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蘇青兒一聲厲喝,就要回到慕靈脩身邊,天罰頭頂的血雲突然急速的旋轉起來,越來越濃郁,成爲一個巨大的漩渦,在急速旋轉中,無數的血箭衝着她的方向分散而下,而那些箭矢,無一例外的全部都鎖定她!
天罰自人類有史以來就一直存在了十幾億年,其實力自然不可小覷,那道道血箭,每一根都帶着能夠炸破空間的力量,因爲是鎖定狀態,就算是蘇青兒躲到其空間去,都能夠被追上。
單單是一隻,就能夠將蘇青兒炸成碎肉,就更別提那成百上千的箭矢!
慕靈脩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上來就突然對蘇青兒使出這般兇狠的招數,心下大急,幾乎是本能的就擋在了蘇青兒的面前,當日在神族成神的時候,無意識中釋放出的那主宰衆生的氣勢頓時瀰漫在半空中。
世界之大,爲我隨心所欲。
只見那箭矢竟然在這氣勢下,完全的靜止在空中,然後化作血色的霧氣,重新回到血色的雲層中,而那急速旋轉的漩渦,也趨於平靜。
天罰似乎對於慕靈脩就下蘇青兒極爲的不理解,一向沒有情感的他,語氣中竟然有些驚訝:“你爲什麼要救她?”
慕靈脩沒有想到天罰竟然會問這種對於他來說,根本就無關痛癢的廢話,不過頓了頓,還是答道:“因爲她是我的妻子。”
天罰愣了愣,然而這愣了一下的動作,在血色斗篷的掩飾下,並沒有發現,沉默了好久,才繼續道:“果然是三千年一輪迴,你竟然娶了她做妻子,真是可笑。”那語氣並沒有對主宰的敬意,像是面對一個僅僅是相識的泛泛之交:“以前,你想的最多的就是應該如何對付她,現在竟然救她性命,果然是風水輪流轉啊!”
那語氣中,竟有幾分感慨。
慕靈脩沒有以前的記憶,對他說的話,不過是一聽一過,完全不放在心上,可是除了他與河圖之外,其餘的包括蘇青兒在內的三人,臉色頓時變了。
他們都知道慕靈脩是主宰,但是包括蘇青兒在內,都是知道她本身的真實身份,甚至在私底下青龍和朱雀兩個人警告過她很多遍。
可是慕靈脩沒有記憶,蘇青兒又何嘗擁有?
從陷入這一個無法脫身的大漩渦中之後,蘇青兒就知道了一些關於自己以前的事情,可是那些也只是她聽說的而已啊!
她不是慕靈脩,不會將那些道聽途說的話放在心裡。而正好相反的,因爲實在是太愛,所以所有關於慕靈脩的事情,都被他放在心裡,即便那些傳言聽起來根本就沒有真實性,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的相信,甚至會想,自己會不會像傳言中說的那樣,真的傷害過他,甚至將來還會傷害他。
這些都是她心中的疑慮,也是隱藏的最深的隱患。因爲沒有證據,她強迫自己不去相信,可是今日,天罰說出的話,卻是完全的證據了。
一時間,心慌、害怕、種種五味雜談的情緒涌上心頭。
爲了慕靈脩,她是付出了多少啊……若是最終還是落得這樣一個結局,讓她該怎麼面對?
“以前的事情,我不記得,你應該也發現了,我雖然是主宰轉世,可是卻並沒有當初的記憶,我知道蘇青兒是我的妻子,我要保護她。”那平靜的聲音,卻如同甘霖一般,滋潤着蘇青兒那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上。
斜側過頭,看着慕靈脩那淡定自若,堅定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又突然覺得安定。
不管前生怎樣,未來怎樣,至少曾經有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自己與這個男子是相愛的,他可以站在自己的面前,頂對強敵,堅定的說這是我的妻子,在這面前,似乎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輕輕的伸出手,握住慕靈脩的手掌,隨後被一股大力反握住。
“罷了,反正那是你的事情。”天罰卻沒有再追究下去,轉而道:“那你擋在我面前,是爲了河圖出頭嗎?”
慕靈脩不可置否:“畢竟他現在住在我這裡,他的事情我就不能袖手旁觀。”
天罰一聲冷笑,似自言自語般:“你若是沒有轉世多好……你是唯一一個能夠理解我的人,而現在你的記憶沒了,纔會說出這種話。”頓了頓:“可能你自己已經忘記了,因爲你憐憫我,所以後來又給了我另一種賜福。”看着他靜靜聆聽的樣子,繼續道:“你說,世人皆不理解你,你活着的意義卻不是給世人看。所以你說,任誰都不能阻止我的懲戒,即便是你都不能。”
笑了笑:“所以,你只能指望我能買你的人情放過他,所以你也阻止不了我。”
除了慕靈脩以外,幾人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氣。
連主宰都不能阻止的懲戒!河圖一瞬間心灰意冷,若是連主宰都不能夠阻止,他今日定然難逃一劫。
看着懷中昏睡的美麗容顏,他不由得更加緊緊的抱住。
他不怕死,可是他卻不能沒有這個人。當年,他被這個一臉笑靨的女子收爲徒弟,被她寵溺,刻苦的修煉,那麼多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從他幼年的記憶中就刻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記。
他這一輩子,心中只有這一人!他怎能失去?
