼色指示昫王。
昫王將合巹酒拿起來,遞了她一杯,她按禮官教的方法與他喝下,她的臉擦着他的手過去,他不禁又一陣心動。
但她顯然是走走流程,並不是真心與他喝這合巹酒,就見她一口飲下,接着道:“再來一杯,渴死了,有沒有吃的,新娘是不用吃飯的嗎?禮官也沒有說要餓着肚子到明日啊!”這是她這些日子以來,與他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了。
“你未用晚飯嗎?也未用水嗎?”昫王忙又給她倒了一杯酒。
月九幽搖搖頭,委屈地說:“禮官讓我在外面行完禮就在這婚房裡等着,不許動,也沒有人給我送吃食和水過來啊!”
他見房裡只有些糕點,並沒有可以填肚子的,就要出去幫她拿。被月九幽攔了。
“你今日不能出這個門的,你若出去了,禮官會告之上面的人,說你嫌我。”月九幽冷聲道。
“我……哪會嫌你,你不嫌我便是好了。”昫王只得坐回桌邊,將那些糕點全數推到她面前,“那隻好委屈你吃點這些填填,明日一早我讓他們給你做好吃的,吃了我們再動身。”
月九幽點點頭,就着酒吃糕點。
“還好酒不錯。”月九幽笑着又飲了一杯。可酒也只有一壺,沒有讓新人飲醉的道理,昫王就飲了剛纔那一杯,剩下的全都留給了她。
月九幽吃飽喝足就坐到牀邊上,對着自己身旁拍了拍,示意昫王過來坐。
昫王忐忑不安,但仍按她示意的坐在了她身邊。
“殿下,我們,不應該做點什麼嗎?”月九幽睜着她的美目,略帶醉意,望向昫王。
昫王哪裡受得了,退了一步,這禮官是說可以……云云。但是這兩人心結未解,是決不可以……
他還在那裡想,月九幽已上前開始解他的衣服。
“不……幽兒……”他想說不是時候。
“啊!這樣啊!”月九幽理解錯了,就開始除自己的衣服。
“不……幽兒……”昫王又道。
“那殿下想如何,儘可說。”月九幽雙目含笑地湊上前來,拿臉貼着他的臉,她的髮絲輕輕撩過他的耳際,將自己送入他懷裡。
“幽兒,不要這樣,這不是你。”昫王心裡難過,臉上也能看出來了。
“我是哪樣?”月九幽重新坐好,臉上冷下來,恢復了常態。
昫王總算鬆了一口,這個樣子也好過剛纔的樣子,“我並不想……”今天晚上是連話都說不全了。
“殿下不想與我有肌膚之親?”月九幽挑挑眉,看着他。
“不是,至少現在不。”昫王握着她的肩膀,溫柔地說。
“那殿下拿那麼多東西來換我,又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可以盡情羞辱我、玩弄我,好報那一釵之仇嗎?”月九幽笑了。
“不許這麼說,什麼換,什麼賣,我從未這樣想過。我只覺得爲了你,我需要付出這些代價,你值得。”昫王眼中含淚,他聽不得她說這些話,說這些讓他心疼的話,“而且我也不是爲了……你爲何一定要這樣想我呢?”
“那殿下既不願與我有肌膚之親,這屋裡又只有牀,那是打算你在那裡坐一夜,還是的打算讓我在那裡坐一夜?”月九幽輕輕問。
“自然是你睡牀,我在那裡坐一夜,你安心睡。”昫王答道。
“那院子裡的禮官說了一夜不許閉燈,他看到我兩人的影子,你該如何答?說你不行還是我不行?”月九幽又問。
“這……”昫王不知如何答。
“你既嫌我,我離你遠一點便是,差還是要交的。”月九幽冷笑一聲。
她說着就將昫王推倒在牀上,自己則滾到裡面,靠着牆躺下。
不能滅燈,這倒好,昫王側身望着她背影,也很是高興了。明日就能帶她走,離開這是非之地,再來好好與她聊。
他的眼睛看到月九幽蝴蝶骨,是太瘦了嗎?隔着衣衫都能看到,他忍不住將手放到她的背上,一觸竟也是緊實的肌骨,並不是瘦。這天天得練多少功,纔是這樣的肌骨?他這一年也沒有少練,但是仍感覺與她相差甚遠。
“路劍離,你的手是不想要了嗎?”月九幽輕聲道,聲音可不像剛纔除衣時的軟言細語。
昫王忙收了手,尷尬的說:“我……那個……覺得奇怪……我常見你冬日雪天都只着單衣,不冷嗎?”
“慣了,穿多了跑動不便。”月九幽輕描淡寫地答。
“啊……穿少一點會飛得高一點。”昫王想到這裡。
“我穿鐵衣都比你飛得高。”月九幽答,真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她轉過身將臉對着昫王,兩人面對面躺着,她問,“我也好奇,你原先武功怎樣?”
“這個,看和誰比,和你自是不能比,應該……和那蕭玴應差不多。”昫王想了想,在她認識的人找了個差不多的人。
“那也還好,自保是沒問題,現在是招式都記得,獨缺內力?是這樣嗎?”月九幽想明白了。
“對。”昫王點頭道。
“那你勤加練習,三五年也是能練回來的。”月九幽,若有所思點頭道,“到時……算了,你再練都不是我的對手了。那你以前用什麼武器?”
昫王認同的點點頭,他直接跳到了下個問題:“也是劍。”
“怎麼不見你佩?”月九幽好奇了,從沒看到過有隨身的劍。在貪狼寨也是沒有的,連短刀都是逃跑時纔看到有。
“我一般用這裡就行了。”昫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趁着月九幽擡眼看他時。
“主要是有劍在手也沒有用處吧,都沒內力,我用一個手指頭就有弄死你……”
“是是是。你不用動手指頭,你說要我死,我立即就去。”昫王寵溺地看着她。
她的臉因飲了酒,有些微紅,眼神也有些迷離,良久不說話,最後才吐出兩個字:“困了。”
“睡吧。”昫王等了半天等到這句,也是想着就笑了。
“你要敢……動手,我就……剁了……。”她想起來,又交代道。
“知道了。”昫王笑了,剛纔不是還急着解別人的衣服、解自己的衣服嗎?這會兒又要打要殺的,所以剛纔明明就是在試探自己。現在已經呼吸沉沉,所以能睡得如此之香,至少覺得對他是放心的吧。
他起身替她脫掉靴子人都沒有反應,這一天下來,應是比大戰一場更累吧。他又替她蓋上被子,自己也躺在被子中,只是隔得遠遠地,他想就這麼看着她的熟睡的臉一晚上。
屋裡燈還亮着,兩人的剪影重重疊疊,合在一起又分開,在燈下顯得那麼曖昧。蕭璀一身黑衣,騎着黑馬,站在山坡之上,雙眼望向這個院子。眼裡的淚止都止不住。他的肋下疼痛無比,每呼吸一次就痛一次。這個女人終究被他親手送到了別的男人懷裡,再不是他的。他的手中,是那把“赤影”,她放棄的那把劍,她終無須這把劍了,以後有人護她,有人做她身前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