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以前與慕靈脩聊天的時候,總會看見慕靈脩那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身上背了什麼沉重的擔子。那個時候雖然知道地鬼和無影不是普通人,但是卻也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有這麼大的身世背景。
修羅王,那可是傳聞中的存在啊!怪不得一向與自己無話不談的慕靈脩,在這件事情上也會隱瞞自己。
一干衆人警惕的盯着戴天逸帶着他的殘兵退出修羅界,這才放了心。
慕靈脩抱着蘇青兒,閃身來到地鬼身前,道:“借你的黑玄玉牀一用。”
地鬼看了一眼他懷中昏迷過去的蘇青兒,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慕靈脩,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縱身而起,慕靈脩跟在身後,一路跟着他來到那個密室。
將蘇青兒放在牀上,慕靈脩才鬆了口氣。
“若是沒事,我先走了。”地鬼轉過身,就要走出門去。
慕靈脩連忙向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想抓住他的袖子,但是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止住了那伸出去的手,道:“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地鬼站着不動,卻也不回頭:“告訴你什麼?”
“我婚禮你不來,修羅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告訴我。”慕靈脩皺着眉頭:“地鬼,你什麼意思?”
地鬼轉過身,面無表情,直直的盯着慕靈脩,而慕靈脩平靜以對,盯着他那雙眼睛,誰也不肯服輸。
地鬼突然想起,當年在夢魘森林中的時候,眼前的這個男子那是還是一個少年,脆弱的他只要伸出一個手指就能碾死。但是就是那般卑微的生命,就算是被仇家追殺的走投無路,可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依舊是那麼倔強不屈。
他猶記得當初那個少年,看着自己的時候,眼中雖然恐懼,但是卻充滿着戒備和堅強,就好像明知道眼前的事情他掌控不了,甚至會要了他的命,可是依舊會挺直了腰板對待。
時光似乎突然出現幻影,當初腦海中那個倔強的少年漸漸與眼前的男子重合,一轉眼,當初那個少年,已經成長到了能夠與自己並肩的程度。
“就算告訴你了,能怎麼樣?”地鬼的聲音依舊冷漠,就像是對待一個形同陌路的路人甲,沒有任何表情。
慕靈脩修養一向很好,到那時聽了他這一句話,竟是覺得怒火一下子就攻上了心頭,反而氣的笑了起來,只是那笑意吟吟的臉上,充滿了危險的氣息:“你是在嫌棄我不夠強麼?”
地鬼看着他那自信又冰冷的眼神,心底那最柔軟的地方突然觸動了一下,別過臉去,也不說話。
慕靈脩見他沉默,繼而又笑了笑:“地鬼,不如,我們出去打一場如何?”
地鬼瞳孔微縮,看向慕靈脩那認真的面孔,嘴角勾起一個冷笑:“你別鬧了。”
“我鬧?”慕靈脩眉頭一挑:“你跟我開玩笑的吧,我是你看着成長至今的,你不應該驗收一下你的成果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地鬼周身的氣息驀然冰冷。
“我幹什麼?”慕靈脩冷笑:“你說我想幹什麼?爲什麼修羅族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告訴我?認爲我幫不上你麼?”
“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與你無關。四個字宛如重石一般砸的慕靈脩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在跟我鬧什麼彆扭啊!”
“沒什麼。”地鬼看了眼玉牀上的蘇青兒道:“你好好照顧她,我走了。”說着,大步不回頭的離開。
“真是莫名其妙。”慕靈脩嘔了一肚子的火,索性將蘇青兒的身體往裡面挪了一些,自己擋在旁邊,閉目養神。
在修羅族與半神族爲期三個月一十二天的戰爭裡,修羅族一共陣亡一萬八千的族人,可謂是三千年來損失最嚴重的一次。
老二在彙報這件事情的時候,簡直都不敢擡頭看那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只覺得氣氛冷的快要凍結了。
“下去吧。”沉寂許久之後,那男人才幽幽開口。
想象中的暴怒並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卻是詭異的平靜。老二在退下之前,鼓起勇氣偷偷的擡眼看了一眼那個修羅族至尊無上的王者,卻見他將整個身體都埋進陰影中,竟是說不出的寂寥。
作爲一個殺戮至上的修羅,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過自己有這種情緒,更是第一天知道,這個平日中冷漠到極致的王者,除了去血煉獄殺戮以外,還有過如此落寞的時候。
地鬼躲在陰影中,睫毛微微的顫抖。
這三個月的戰爭,讓他覺得心中竟是異常的難過,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屬於人類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三千年前的身份,半神族的二王子戴天沐,可是他如今想不起來,他只是修羅族的王而已。況且他也相信自己,當年若是離開了半神族,定然是因爲一些絕對不可動搖的原因,是自己心甘情願的,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背叛,可是他卻沒有過什麼愧疚。
但是這莫名的難過到底是從何而來,他絕不覺得自己是那種悲春傷秋的弱者,可是就好像是在無形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樣,讓他異常的難過,那種微妙的他形容不出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憂傷的色彩。
也許,那是關於前世今生的故事。
戰亂結束,無影帶着第一時間就返回人界,去蚩煉王宮中尋找蚩流螢,這三個多月的時間,無影整日呆在修羅煉獄,也只是偶爾跑回去一次,根本就沒有見過幾回面,如今戰亂結束了,他只覺得自己歸心似箭。
然而此時的無影,心中顯然是混亂的,只因戴天逸說的那一句:“關於你的愛人……”
那個時候,他甚至想過,若是自己在沒有失去記憶之前,當真有一個愛人,那麼自己若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又該將這個全心全意跟隨自己的女子放在何處?
戴天景,半神族三公子是他的身份,總有一天他回想起來曾經的一切,然後按照預定好的軌跡走下去,只是若是真的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當真會捨得麼?
他緊緊的抱着蚩流螢那柔軟的身軀,心痛的幾乎滴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