“老師……”英俊的臉頰,輕輕的留下一條淡淡的淚痕。
他追逐了這麼久,終是要離開了麼?
慕靈脩突破成神之後,實力雖然不及神皇,但是卻遙遙在主神之後,很多時候,就算是不用眼睛看,都能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見到河圖抱着嬴雪,最後惜別的樣子,心中突然鈍痛,竟有種念頭在心中叫囂着:一定不能讓他們分開!
“這裡是我的地界,若是強行帶人走的話,不覺得太失禮了麼?”
慕靈脩平和的笑,心中思索着應該怎樣才能出奇制勝。哪想到天罰竟然沉默了片刻,道:“我們在一起相處了十幾億年,即便你轉世了,我依舊能夠感受到你的想法,既然你不希望我將他打入因果大劫,那麼我便不做。”頓了頓,嘆了口氣,自嘲:“果然啊,我還是無法拒絕你的意願。”目光定格在蘇青兒的身上:“只是留着她在身邊,你不要後悔!”
“不會。”慕靈脩緊緊握住她的手:“不管前世如何,以後她是要背叛我也罷,要殺我也罷,至少現在她是愛我的,不是麼?”
天罰不接話,視線轉到河圖身上:“我可以放過你,但是有一點,你必須把她封印戴天逸的感情、記憶、和自主權利還給她。”
河圖手一抖:“她放棄了永恆的壽命,若是我還給她,在不久之後她就會死去,我怎麼能……”說着,將頭緊緊的埋在嬴雪的頸窩中,一個神祗,當着衆人的面,竟然哭的像個孩子。
看着他的樣子,天罰突然就想起了曾經主宰的樣子,那個時候,主宰也是這般難過,眼中滿滿的都是哀傷,明明是天地間最強悍的存在,可是卻像個孩子那般無助,不自覺的,語氣放軟了下來:“不論如何,戴天逸既然出世,羅剎王就必須歸位,天地循環,如此下去,只會讓你的因果業障更加的深重。”
那又怎樣……河圖心中無聲的嘶喊。
“你現在放她歸位,你進入因果大劫,以後定然會有相見的機會。若是你執迷不悟,不僅你業障難除,恐怕日後再難有相見之日。”
最後一句話,宛如割肉彎刀。
“她與戴天逸有一段恩怨未了,你不放她走,重則甚至引發天地變數,三千年前發生了什麼,你應該清楚,若是因爲你的一己私念,引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你便永生永世再也見不到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天罰說的那般嚴重,三千年大劫降臨,即便是生靈塗炭民不聊生,也不是他的過錯。可是現在河圖,思緒已然鑽入牛角,哪裡能分辨那麼許多。
他特別想大喊一句:若是能夠永生永世在一起,我用天下葬你又有何妨?
然而這念頭一起,混沌的大腦突然就清明瞭起來。
那年她剛剛領他回去,在那桃花深處,嬴雪站在花叢間,道:“你看着天下多美啊!”
他聞到略帶着些腥氣的桃花芳香,那是他記憶中最美麗的味道。
她說:“天地萬物,五行陰陽,大衍左旋,天干交.合,六甲納音,是爲天下,是爲河圖。從此,你便喚作河圖吧。”
她說:“我們不過是無數空間中,漂流在歷史長河中的一顆浮游而已,天地的美,在於它的繁衍,它的孕育,它的生命,我要你愛這天下,愛這世人,若你能做得到,你便再也不會覺得孤苦伶仃。”
那被他埋藏在深處的記憶驀然翻涌,只讓他覺得心中更加的沉重,痛的已然接近麻木。
這天下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可是她卻那麼執着的愛着,甚至不惜爲它放棄生命。
他曾經問過她,爲何這天下與你沒有絲毫關係,可是你卻這麼愛它?
她說:“因爲我愛着它,就不會覺得孤單,你看着桃花,看那雲,有沒有看見它們在衝着你笑呢……”
那美麗的聲音,帶着過去的甜蜜,消失的記憶深處。
你這樣愛着的地方,我怎麼忍心毀去呢?
手心緩緩的變亮,隨後出現一顆瑩白剔透的珠子,在河圖那痛苦、卻依舊微笑的注視下,緩緩的飄入嬴雪的口中。
那一瞬間,彷彿定格了一般,過往的回憶如立體畫一樣,一點一滴,飛速的在腦海中翻閱,最後完全定格在那最初見的,笑靨上。
河圖笑着流淚,看着服下水晶珠的愛人緩緩的睜開眼。
何嘗不知道從此以後,那心愛的人會死去,而擁有着永恆生命的自己,再也不可能解脫。
服下這顆水晶珠,就代表着,他追逐了這麼久的愛人,給了他那麼多甜蜜的過往,都將隨着這個女子的死去,而消散。
老師,我愛你……