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懷裡抱着還未斷氣的龍蛟蛟出了王宮。他知道自己無法再往前走,於是,找了片小樹林鑽了進去。
“焰……”龍蛟蛟胸口插着月九幽的釵,今次的是鑲着赤色的寶石。她用的力道之大,擺明了是一定要拿她的命。這釵本就比一般女子用的釵長,現下已送進去身體一大半了。
“我在。”冷焰低沉着聲音回答,他停下腳步,靠着一棵樹坐下,將龍蛟蛟摟在懷裡。
她粉紅的衣衫從胸口開始已經被血染紅了。
“我要……死了……你來救我……我很……歡喜……”龍蛟蛟還有一口氣,月九幽這一釵未正中心脈,所以才能走出這麼遠,“你可能……好好看我一眼……”她的手擡起,撫上冷焰的臉。
“好。”冷焰撥開她臉上的亂髮,認認真真地看着。
“爲何……就是不喜歡我呢……”龍蛟蛟輕咳兩聲,嘴角也開始流血。
“喜歡的,一直都喜歡的。”冷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龍蛟蛟算是與他有過最深交情的人。
龍蛟蛟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手也垂落下來。
“讓你不要惹她,你偏要惹,這下丟了命吧。”冷焰心裡居然有些不捨,如今這世上真的只剩他一個人了。原來以前她做了許多錯事自己也不殺她,是因爲把她當成親人,雖不愛,卻也不捨得殺。他今日才明白。
“我應你的,會帶你回燁國。等我殺了她,就帶你回燁國,回家。將你葬在落星的山上,望着你喜歡的海,可好?”冷焰找來柴,將她的軀體化爲一捧灰,裝進了剛纔去農家院裡討來的陶罐中。他先細心地尋了塊地,將陶罐埋了起來,又做好了標記。
冷焰進到城裡,想去自己住的那個空房間拿回自己的東西。但是他一城就發現,街面上已經有人在秘密搜尋着什麼。這些人不是士兵也不是侍衛,就如同普通人一樣。也可能是士兵或侍衛穿着普通人的衣服。
他猜想搜尋的應該是他。
這裡是鏡流,新王與曜太后在這裡遭行刺,如若派軍尋找,必定會引起恐慌,還有七天才是新王登基大典,需得謹慎。所以月九幽只派了部分侍衛穿上便服與赤影的人散開去找他。
此處已不能再停留,冷焰知道她此事後必定會經淖洲回曜都,那便在淖洲先等她吧,如若等不到就去曜都,總能等得到的。
可是他想出城現下也難了許多。月九幽太瞭解殺手了,境都本就不再許人出入,出入的僅限於官兵,現在出入口都增派了人手,出入的官兵都要手持官文,由自己的領隊認人才可出城。所有城牆低矮、破敗之處都增派人了值守。當然,他也發現了一二處缺口。可是他不會去,因爲缺口外就有士兵,是專門留給他的口子。
總之,他能想到出城的地方,月九幽都給他堵上了,現下他想出去只能硬拼了。白荼並沒有到鏡流來,所以也沒有了支援。
冷焰只能再想辦法。之前的地方不能住了,只能另尋一處。他躲開那些他認爲是月九幽的人,也在慢慢搜索着新的地方。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甚至有些憤怒。他就燒了個同夥而已,這麼短的時間,城內所有的空置的房子都已駐進了士兵,雖然不多,有些只有二三人,但是冷焰若是與他們動手,想必他們會有方法通知其他人,到時要逃也是有些難的。
沒辦法,冷焰去了青樓、妓坊、花船。跑了一圈已是絕望,所有的地方都已經被封了。
“好樣的!月九幽!”冷焰恨得差點將牙都咬碎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這麼短的時間佈置得如此嚴密,也是厲害。
月九幽不再打算出城,她就在宮門外不遠的一棟房子裡待着,等着大典來臨,也等着冷焰的消息,或者是說等他來殺。
“太后,這是他留下的東西。”有人在其中一個空房子裡找到了一些冷焰留下來的東西,遞給了月九幽來看。她掃了一眼,就是一身衣服、兩條帕子、兩隻藥瓶,再無其他,並沒有什麼可以泄露他身份的東西。不用看,月九幽也知道沒有,如若能輕易被她知道了身份,那本事也就太差了,根本夠不上格來殺她。
現在鏡流沒有月家人,倒是有凌寒的人,但是凌寒的人卻對燁國可能沒有那麼熟悉,她只好讓“赤影”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傳信給小汜,讓他去詳查關於冷焰與蛟蛟。他是誰不重,看來就是個殺手,要看他屬於哪個組織,背後金主是誰。
“曜國人想殺我便罷了,我也認了!但是燁國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殺我,我便不能再忍了!只要殺不了我,我就要殺回去!”月九幽將茶杯捏碎在手中。
“我看也是!燁王那邊也要知會到才行,他自己的人就不能好好管管!”郡暉郡王擔心她,也從城外營裡過來陪她。
“他若能管,便不是這樣了。”月九幽冷笑道,“你回營吧,你在這裡冷焰不會來。”
“我來便就是讓他不要靠近,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將您置於險境的。”暉郡王不同意,他已讓人將這房子團團圍住以保證月九幽的安全。
“他一人殺不了我。”月九幽搖搖頭。
“就是殺不了,也不能再傷了。來了鏡流傷就沒有好過。”暉郡王是真心關心月九幽。
“但不引他來,他總會找到機會的,那樣我夜夜無法安睡,也不是辦法。”月九幽還想掙扎。
“我已派人去找了,這城雖大,但是幾方人馬尋一定尋得到的。再說,不也得等燁國的消息嘛!您安安心心睡,我守着您。”暉郡王思路總是清晰的,無論月九幽怎麼衝動,他總能將她拉回來。
月九幽只好點頭應下來。
過了幾日,大典在即,仍沒有冷焰的消息,他也挺有本事,在月九幽封鎖得如此嚴密的情況下,還是隱了起來。
御霆肅不聽勸,總是在深夜出了王后,來找月九幽。
“又來做什麼?宮外不安全,殺我的人還在,你來了又多一分危險,怎麼已身爲王,還這麼衝動行事。”月九幽日日都要講這句話。
他嘴上應着,但仍還是夜夜都來,哪怕是看上一眼、只喝上一杯茶就走,也是要來的。
這一日,瑞王派人來請月九幽進宮去。月九幽便領了暉郡王進宮去。
原來是瑞王妃與御朝揚已經到了宮裡,幾人在側殿裡見面。
“太后!”御朝揚乖乖行禮。
“兩位都來了。”月九幽笑道。
“是,太后。我們沒有本事,無法協助各位,只能拜謝!”殷淑宜說着,便要跪拜,月九幽忙攔了。
“瑞王妃不必客氣,瑞王叫我來何事?”月九幽問道。
這時,御霆肅也進了殿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弄得她有些疑惑了。
“這是怎麼了?都這樣的臉色?什麼事情辦不好?”月九幽再問。
“王上,您來說。”御霆軒推給御霆肅。
“我說?”御霆肅反應很吃驚。
就見月九幽更疑惑了。
“我自己來說,”御朝揚看大人們都不知如何開口,便站出來道:“太后,王叔和父王決定在大典後,讓我跟您去曜國。”
“啊?”月九幽發出一聲疑問。她掃了一眼兩人。
“對對,這事應該我來說,畢竟是兩國之間的大事。”御霆肅有些不好意思,“四哥決定將揚兒送到曜國去,能跟着你和暉郡王學習如何治國,又能與曜王作伴……”
其實後面說什麼都是多餘,月九幽明白御霆軒的意思,他是想將兒子送到曜國當質子,一來表示臣服的決心,二來換取鏡流與御霆肅成長的時間。
“大可不必,揚兒還小。”月九幽拒絕了,她看到瑞王妃一說起這事便紅了眼。
御霆軒使了眼色,瑞王妃便領了御朝揚出去。
“兩國之間的關係若要靠一個孩子來維繫,那也太脆弱了。”月九幽冷冷看着兩人,感覺被他們輕看了。
“太后,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御霆軒忙解釋。
“你們若要毀約,我不怕,再打一仗就是。放心,你們我會殺,揚兒我喜歡,會給你們留下。”月九幽丟下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這倒是讓御家兩位感到吃驚了。他們沒想到月九幽會拒絕,這一家子還鼓起了好大的勇氣呢!
當她打開門時,卻見御朝揚跪在側殿的廊下。
“太后,就讓我跟您去吧!我知道您是心疼我。但是我不小了,我想要去曜國看看,想跟着您,跟着暉郡王,想去與曜王相伴。”見月九幽出來,御朝揚便說道。
“爲何?”月九幽問。
“我見到鏡流軍與曜軍的差距。您不是說我將來要當莫椋或者五荒的王嗎?我要變得更強。”御朝揚看似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父親母親只有你一個兒子,他們要怎麼辦?”暉郡王問。
“他們只當我去外地求學,如果長輩有病有痛,還請太后準我回來盡孝。”御朝揚對答如流。
“瑞王妃可捨得?我可不會因他是別國王室就區別對待,我兒子怎麼教,他便怎樣教,苦是一定會吃的。”月九幽又問瑞王妃。
“正是太后這樣,我才放心讓揚兒跟您走。”瑞王妃也很堅定。
御朝揚的同輩中,幾乎沒有一個爭氣的,如今這一批人都沒了父親管教,可能更加不堪,她不希望御朝揚與他們爲伍。
曜王的本事,她也有所耳聞,所以自己兒子跟着去曜國,便是對他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